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回去的路上，吕文明这胖子还回味无穷的砸吧嘴道：“王妃做的那道小笨鸡炖蘑菇太好吃了，还有那道鲫鱼汤，冰糖元蹄，水煎包，酥炸小河虾，也不知道上面洒的什么香料，真是吃完齿颊留香，回味无穷啊！”
    方向志皱起眉头道：“吕大人，那可是王妃，能吃她亲自下厨做一顿饭，已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你还敢想下一次？不怕王爷知道了，回头切开你的肚子，拿肥肉……”
    “喂！我可刚吃完饭，咱能不能别说这么恶心的话？”吕文明与方向志是同窗好友，也是同一科的进士，多年的损友。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一起结伴，轻车简从来下乡考察啊？
    方向志嫌弃的看了眼吕文明的大肚腩一眼，再吃下去，他可真要成猪了。
    送走了这两位大人，顾相思便关上院门，走回院子，便看到厨房外的井边，腾蛟在帮她刷油腻腻的碗碟。
    腾蛟的性子有点清冷，人也沉默寡言，也不爱与人交流，让人觉得他有点孤僻，或者该说他很是孤独吧？
    顾相思走过去，站在腾蛟身边，低头看着他有些笨拙的刷碗动作，她笑着蹲下来，伸手拿起一个老丝瓜瓤，轻轻的沾着皂角粉，刷几下，就干净了。
    腾蛟耳朵泛红的低着头，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老丝瓜瓤，轻声说：“我没做过这些事，从小到大，我……”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必勉强。”顾相思总觉得腾蛟的过往，是充满痛苦的，否则，他也不会选择成为西陵滟的替身了。
    因为他说过，他本名云无心，腾蛟是西陵滟之后赐给他的名字。
    一个人，是谁这样残忍，给他取名叫无心呢？
    “王妃，我想做个温柔的人，不想再……”腾蛟眉头紧皱，低着头沉默许久，才有些悲伤的道：“无心是我母亲给我取的，我母亲说，天下男儿皆薄幸无心，我这个薄幸无心人的儿子，就该是……一辈子，都无心无情的。”
    顾相思这才仔细的打量着腾蛟，瞧他的年纪，应该和顾玉笙年龄差不多。没想到，他的命运，比顾玉笙还多舛。
    腾蛟说了这么多，也就不再往下说了。这么多年来，连对王爷，他都不曾说过他的过往。
    今儿面对王妃，他不知为何就有些委屈了。就这样……把藏在心底二十多年的委屈，给宣之于口了。
    “你若是不介意，就认我做姐姐吧！”顾相思虽然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可心肠还是因为医者仁心的家庭教育，有那么点软的。
    “王妃，这……这不可以，尊卑有别。”腾蛟抬起头，望着面前很温柔的王妃，他心里是很想叫一声姐姐，诉说他心底所有的悲苦。
    可是他还记得他的身份，他是王爷的替身，是属下。王妃，是主子，他不可以尊卑不分。
    顾相思已经在用干净的水，又刷一遍碗碟了，扭头看着明明委屈又渴望的望着她，却怎么都不敢逾越规矩喊她一声姐姐的腾蛟，她摇头笑叹声道：“唉！你呢！年纪不大，思想倒是很腐朽。我呢，瞧着你和我二弟年纪差不多大，以后呢！咱们要一起相处很久，总不能一直让人瞧着咱们……怎么说呢？就是有点生疏别扭，一看你就像个假的。”
    “属下二十一岁了，应该是……是比顾二公子大一岁的。”腾蛟这一句话说的，可是就有点天真无邪了。
    顾相思被他这句话逗笑了，笑了一会儿，见他耳朵和脖子都红了，她才轻咳声道：“好了，别那么多事儿了。怎么算，我都比你大，你喊我声姐姐，不吃亏。来，叫声姐姐我听听，看看你能不能变成个温柔的人。”
    腾蛟一双似点漆般乌黑的眸子，有点渴望又紧张的望着她，嘴唇动了几次，都觉得难以喊出口，因为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亲切的叫过人了。
    顾相思耐心的等着，她已经把洗干净的碗碟擦干净，放在了擦干净的托盘上了。
    可是这个小可怜，怎么还不叫她姐姐呢？
