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柜姐行动能力迅速，立刻取了货和收款机来，笑着道：“深哥的粉丝果然购买力很强啊，我们请对代言人了。”
    目的达成。
    夏希艾爽快地刷了卡，又听柜姐接着道：“自从他代言以来，我们店的销售额翻了好几倍，这款表今天上午已经卖出三块了，以前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卖出一块。”
    “……”
    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夏希艾心痛到滴血，颤着手收回了卡：“是吗……真厉害……”原来江流深压根不需要他支援……二十五万啊！就这么白花了！
    “嗯，好多粉丝还想买深哥平时自带的那款，但那款是我们品牌设计师专门为他设计的，价值千万，全世界仅此一块，有钱也买不到。”
    “这么贵……”
    “哈哈，对我们来说肯定贵，但对深哥来说也还好啦。设计师很欣赏他，邀请了好几回他才同意当代言人的，能被深哥代言，我们品牌面上也有光，当然要拿出点诚意咯。”
    夏希艾愣了愣：“这样啊……”
    他突然之间，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与江流深之间的差距。
    在他眼里，代言，是品牌方认可他，看中他的人气和带货能力，本质上他只是品牌花钱雇的宣传人员，要是销量不好，还会影响后续代言。
    但在江流深眼里，代言是他认可品牌方。
    他不在乎销量，也不在乎人气，他自己本身就是块金字招牌，挂在天上的那种，只有别人奋力蹦上去够着他的份，他才不会自降身份屈尊和普通偶像一起比拼带货能力和代言数量。
    以前没察觉，此刻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夏希艾才意识到，自己能当上江流深的朋友，进入他的工作室，确实像尤清说的那样，高攀了。
    一个扎根在泥土里的新人歌手，却妄想着对站在云端的天之骄子伸出援助之手，说得好听点是天真无畏，就像江流深经常形容他的那样。说得难听点……大概是不识抬举。
    他突然回想起中秋晚会的晚宴上，江流深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对他黑脸。
    “你也配得上我耍流氓？”
    当时江流深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是轻蔑且嘲讽的。
    看来那次是真的误会了……
    弄清楚了明明是件好事，可他却顿时觉得，脚下好似陡然豁了个口子，身体直往下坠，心脏因失重感而虚空慌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那人越来越远。
    仿佛再也触碰不到他了一样。
    第三十一章
    回到家，夏希艾没拆包装，把手表连同盒子一起放进了抽屉深处。
    如果拿出来戴上，可能会被江流深发现，那人一定会调侃他怎么买了同款表，他不好意思解释其中的缘由。更不能被粉丝看见，否则cp粉怕是要炸了。
    所以二十五万相当于打水漂了……哎，就当作给自己买了个教训，以后不要太自以为是。
    这几天许彤家里有事回去了，没人帮忙带饭，他在商场的超市里买了些新鲜蔬菜和牛肉，准备自己炖一锅咖喱吃两天。很久没自己做过菜了，以前在农村时倒是天天帮着爷爷做，毕竟乡下孩子早当家，虽然说不上多好吃，但每顿都能吃得很香。
    夏希艾挽起袖子，将牛肉切成小块丢进冷水里焯去血水，冲洗干净后放入生姜和料酒煮至八分熟，同时将土豆胡萝卜和洋葱一并切块，为了省事直接一起下锅炒了，看着火候差不多时，把牛肉和现成的咖喱块也加了进去，盖上盖子，炖至汤汁浓稠，一锅香气四溢的咖喱土豆牛肉便可以盛盘下饭了。
    或许是自己做的东西吃起来特别有成就感，他一口气连吃了两大碗，肚子撑得鼓鼓的，洗完盘子一看时间都快八点了。
    今天周六，恰好是《一路向西》第四期的播出日期，按节目计划，这一期应该是他们在巴塞罗那海钓时的拍摄内容。
    他上期没看，前阵子专注练琴也不知道网上怎么评价，突然有点好奇，便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边等节目开始边用小号刷微博，顺手把拍的咖喱牛肉照也发了出去。
    他的小号跟僵尸号似的，一串随机数字，也没头像，平时很少登，就偶尔看看新闻用，毕竟他大号三千多万粉，现在应该快四千万了，要是不小心点赞了什么不该点赞的，可能会惹来**烦。
    搜索“一路向西 夏希艾”几个字，出来的几乎都是粉丝发的内容，好在粉丝截图了一些路人对于第三期的评价，以展示宣传他的圈粉能力：
