第172节

    “我在的，一直在。”素意摸了摸她鼓鼓的肚子，“快点，可以使劲了，我知道你可以的。”
    她的声音低柔，但芳芳听完后忽然露出一抹夸张的笑容，张嘴就是一声高昂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声尖叫凄厉的让旁边的护士都吓了一跳，外面甚至传来撞门的声音，泽洛大吼：“怎么回事？！”
    “滚！”素意代芳芳叫。
    “有危险吗？！”
    “滚！！！”这次是芳芳的尖叫。
    泽洛滚了。
    杜克很紧张的凑过来，双手戴着橡胶手套，想过来给素意搭把手，芳芳看到了，指着他，又叫：“滚！”
    杜克：“……我必须在场，我不在场就是其他人了……必须有在场的。”
    “那就一边站着，别说话。”素意站在芳芳腿后，伸手抓着芳芳的手，任她把自己的手扭得生疼，眼睛直视看着孩子出来的地方。
    她没什么能说的，所有自然分娩需要注意的，她已经把自己所知道的全告诉了芳芳，以芳芳临阵能把自己憋难产这副狠劲，她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此时以她的体质，基本不可能出现难产这种状况，要知道绝大部分顺产的孕妇可是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她还有力气叫，那只要加把劲，孩子就能出来了……还能留着力气离开。
    芳芳身上搭着一串仪器，方便更直观的检测她的身体状况，但此时，看着她不停支撑起身子，带起一串串线的样子，很是碍眼。素意果断伸手，几下扯了那些贴片，又引来一阵不赞同的声音。
    “女人在医生这名字没诞生时就开始生孩子，人类也没因为这个灭绝。”素意继续紧紧抓住芳芳的双手，“她可以的。”
    “我们有准备手术用具，如果不行，其实可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芳芳又大叫一声，随后嘶哑着声音朝杜克怒吼，“别想，在我，身上，动，刀子！”
    “……你这是讳疾忌医……”杜克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有空和芳芳争辩这个，“我查过，以前你们会担心疤痕，现在不会的，我们祛疤很专业……”
    “啊啊啊啊啊啊啊滚啊！”芳芳再次尖叫，这次甚至指着杜克，“我最讨厌，看到你这种，无能的男人！滚！你们都滚！啊啊啊啊啊啊！”她居然还骂素意：“你倒是着急一下啊！你，你，你在追悼吗！你，太泄气了！呃！你！呃啊！！”
    素意眨眨眼，她万万没想到这锅还能甩自己身上，难道不是自己越冷静她越安心吗？明明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啊，孩子什么的全凭亲妈调遣，她该着急什么？
    她彷徨了，失措了，心里明明不怎么急，怎么装出着急的样子……一旁杜克也一脸懵逼，周围护士倒是很标准的着急样，可要她临场模仿，又觉得好难。
    她轻咳了一下，皱了皱眉，张嘴想说两句表示惊慌失措的话，可刚开口又有羞耻感陡然而生，怎么都说不出话，此时倒是真的泄气了，很郁闷的看着芳芳，心里甚至有点委屈。
    芳芳急促的喘气，又一次借着她的劲儿弯起腰，张口就是一阵狂笑，口水喷了素意一脸：“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呃！你！呼哧呼哧！你也有，哈哈哈，今天！呃！啊啊！”
    “快生！”素意出离愤怒了，抬手拍了一下芳芳的头，“别哔哔了！”
    芳芳哈哈哈哈的倒了回去，再一次咬牙狂叫着使劲，在素意手已经麻木的时候，一个孩子的头终于露了出来。
    血糊糊的，圆溜溜的，小小的……
    纵使方才心如止水，此时素意的心跳也忍不住轰然炸响，她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又被芳芳紧紧握住，她再一次坐了起来，一边疯狂喘气，双目因为极度的痛楚而有点涣散，却还是努力盯准了她，任由汗如雨下。
    她感觉到孩子的出现了。
    保护他……芳芳的眼中蓄满了这种情绪。
    绝对不要交给别人！