    “姐……姐……”腾蛟有些艰难的开口叫了一声姐姐，好似一下子，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一样。
    “乖！”顾相思笑着夸了腾蛟一句，端着托盘上的碗碟起身向厨房走去，头也未回的随意说了句：“记得把水倒去东边屋后粪池里去，等过些日子，这些可都是好化肥。”
    “是。”腾蛟还是那种服从命令的习惯，他起身去找了两个潲水桶，把这两盆洗碗水倒进去，连着倒掉的剩菜剩饭，都提走出门去了。
    躲在一旁的墨云，摸着下巴，对身边的假烈风说：“你说这平日里闷不吭声的人，怎么一见到王妃就……唉！”
    等王爷回来，知道王妃认了腾蛟当义弟，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假烈风没吭声，看着墨云去跟踪腾蛟出去，他却尽忠职守的留在这里保护王妃的安全。
    腾蛟顶着西陵滟的脸，出门去倒潲水喂猪，又提着洗碗碟的水去村中特有的大粪池，把水顺着一遍的石槽倒了，这才提着两只桶往回走。
    －－－－－－题外话－－－－－－
    作者君：“突然很想吃藤椒鱼……”
    腾蛟：“……”
    第十九章 迷之无辜（一更）
    上河村
    腾蛟提着两只水桶往家走，忽然被人叫住了，他提着桶转身看去，便看到是一个面庞白净秀气的少女，他原地皱下眉头，没有挪动脚步离开。
    墨云暗咬牙咒骂一声，举步上前去挡住了那位穿着素色罗裙的少女，尚算客气的问了一句：“敢问姑娘，喊住我家爷，是有何事？”
    “啊，我……我……我就想找他……”少女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伸手想指着墨云身后的腾蛟，奈何墨云高大的身形挡着，她是连人都看不到脸了，这话还让人怎么说啊？
    甜妞从他们家跑出来，一路小跑过去，跑到少女身边，伸手拉住少女的手，仰头望着少女道：“杏儿表姐，娘让我喊你回家吃饭。”
    杏儿眉头一皱，不悦的低头看了这个小丫头一眼，真是没眼力劲儿，没瞧见她在……
    “杏儿，甜妞，这面条都要搁坨了，你们还在磨叽什么啊？”甜妞娘李氏走来，眉头紧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走过去不满的看了杏儿一眼，又转过头去笑呵呵说道：“原来是小林啊，又帮相思干活呢？那你忙吧！我们就先回家吃饭了。”
    “嗯。”腾蛟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显得是那样的僵硬，明显就是不太习惯与热情的人交流。
    李氏对墨云点头笑了笑，便转身走过去，拽走了杏儿，喊了甜妞跟上。
    “林叔叔，再见！”村里办了私塾，孩子们读上了书，一个个的可学的有礼貌多。
    “再见……”腾蛟抬手与这么个天真无邪点孩子挥手再见，这种友好而纯粹的挥手道别，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墨云目送甜妞一家人回了家，他才转身面向腾蛟，皮笑肉不笑道：“爷，咱们该回家了。”
    腾蛟感受到了墨云的不悦，他也明白，他这个替身就是身形和脸有点像王爷，其他方面……他哪里比得上王爷啊。
    墨云回头看一眼甜妞家紧闭的院门，眉头皱一下，便收回视线，准备回去和王妃说说，上河村的大姑娘是对王爷不敢有非分之想了，可这些个外来走亲戚的大姑娘，却是很被王爷这张脸吸引呢！
    腾蛟提着水桶回了院子，没事人一样，让墨云看得都想揍他了。
    顾相思见到腾蛟回来，墨云又是脸黑如墨，她便上前笑着问了句：“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腾蛟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他也不明白墨云为何生气，之前那个女子叫住他，他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怕这女子是找王妃有事的。
    墨云拱手对顾相思作揖一礼道：“回王妃，是刚才甜妞表姐喊了‘爷’一声，爷就停下脚步，看着人家姑娘……还好，甜妞娘来把人拽走了。”