    [夏希艾长得这么盐居然是个会做饭的居家暖男！突然觉得他好苏啊！]
    [夏希艾身世好可怜啊我这个路人都心疼得不行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乖仔了呜呜呜妈妈爱你！]
    [难怪他当年参加选秀决赛的时候没有父母发来的vcr……当年算是半个墙头，今天看完节目，正式入粉了，谁不想要一个这么好看又乖巧的儿子啊。]
    路人的关注点基本上都放在了上期他在餐桌上提到自己无父无母的事，粉丝看到这点可以圈粉，也顺势打了波同情牌，圈了不少新粉。
    但他其实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博关注。
    世界上无父无母的人多了去了，比他身世可怜的人或许至今仍身处困窘潦倒，相比之下，他已经如此幸运，不仅有吃有住有工作，而且赚的钱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卖惨博同情？
    但粉丝终归是好心，他不可能出言阻止，只能随她们去了。
    夏希艾删去了搜索框里的字，想了想，输入了“江流深”。
    也不知道影展那边进行得顺不顺利。
    跳出来的内容五花八门，很大一部分是媒体在影展拍摄的高清大图。即使无修直出，江流深的颜值和身材依然无可挑剔，最新一组红毯图中，他一身全黑搭配，看着却不单调沉闷，绸缎衬衫与西装外套的不同面料在闪光灯下反射出了不同程度的光线，显得他整个人高贵优雅且充满张力，宛如隐于夜色中闲庭踱步的黑豹。
    这张脸……确实俊美得足以当偶像了。但江流深的气质不适合，比起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的大众偶像，他更像是坐在宝座上享受万众膜拜的国王。
    既然是影展，自然也有电影相关的内容，夏希艾接着往下翻，看到有位知名电影博主发了条微博：
    [江流深回归后首次出席影展！很有可能在此期间确定下一部新片！不知道深哥会接下哪位导演抛来的橄榄枝？上一部影片《飞》错失金像奖最佳男主实在太可惜了，大家觉得深哥的新电影能让他重回巅峰吗？]
    底下评论里捧的和黑的都有：
    [我深哥一直在巅峰谢谢，不吃饼，等官宣。]
    [江流深演得那么绝，把抑郁症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居然没得奖，说没黑幕我都不信。]
    [郑文彬演得也很好好吗？最佳男主实至名归，凭什么江流深没得奖就是黑幕？]
    [好奇江流深下部电影是什么，歇影这么久，估计演技都退步了吧？]
    [我深哥歇影十年再复出演技也吊打所有同龄演员，不劳各位操心了。]
    [听说江流深这次去影展和何安一起走了红毯？他们俩是不是又要合作了？]
    [什么叫又？他们以前有合作过？]
    [有啊，江流深第一部 电影就是何导的，叫《乡间路》，不过是个配角，没多少戏份，那时候演技也一般，估计没多少人看过。]
    [何安不是金影奖的评委吗？江流深难道想走后门给自己扳回一城？]
    夏希艾看到这条评论，登时恼火，飞快打字回了句：[江流深他有实力，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按下发送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瞬间有些窘了，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其实他也没怎么看过江流深的电影，底气似乎稍显不足……
    为了让自己理直气壮些，夏希艾决定去补一下评论里提到的两部电影。
    《飞》还挺好找的，毕竟是前年金影奖的热门候选影片，某家视频网站买断了网络播放版权，付费就可以观看，他瞥了眼简介，讲的是一位抑郁症患者和心魔搏斗最后跳楼自杀的悲剧故事，海报上的江流深比现在消瘦憔悴许多，显然有特意减重，漆黑的眼眸透出深深的哀戚与无助，仿佛内心有无尽的悲凉，光是张静态的海报就能一眼让人代入角色。
    这么过硬的演技，怎么会输给郑云彬？虽说郑云彬也是位很优秀的演员，但论起知名度和演技，不管问哪个路人都会说是江流深更胜一筹，他是青年演员里一骑绝尘的领跑者，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夏希艾收藏完电影关了页面，接着搜《乡间路》。这部电影年代太久远，是江流深14年前刚入行时拍的，网上几乎没什么资源，只有一些零星片段，画质粗糙模糊，夏希艾点开一个视频看了两分钟，恰好看到江流深为数不多的戏份。
