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徐阳瞧见江流深神情的变化，突然觉得他家主子不太对劲。
    对夏希艾未免也太过上心了啊。
    一听说出了事，立马推了后面所有行程赶回来，花了天价公关费辟谣，甚至差点自己下场发微博维护，还是他好说歹说规劝，没充足证据前不要升级事态，这才住了手。
    虽然夏希艾是他们工作室要签的艺人，确实要保护，可这样的关心和担忧程度，似乎已经超出普通朋友的范畴了……
    徐阳不敢过多揣摩大老板的心思，他和江流深之间再随意，说到底也是上下级关系，当务之急是把网上不利的谣言平息了，争取先将事件的传播度减至最小。
    这才一会儿功夫，网上又冒出了近百条造谣微博，他翻了翻，看见一条营销黑发的内容：
    [#夏希艾吸毒# 听说夏希艾是后天华曲奖颁奖典礼的表演嘉宾？还要走红毯？不怕被臭鸡蛋砸死吗？]
    话虽难听，却是事实。连徐阳都替夏希艾捏了把汗，眼下这样全网喷的局面，换他自己估计都精神崩溃了，哪儿还敢出现在媒体镜头面前？如果夏希艾真像江流深判断的那样，不仅敢出现，还无所畏惧，那他徐阳以后再也不跟着喊夏小朋友了，必须尊称一声夏哥。
    意志力坚韧如厮，倘若能挺过这遭，恐怕没有任何事能阻挡他涅槃重生大放异彩了。
    第三十五章
    两天后，国内乐坛最高奖项华曲奖颁奖典礼如期举办，众星云集，星光璀璨。下午六点整，红毯直播全网多平台同时放送，开场观看人数一举达到千万，待江流深出场时更是猛升至五千万，直播弹幕密集得连画面都看不见：
    [啊啊啊啊啊啊深哥又帅出了新高度！！！！！好绝一男的！！！！]
    [这身look太a了我的妈！！！！披的不是黑色大衣而是吸血鬼斗篷啊！！您是什么神仙气场！高贵得一比！！]
    [哈哈哈哈深哥你其实是怕冷吧？今天晚上零度了哦注意保暖！]
    [在我心上用力地开一枪，让我死在江流深一米八的长腿下！]
    [深哥是颁奖嘉宾吧？！啊啊啊啊啊好期待他念出的是我的名字！想想他的声线就疯辽！不知道哪位歌手这么幸运！]
    [说实话，我希望他能给那谁颁奖，但又不敢多想……]
    这条弹幕很快被更多的赞美欢呼盖了过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流深公式化地微笑着面对近百家媒体接连不断的闪光灯，故意在红毯上多逗留了一会儿，然而也没能如愿以偿地等到那个身影出现。
    可能要晚点来吧……算了，反正一会儿典礼上总能碰见的。
    晚上七点五十分，离颁奖典礼开始还剩十分钟。
    江流深让徐阳在后台和舞台下找了好几圈，也没找到贴着夏希艾名字的化妆间和座位，终于开始急躁了。
    “苏芷，夏希艾被踢出邀请名单了吗？”他忍不住问，“我怎么没听说这事？段家是这次的赞助方，你清楚吗？”
    被搭话的苏芷有些意外：“这次典礼赞助是段明炀负责的，不是我老公。但他应该没被踢吧，我刚还在后台碰见他了。”
    江流深怔住。夏希艾来了，却没有找他。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问我段明炀在哪儿，我觉得他可能是想回龙行？那么好一孩子，出了这种事我也心疼他，就告诉他了。”
    夏希艾想回龙行？开什么玩笑，就算新老板变成了段明炀，不还是在赵建华手底下做事？小朋友怎么天真到这种地步。更何况段明炀那渣滓他以前打过交道，压根不是好人，能平白无故答应了？肯定得等价交换牺牲点什么。
    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
    一出事就说不签了，难道在小朋友心里，自己就这么不靠谱吗？
    江流深眉头紧皱：“行，我知道了，谢谢。”
    八点整，颁奖典礼准时开始。
    江流深被主办方安排在第一排，镜头时不时扫过，近亿的观众盯着，他没法中途离开去找人，场内也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走动，只好暂且吩咐保镖守住场馆的各个出入口，一见着人就拦下来。