    “我以为她是找……找你有事的。”腾蛟一脸紧张的急于解释道，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很怕被大人惩罚。
    顾相思没有怪责腾蛟，而是和颜悦色道：“没事！你去把桶放回厨房，洗洗手，就回房看书……或是打坐练功也行。”
    “是。”腾蛟见她没生气，才低头应一声，提着桶去了厨房。
    墨云都要忍不住翻个白眼了，王妃也是的，对这个傻瓜如此宽容，就不怕王爷回来会醋坛子打翻吗？
    “墨云，这事无法避免，以后你多注意些，对外就说王爷苦夏，要闭门修养，以后……你谨慎小心点，别让村子里的人，过于靠近‘爷’，懂吗？”顾相思也明白墨云是在担心腾蛟露馅，会因此让一些人知道，西陵滟已经不在帝都了。
    “属下明白，属下会谨慎保护好‘爷’的。”墨云拱手咬牙切齿道，这个任务，可真是太任重而道远了。
    “行了，你也下去休息吧。”顾相思要回房午睡一会儿，下午要带人上山去，看看能不能找些地方，圈起来建个养殖场，以后大家可以投资养殖场，年底分红嘛。
    如此一来，大家有了外收入，日子自然就会好过了。
    而她也算是用此，来向整个上河村报恩了。
    ……
    而甜妞家，李氏回到家里，便让甜妞和她爹先吃饭，她拉了杏儿回屋子，让杏儿坐在床上，她深呼吸平复下心底的怒火和惊恐，这才抬眸望着杏儿语重心长道：“杏儿，你不中意你爹娘给你说的婆家，来姑姑这里躲着没什么。可是你……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差点闯下大祸，要不是姑姑去的及时，你这条小命儿，说不定都难保得住了。”
    那位墨公子可是王爷身边的侍卫，那是保护王爷安全的人，杏儿这样上前想搭讪王爷，也就这位墨公子性情温和，要是换了那位烈公子，早就拔刀了。
    李杏儿不解的看着她姑姑问：“姑姑，你这样紧张做什么？不就是村里一个大户人家吗？”
    “什么村里一个大户，他是……”李氏都快被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侄女儿气死了，深呼吸两口，才指着她气的不轻道：“你听好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家的王爷，而且已经早成亲了，儿女都一双了。如今，他是陪相思回来帮大家抗旱的，你别给我……总之，不要再去招惹他，他不是你能招惹起的，你听明白了吗？”
    “王爷？他是王爷？”李杏儿无比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随之，又是一脸娇羞的低头说：“原来他是王爷啊？那我……姑姑，我想进王府，给他当妾，也好过嫁给胡途那个癞蛤蟆。姑姑，你就帮帮我，让我和他见……”
    “你疯了！”李氏怒甩开李杏儿拉着她手的手，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李杏儿，伸手指着她道：“你以为王府是那么好进的吗？且不说人家的王妃是什么出身，又长得多美。只说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村姑，往上数三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你凭什么进王府给……给人家当妾？不是姑姑贬低你，就你这张脸，你这双手，都比不过人家王妃身边的婢女，人家王爷就算不在乎出身，想要收个小妾进府，那也是千挑百选，有的是美人儿，你又凭什么让人家王爷瞧得上你啊？”
    李杏儿的脸色忽红忽白，对于她姑姑这样的贬低她，她猛然站起身，双眼含泪怒吼一声道：“我就是不想嫁给胡途那个癞蛤蟆，我就是要进王府当他的女人，我不用你管，你不帮我，我自己……”
    啪！李氏扬手给了李杏儿一个巴掌，怒红了眼睛指着她骂道：“你自己要下贱作妖是你的事，不要在我家里闹！今儿，我就送你回家，你不要脸，我在这个村子里还要脸呢！回去我也要告诉你爹娘，他们要是看不住你，让你再来上河村作妖，我便与你父亲断绝兄妹关系，省得将来你作死害得全家不得好死，还要连累我们全家！”