    12岁的少年江流深演技还很青涩，一身张扬的富家子弟贵气完全掩藏不住，偏偏还要演个农村小孩，怎么看怎么别扭，连夏希艾都被逗笑了，农村孩子哪儿会像他那样看着脚下的泥地走路啊，都是撒开光脚丫子到处乱奔的，根本不会小心翼翼地攥着裤腿走，一副生怕衣服被弄脏的样子。
    电影里的农村环境倒是和老家很像，夏希艾看着分辨率不高却分外眼熟的乡间野地，不由得沉浸到了回忆之中。
    说起来，他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似乎也遇到过一些来取景拍电影的，不过那时候年纪太小，才六七岁，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就记得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搬弄着他从未见过的器材，村里的大小孩子都围过去新奇地张望。有些比较凶的工作人员会呵斥赶人，但也有友好的。
    夏希艾依稀记得剧组里有个年长几岁的大哥哥对他很好，总给他漂亮糖纸包裹着的糖果吃，甜得他觍着脸要了一颗又一颗。
    有次大哥哥突然肚子疼，为了不耽误进度忍着没吭声，他看了出来，帮忙按摩了会儿，泡了杯驱寒的艾草茶，还真给治好了。大哥哥为了感谢他，送了他一盒说是英国带回来的奶茶，盒子里有十来个长条小包装，这在当时的城市里也是稀罕物，更别说农村了。
    那时的夏希艾根本不知道英国是哪里，只知道那奶茶特别香甜可口，与他从小喝到大的艾草茶完全不一样。可惜奶茶数量有限，大哥哥走后，嘴馋的他半个月就喝完了，连包装袋都撕开舔得干干净净，每天跑到村口去，翘首盼着大哥哥什么时候再回来送他一盒。
    然而之后的四五年他都没再喝到过那种香甜的味道。
    直到被亲戚接去了城市，他才偷偷跑出去用攒了许久的十几块零花钱买了想念已久的奶茶喝，路边小店卖的劣质奶粉冲调出来的奶茶自然不如英国正宗的好喝，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不管是之后莽撞冲动地离家出走，还是后来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只要有多出来的余钱，他总会去买一杯喝。
    生活已经这么苦了，总要给自己点甜头才能继续过下去。
    视频一共就四五分钟，很快结束了。夏希艾实在找不到完整视频，只好暂且放弃补这部影片，眼看快八点了，正准备收收心看节目，突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居然是尤清。
    夏希艾皱起眉，还是接了，冷声道：“喂，什么事。”
    上次他们俩不欢而散，尤清此时的语气也很生硬：“那什么，龙姐在铂光会所，好像喝醉了，没人接，你去接她一下。”
    “你怎么不自己去？龙姐她……应该不想见我。”
    “她不愿意见你难道还愿意见我？她连要走的事都没事先告诉我，就告诉了你。”尤清不爽道，“她带了我五年都信不过我，你一个新来的，凭什么……”
    “凭她知道你肯定会跟赵总走，不是吗？”
    “那不然呢？我是很感激龙姐，但我不像你一样还在上升期，换个新公司也不愁没资源。我冒不起这个风险，再说你不也抛弃她了吗？有什么资格说我？”
    夏希艾一时语塞：“好吧，我理亏，那你要跟我一起去向龙姐道个歉吗？”
    尤清迟疑了会儿：“不了，我有个试镜要准备，而且我……还不太敢见她。”
    “我也是。”夏希艾难得和尤清有共同语言，“不过早晚要面对，去就去吧。铂光会所是吗？我查一查地址，具体哪间包房？”
    “302。”
    夏希艾记下了，突然有点疑惑：“你怎么知道她在那儿？我都跟她失联好久了。”
    “赵总说的，龙姐的朋友还不知道他们俩闹掰了，看龙姐喝醉又没人送回去，就打电话给赵总了，赵总说他不方便去，你和龙姐关系好，让你去接一下。”
    “好，我知道了，这就去。”
    夏希艾挂了电话，正要关电视时，节目恰好开始。
    一开头是本期提要，画面中出现了江流深那天抱着条三四十斤的金枪鱼在海钓船上追他的一幕，两个人像三岁小孩似地打打闹闹，幼稚得没眼看，但在广阔大海和蔚蓝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好烂漫。
    夏希艾兀自轻笑了声。
    其实和江流深在一起还挺有趣的，将来要是都过这样的生活，倒也有些憧憬。
    苦了这么久，人生似乎总算开始有点甜味儿了。
    第三十二章
    出了门，夏希艾一口气突破楼下围堵的私生，迅速钻入了事先叫好的出租车。
    解约后没了专属司机，出行不太方便，更糟的是他家楼下的私生数量越来越多，已经有点影响正常生活了。不过许彤正在找新公寓，估计过两天就能摆脱目前的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