    他揉着太阳穴，勉强压下情绪看颁奖，可台上人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颁奖现场座无虚席，前半场的座位自然留给了娱乐圈众位大腕以及各个奖项的热门候选人，后半场则坐着幕后技术人员和部分明星家属。
    夏希艾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
    目光遥遥落在第一排那人的后脑勺上。
    他的座位原本在江流深旁边，然而当到达现场时，却收到主办方临时通知，委婉地告诉他，为了让观众的焦点集中在颁奖典礼本身上，他今天不能走红毯了，演出也取消了，甚至连座位都被调整到了最后排。
    意思就是，你可以打道回府了。
    但他还是厚着脸皮进来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放弃自己得奖的希望。况且……还能再见江流深一面。
    朋友一场，没有好好地道别，心里终究是有些遗憾。
    夏希艾看见江流深与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不禁自嘲地想，这样的安排也好，要是自己坐在江流深旁边，肯定会连累他被媒体观众发散造谣。江流深大概也想要明哲保身吧，毕竟出事以来，他一条微博都没发，也没来找过自己。
    那时候自己先提出不签约真是太明智了，否则若是被江流深先提出来，自己得有多难堪啊……
    颁奖典礼的舞台上，第三位演出嘉宾正表演着钢琴独唱，是一位并不出名的歌手，唱的是大众情歌，声线没什么辨识度，不过弹奏得倒是很流畅动听。
    夏希艾望着江流深专心致志聆听的样子，出神了片刻，继而低下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指。
    本来应该是他弹唱给江流深听的……虽然他弹得或许没台上那位好，但在许彤家避风头期间也刻苦练习了，应该还是能听的，而且他唱得一定比台上的歌手好。
    但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表演结束，主持人上台不知讲了些什么，突然喊到了江流深的名字，一下把夏希艾飘出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头一看，江流深作为颁奖嘉宾上了台，两侧的大屏幕正播放着年度最佳新人奖的提名者。
    四位提名者的vcr播放完毕，没有他。
    夏希艾深吸了一口寒浊的空气，冷意侵袭到了骨子里，心脏都被冻得发颤。
    台下有些骚动，不少人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什么，夏希艾没兴趣去猜测他们讨论的内容，眼睛紧盯着台上江流深的神情。
    他会惊讶吗？还是失望？抑或愤慨？
    然而江流深什么表情都没有，从容自若地拆开手上的信封，看了一眼，也不卖关子，直接对着话筒朝全场人道：“本届华曲奖最佳新人奖的得主是——清纯可爱甜美动人的新生代女歌手！陶小桃！”
    台下掌声热烈，灯光和镜头都对准了前排的陶小桃，只见大屏幕上的她激动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提着裙摆迅速走上舞台，给了江流深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深哥！”
    江流深笑着回：“是你凭努力得到的，谢我干什么。”
    这就是江流深所给的回应了。
    倘若说之前还怀着一丝侥幸和自嘲的话，夏希艾此刻终于不得不承认，江流深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回忆起那天在江流深家中对方所说的话：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可以做你的朋友。现在想来，这话多么像施舍，可他当时却被突如其来的久违友情砸昏了头，没仔细思考就接受了。其实江流深哪会缺朋友，只要他乐意，勾勾手指就有一大群赶着来做他朋友的人。
    他可以拿任何人寻开心，可以叫任何人小朋友，可以和任何歌手艺人签约……也不在乎任何人得奖与否。