    “怎么了？这怎么还吵起来了？”王重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娶了李氏，也一直是家里事都听李氏的，虽然被人说窝囊，可他们全家却是一直过的和和美美的。
    昨儿早上李杏儿来他家走亲戚，他也很是欢迎，毕竟，李氏也就这么一个侄女，他这个当姑父的，自然也是疼这丫头的。
    可一向对村里所有人都和颜悦色的妻子，今儿怎么就冲她这个侄女，发如此大得火了呢？
    甜妞虽然年纪不大，可也不是很小了，她看过太多村里的大姑娘给林叔叔送东西，所以，她就对她爹说：“表姐可能也……也想送林叔叔东西吧？”
    “什么？”王重也是又是吃惊，又是惊恐的看着李杏儿，她疯了，走趟亲戚居然去，去招惹了镇国王爷？这不是找死吗？
    “你去把驴车套上，立刻送她回家，她回了家，爱怎么作怎么作，大哥要是不管好她，我就与李家一纸书断绝所有关系！”李氏气的都要头发晕了，早就和大嫂说过，不要一个劲儿和别人比较，如今好了，瞧她都把女儿养成什么样子了？
    自身没什么过人的地方，却总想着麻雀变凤凰的美事，如今都十五岁了，左挑右挑，依旧还没找到个婆家。
    大哥要不是见女儿越来越大焦急了，如何会逼着女儿嫁人？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是个愁。
    这个李杏儿，可不就留成愁了吗？
    “我不用你们送，我自己走！”李杏儿一手捂着脸，就是眼中含泪向外头冲去。
    李氏一把拉住她手臂，将她拽回来，脸色铁青道：“你哥哥把你送来王家的，我们王家自然要亲自送你回去，把你交给你父母，你是死是活，便都与我们再无任何关系了。王重，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准备驴车！”
    “好，好好。”王重被李氏这一声吼，吓得是傻愣愣的连连点头，转身就向外头跑去。
    李氏气的也是红了眼圈儿，她这是造的什么孽？今年旱灾还不知道怎么样，家家户户都自己个儿忙着垒储水池，她们家就两个人，她得带着孩子下地除草，让王重去把水池垒起来，好歹看看后头能不能多少下点雨，地里不够用，水池子里的水也能帮着浇地耕种啊！
    可他们一家人忙的一天到晚不着家，李杏儿来走亲戚，娇气的连个孩子都不给她看也就罢了，居然还痴心妄想去招惹王爷，想要当王爷的妾室，害他们一家子，一顿饭都没吃好，还得送她回家后，再回来下地干活，这……这不是造孽是什么？
    王重很快的就套好了驴车，李氏把甜妞送去了杨百花家，在这个村子里，也就杨百花不会笑话他们了。
    今儿送走李杏儿的事，瞧着吧！有得让人笑话呢！
    李杏儿坐在这破布烂棚子驴车上，除了能遮阳以为，一点都不能遮挡风沙，哪有……有顾宅门口的那辆雕花马车又大又气派啊？
    “哟！这是咋的了，不是昨儿大姑娘才来走亲戚吗？今儿就送回去了啊？”何花就是个嘴碎的，她平时吃饭还爱端着碗站门口橘子树下乘凉吃饭，这一瞧见李氏送她侄女离开，连驴车都用上了，可见不是好生送人回去的。
    李氏没有搭理何花，王重也是有些面有尴尬红晕，赶车从何花门口走过去，并没有搭理这人。
    一个矮挫的黑脸中年妇人走过来，对何花挤眉弄眼撇嘴道：“你离得远没听见，俺在隔壁可是听的清楚，李氏似乎是骂了她这个侄女一顿，见他们出门的时候，她那个侄女儿，脸上还有伤呢！”
    “真的假的？李氏可是出了名的好性儿，见谁都是三分笑，疼这个侄女儿疼的跟什么似的，会舍得打骂她？”何花有些不太信的撇嘴道。
    “是真的，听俺家丫头说，好像是因为李杏儿拦了小林的路，被那个墨公子给出面挡了，之后……李氏就拽着人回家，好是教训了一顿呢！”黑脸女人说一句撇嘴一下，那样子别提多丑陋了。
    何花可算是明摆李氏的脸色为啥会那样难看了，李杏儿，那可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挑剔，从十二岁开始说亲，这都三年过去了，还是一个婆家都没说成。
    如今都十五了，还是挑剔着呢！
    不是嫌弃男方长得不好看，就是嫌弃人家家里不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