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爱情好像都是以美好的相遇开了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分了叉，走到了旁路，最后不由得在某一节点戛然而止了。
    此刻在客厅里正被沈老师紧紧圈在怀中的乔陆，在脑内快速的播放着自己和这个曾经最爱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光。
    记忆中最清楚的不过是初次见面时男人低下头，在黑暗中吻上自己的凉凉的薄唇，还有令人莫名安心的气息。
    在一起后却是白驹过隙，争吵、和好、再争吵、再和好，明明是最复杂和幸福的生活，此刻却可以如此简单地概括。
    但乔陆却不能忘，沈老师在跟自己提分手时说的那句，“你从来没爱过我。”那么信誓旦旦，证据确凿。
    不过可笑的是，乔陆在心里也觉得，沈尉从未爱过自己。
    未接触之前，沈尉是沈老师，是白月光，是男神，甚至已经被美化成完美的形象。
    明明自认为的那么默契，是能够心灵交流的伴侣，最终却只换了了对方一句轻飘飘的“你从未爱过我”，盖棺定论，没有再反驳的机会。
    乔陆不禁哑笑，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和白玫瑰，其实换个角度，也不过是自己和自己的较量，是如何让爱人爱上真正的自己，是如何和爱人心中的自己决出胜负。
    原来那么刻骨铭心的爱情，有着说不完的话，如今却被时间冲淡地只剩下了开头和结局。
    眼前的东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乔陆看着自己面前沈尉的脸也变得立体可触，可纵使一方再努力，也只能是破镜难圆，时过境迁了。
    乔陆将一只手挣脱出来，轻轻地放在男人紧抓着自己的手臂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了一顿，然后开了口：
    “沈尉，现在你也不必再说什么爱不爱我了。而是，很多事情变了，再也回不去了。无关他人，是你我变了。在分开之后，我们各自经历了很多，早就不是当初的你和我，现在我们已经不合适了。再纠缠下去，真的不好看。你也知道，我很讨厌这种不好看。”
    女人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自己，没有了起初的躲闪，也没有愤怒，只有笃定，这是她坚定自己的内心之后说出来的想法，沈尉知道，自己面对着这样的乔陆，没有办法。
    沈尉抓着自己的手稍微有了一些松动，乔陆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在和沈老师的这场初恋里，没有一方是无辜的，也许是沈老师从来没想过探究真正的自己，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生中不一样的恋爱对象。
    也许是自己，从未想过将真实的那个乔陆展露，只想扮演好沈老师爱的样子。
    我们都有错。
    乔陆陷入沉思片刻，在静静地等待着男人完全明白自己的话，在等着回应，因此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声响。
    “那……你爱他吗？……那个毛头小子？”
    沈尉突然盯着自己发问，脸上的细微的表情并没有逃过乔陆的眼睛。平静如水的眼眸下有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深沉。
    “不……”
    女人顿了一下，迟疑了几秒，继续说：“不……我不知道…………”
    这应该是给他，或是他们，最好的答案了。
    “你听到了？”沈尉看着乔陆的眼睛，却不像是对着面前的人说话，男人微微抬头，仿佛乔陆的身后也有人似的。
    此刻乔陆正看着沈尉，自然没有错过男人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像是鱼死网破之后孤傲又决绝的微笑，既渗人又阴狠。
    乔陆顺着声音转头向后看去，顾焰果不其然站在那里。男生手里还端着果盘，手抓着盘子边缘死紧死紧地，指尖都已发白，颈部青筋爆起，下颚紧绷着，眉头也皱在了一起，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子。
    顾焰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走近两人身旁，将果盘放在餐桌上，转身便出了门，这一路，一个眼神都没给两人，仿佛他们并未在一个空间里。
    声响门落，在门关上的那刻，男生终究是靠在墙边忍不住地落了泪。顾焰抓着自己的T恤领口，就像是在抓着自己正扭在一起的心脏，好疼好疼。
    明明从小就被教导，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时此刻，巨大的背叛感在心里蔓延着，顾焰撑着墙才将自己稳住。咸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至嘴里，好咸好咸，没有一丝甜味。
    男生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脸，起身朝楼下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
    “我的回答，你满意了吗？”乔陆回过头，反问面前的男人，语气中颇有不屑。
    又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沈尉，你未免太幼稚了。”
    “你走吧，以后别再联系了。”
    男人已经完全放开了乔陆，她离他很远，不仅是现实距离，还有心里的距离，已经没有桥梁再去那里了，甚至连最后的一点可能性都被自己亲手折断了。
    沈尉无奈的、自嘲般的笑了一下，终究是放下了想再试一下的手。它已经没有资格再举起来了，在她面前。
    沈尉走后，家里只剩下乔陆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像是这些年来每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
    但是又好像太安静了些，少了一些最近男生的笑声，偶尔打游戏骂人的话，还有他的呼吸和他身上的味道。
    有些不习惯。
    乔陆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喝了一口，上唇瓣粘了一层白色沫沫，女人伸出舌头，细细地将其舔舐干净。
    如果顾焰这个时候正巧看到自己这样的动作，因为他总是喜欢偷看自己，还总以为自己没看到。
    男生这个时候就会咯吱咯吱地笑着打趣，“姐姐，哎呀姐姐，你别这样…我…会忍不住的……”
    声音越来越小，脸却越来越红，然后又转过头去，不敢看她。
    一抹不经意的笑爬上了乔陆的脸，她看向沙发，仿佛此刻顾焰正坐在上面认真地写着作文，男生低着头，碎发刘海遮住了半张脸，只留下高挺的鼻梁和含着笔头的厚唇。
    一眨眼，却全都没有了。他的所有痕迹。
    鼻子莫名一酸，乔陆心里有些胀胀的。
    怎么突然有点想他了。
    可能是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吧。
    乔陆的眼睛越过沙发，看向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正高挂在墨色星海中，真的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