    自己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出了这种事，被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西装衣角不知何时被攥得尽是皱痕，绷起青色纹路的手背上一片湿漉。
    早知道会变得这样形同陌路，那天在电话里，就多跟他说几句话了……
    在灯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夏希艾抬起衣袖胡乱擦了擦脸，起身推开后方的侧门，低头疾步离开了典礼大厅。
    好像真的快扛不住了。
    第三十六章
    晚上十一点，颁奖典礼顺利结束，众嘉宾依次退场，江流深霍然起身，第一个离席，沉着脸疾步到礼厅外，打电话问徐阳：“找到人了吗？”
    “没呢，不过肯定还在场馆里面，保镖说前后大门没见着他出去，我去后台搜了一圈也没找到，或许刚刚就在礼厅里？我本来想去监控室盯着的，可是……”徐阳略显迟疑。
    “可是什么？”
    “段家那位在里头，不让我进。”徐阳语气小心翼翼的。
    段家二少段明炀与江流深早些年结下过梁子，素来不和，但偏偏两家财力势力都势均力敌，谁也扳不倒谁，只能这么僵持着。徐阳身为江流深的助理，自然也不受待见。
    “他算什么东西？不让也得让。”
    江流深挂了电话，沿着楼梯迅速奔至三楼总监控室前，门口守着的工作人员都认得他，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印象里绅士优雅的江影帝狠狠一脚踹开了大门。
    里面的所有人听见巨响耸然一惊，除了坐在后方沙发椅上的一位西装男人。
    那男人面部轮廓硬朗，眉眼间一股若隐若现的戾气，见到江流深，眼中寒光毕现，不怒自威。
    江流深视若无睹，先找了一位负责人：“帮我查一查夏希艾还在不在场内。”
    负责人被他踹门的气势吓得战战兢兢：“我、我这就看，深哥您稍等……”
    江流深拍拍他的肩，继而朝沙发上的男人挑眉：“段明炀，我们谈谈？”
    段明炀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站起身，进了监控室里面的休息间。
    江流深跟着走了进去，关上门，周身气压猛地一降，照着段明炀的脸就砸了一拳。
    段明炀踉跄着退了一步，堪堪站定，神态却不显狼狈，寒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谈谈’？”
    江流深冷笑：“你做出替换获奖人这种恶心事，还指望我心平气和跟你谈？我没废了你已经算仁慈了。”
    “为了个小歌手大动肝火，你的风度你的从容呢，江流深？”
    江流深额角绷起骇人的青筋，压抑了整晚的怒气终于爆发，一把攥起眼前人的衣领：“段明炀，你别以为你现在得了半个段家就能目中无人为所欲为了，搞清楚，你这个私生子还没拿到继承权呢，我要废你依然像当年一样易如反掌。警告你，别再动不该动的人！”
    段明炀毫无怯色：“我不是因为跟你的私人恩怨才做出调整，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为公司利益着想的老板，都不会乐意看见自己赞助的活动被一个负面新闻缠身的嘉宾影响。”
    他扣住江流深的手腕施力：“我要是真想害他，就不会给他机会找我谈判了。”
    江流深听见这话，松动了一瞬，被段明炀趁机推开。
    “他……找你谈判？谈什么？”
    段段明炀镇定地整理完衣领：“这小歌手倒是有趣，本以为他是走投无路了，想回龙行才来向我求情，结果却是来跟我揭露赵建华这人有多卑鄙无能。”
    “他说赵建华靠着别人才把公司发展起来，说明他并没有独立管理公司的能力。而且不给艺人正确定位，目光短浅只想着快速赚钱，把艺人的潜力都埋没了。艺人要解约时不想着如何挽留而是想着毁掉别人，这样无情无义还黑历史一堆的人早晚会拖累公司，劝我早日解雇他，及时止损。”
    “要不是他无意回龙行，凭这份口才和冷静的心态，我都想把他签回来了。
    江流深一时怔愣语塞。
    他怎么忘了，夏希艾不是一个会任由自己沉入泥潭等待慢慢腐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