    素意点点头，意识里自己似乎是捏了捏她的手，但其实已经疼得毫无知觉，芳芳却仿佛感受到了，她忽然松开手，垂落了，紧紧抓住床单。
    素意空出的双手在空气中停顿了一下，立刻去扶孩子的头。
    “加油。”她的声音还是平淡的，甚至有点低沉，“快出来了。”
    “加油啊！加油！加油！席琳！”旁边护士纷纷握拳大叫，紧张到变声。
    “别吵！不要吵！”芳芳又一次坐起来，她已经力竭，大口喘气，汗湿重衣，这次她恶狠狠的看向那些护士，“你们太吵了，滚出去！”
    护士们面面相觑，他们本就不是单纯的护士，要不是议会认为以女性形象出现会让席琳在生产时心理上好受点，他们恐怕就是外围待命的，此时当然不是他们想走就走的。
    素意扶着孩子慢慢往外拉，飞快的瞥了一眼杜克。
    杜克双眼也紧紧盯着孩子，他当然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一点也不敢犹豫，立刻道：“出去吧，出去，有我在，啊，克里兰你留一下。”
    被叫到名字的是一直站在门边没什么动静的护士装变性人，她长相英气，红棕色大波浪高高扎起，个子很高，宽肩细腰，穿的并非护士的裙装，而是淡绿色的裤装，看起来就不像是一般人。
    “好的。”克里兰点点头，再次把自己隐入黑暗。
    素意和芳芳飞快的对了一下眼神，都没发表意见。
    终于，孩子生出来了。
    娇小，柔嫩，满身血色的液体，紧闭着双眼，被素意小心翼翼的捧着。
    她有点无措，她所有有关生孩子的操作都只是理论上，此时虽然明知道要剪脐带清洗要轻拍脚心让婴儿呼吸，但真要她做，她竟然有点手足无措。
    一声叹息响起，杜克朝她伸出手：“我来吧。”
    他是生命研究院院长，可能他也不知道怎么接生，但没人比他更清楚“掏”出一个婴儿后，该对婴儿做什么。
    芳芳正仰躺在床上喘气，她此时正在力竭后的虚弱期，能做决定的只有她樊素意。
    “这可不能耽搁。”杜克道，“我不会抢的，相信我。”
    素意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孩子，忽然心里一紧，猛地抱紧了孩子，她双手颤抖起来，全身冰凉。
    “告诉我，怎么做。”
    杜克沉沉的看着她，终于确定她不会把孩子交给自己，便探手拿起一把脐带剪，递给她。
    “剪断脐带，剪这儿。”
    “咔擦。”
    “手扶住，提着脚，轻拍脚心。”
    “……哇啊啊啊！”
    尖利的哭声骤然响起，即使产房有一定的隔音效果，素意还是感受到了外界的骚动。
    “放进水盆，会自动清洗。”
    看着水盆里温热的清水一点点泛起波浪卷走孩子身上的血污，素意双手微微颤抖，努力不让自己握拳。
    “素意，素意，孩子呢……”芳芳回神了，她轻声叫她。
    “在。”素意捧起孩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用轻软的毛巾裹了，送到芳芳的面前，贴着她满是汗水的脸。
    芳芳又恢复了一点力气，双手环住孩子，她凝视了孩子红红皱皱的脸蛋一会儿，眼中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过了一会儿，她撩开孩子身上的围巾，往下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这才轻笑了一声，随后看向素意，意味深长地道：
    “男孩儿？”
    杜克不解的皱了皱眉，他分明看见是……
    “我不想你生下她。”素意绷着脸，“一个孩子而已，以后可以有很多很多，但不能有任何一个妨碍到你。”
    “一个孩子而已……呵！怎么能说是一个孩子而已呢？”芳芳点着孩子的小小的鼻尖，轻笑，“她可是，莉莉安啊。”
    第187章 强买强卖
    莉莉安。
    她小小的，丑丑的, 在妈妈的怀里乖乖的睡着, 完全不知道自己将掀起怎样的风暴。
    这个全人类都在期待的孩子, 她就像创世纪里的神话, 仅仅因为存在, 就能载入史册。
    不断有外部通讯接入，但房里的四个人都无暇顾及。
    杜克痴痴的望着芳芳怀里的孩子，看起来连呼吸都忘了。就连一旁严阵以待的“保镖”克里兰也忘了自己的职责，不知道该做什么似的，傻傻得盯着她们。
    “她……”杜克吞咽了一下, 压低声音，“她……”
    他的话音未落, 外部通讯突然强行打开：“杜克！汇报情况，汇报情况！”
    素意如梦初醒，她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一件黑色的毯子，盖在芳芳的身上, 嘴里道：“这是你最喜欢的。”
    “我知道……”芳芳声音还很虚弱，“所以怎么可以弄脏嘛。”嘴上这么说, 她却揽了揽孩子, 母女俩都缩在毯子下面。
    素意给她掖好毯子，确定毯子盖严实了, 才安抚似的拍了拍芳芳，她绕过杜克走到门前，顿了顿, 回头看了看芳芳。
    芳芳似乎在毯子里摸到了什么，朝她眯了眯眼，露出点笑意，素意扯了扯嘴角。
    “等下！”那个克里兰一直紧紧的盯着她们的动作，此时忽然看出了点端倪，忽然出声阻止，而就在这时，素意眼疾手快打开了门，亮光大盛，外面是乌央乌央的人。
    克里兰一顿，他快步走过来，叫道：“别开门！”可当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却犹豫了一下。
    正对着门的，就是塞缪尔，他站得笔直，绷紧的脸压不住急促的喘息，和身后的人都是一样紧张到颤抖的样子：“樊教授，怎么样？”
    素意看了看他，探头看到他身后正站着穿了一身护工服的艾萨克，扬声道：“母子平安。”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下了一个指令，她一喊完，立刻闭眼，就听到极轻微的兹一声，隔着眼皮都能感到有强光透过来，耳边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痛呼，还有一些不和谐的射击声和撕裂声。
    她感到有人扑上来扯她，她拿手里早已准备好的剪子猛扎过去，那人大叫一声，却不放开手。
    原本猜测是不是自己人的她此时确定了这个人真想抓她，立刻二话不说一刀划过去，那人却很警觉的躲过，她划了个空。
    她心里一急，强行想睁开眼想再划一下，此时强光还未散去，她刚睁开一条缝就感到一阵刺痛，连人影都还没看到，面前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抓着她的人手忽然松开了。
    周围一阵兵荒马乱，这个停滞时间异常久的闪光弹把这个拥挤的现场弄的一片混乱，当然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人大声喊着：“产房！产房！”
    还有人叫：“袭击！袭击！”
    也有人直击重心：“孕妇！孩子！站稳！别让他们任何一个人过去！”
    光芒刚起时她就已经让开了身，把主战场交给那群男人，毕竟开门下令然后闭眼让开是她唯一得到的计划内容。她能感觉到面前一个个人进去，能听到产房里的打斗和闷哼，还能听到有什么东西被飞快的带出来，还有人尝试着来拉她的手臂，被她毫不犹豫的挣开，转而死死扒住门框。
    这一切其实仅仅几秒钟时间，等到光芒散去，素意睁开眼，发现面前完全不一样了。
    产房内外一团混乱，里面大开的帷幕中已经没有了芳芳母女的身影，杜克昏倒在一旁，而那个护卫克里兰却经历了一番打斗，满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塞缪尔被他身后的保镖护住了，此时也一脸眼泪，应该是被强光辣出来的，他挤进人群，看了看狼藉的产房，瞪大眼，倒吸一口冷气。
    “人呢！？消失了吗！？”
    “中厅！在中厅！中厅发现目标！有人带着目标！”一个人的通讯器里忽然传来叫声，“还没走远！他有帮手！申请拦截！”
    拦截……要活的。素意心里默念。
    “拦住！要活的！”果然，塞缪尔下令，“母……是男孩还是女孩？”他看向素意，素意朝他笑了笑：“我说了，母子平安。”
    “男孩！还是女孩儿？！”塞缪尔朝她走了两步，气势凌人。
    “秘书长！”麦坎刚走到她身边，提利昂把他拦在后面，走到塞缪尔面前轻声道：“塞缪尔，冷静，现在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