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他是成年人，他懂圈子里的规则，他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同样，盛星燃也是。
    盛星燃知道一切的可能，也愿意去承担所有可能。
    而自己呢？
    林序想着叶沁沁白天和他说的话，不由得问盛星燃：我这样，是不是，有点渣？
    你？视频里盛星燃似乎一下子从半躺的姿势坐了起来，你说什么呢？
    不是，沁沁说，拉着一个人不进不退的
    盛星燃放松地又靠回床头，回到半躺着的姿态，你这是怀疑自己了？
    盛星燃莞尔：确实，有点渣。
    真的？
    林序无可掩饰的紧张落在盛星燃眼里，他不由得心里一颤，笑着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屏幕上林序的唇，你渣的不是我。你渣的是你自己。林小序，求求你，快点给你自己一点完完整整的甜吧。
    我林序垂眸。
    盛星燃已经给了他完完整整的甜。但这话，他实在没法坦然地对盛星燃说出来。
    林小序，我数学很好。盛星燃对屏幕眨眨眼，所以虽然我可以等你想清楚再给我一个定位，但我还是想要一个确认。
    确认？数学？林序不解。
    视频里，盛星燃又从半躺的姿势坐了起来，腰背挺直，目光笃定：当且仅当。有且只有。存在且唯一。
    盛星燃，他当然是。
    林序轻轻咬着唇，缓慢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边盛星燃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动静大得一墙之隔的林序不用通过视频，都感知到了。
    .
    第二天六点，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集合在了别墅前节目组已停好的两辆古董车前。
    上了车，杨天捂着手机，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节目组发过来的目的地定位，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浪漫啊。
    补位嘉宾林浩思被激发了好奇，探头过去，却被杨天一把推开了：节目组规定了，司机不能透露目的地给同组成语，不然会被惩罚喝纯柠檬汁。你帮我喝我就给你看。
    林浩思委屈兮兮：我不是替补司机吗？
    等我开不动了，我才能把这权位转交于你。杨天笑着说像演出宫廷剧一般的台词，干脆利落地点了火，这古董车平时可没机会开得到，我得先过瘾。
    补位嘉宾林浩思是新晋的男团偶像，林序不太关注选秀类节目的动向，也没合作过，因此完全不认识。梁铎把林浩思安排在副驾驶，确认好如果杨天开车疲倦了，就换林浩思开。
    杨天笑：这ab两个弹丸小国之间两小时的车程，还不够我平时从a剧组到b剧组远呢，哥哥们放心。
    说着，他帅气地一转方向盘，车子平稳又迅捷地开了出去。
    林序坐在后排靠左边窗口位置，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盛星燃坐在后排中间，肩膀不用刻意也和林序的肩时不时触碰，明明是已经交换过亲吻、甚至已经达成某种可以深入发展只是还没来得及发展的关系了，但这默然中不断地触碰却仍然让林序心里在意，像是情窦初开的小朋友，和暗恋的对象偶尔触碰一下就心里泛起潮涌一般，又甜蜜又隐晦。
    直觉自己对盛星燃的在意已经太过于厚重，林序额头靠在车窗包覆的软垫细边上，用自己的意志力暗自控制自己收回心神。
    前一晚和盛星燃的视频时间并不是太久，但睡眠不太好的他确实也睡得不算安稳。
    从和盛星燃一起去了将要拆迁的老房子后，他倒是一直也没有梦见爸爸。昨晚他却梦见了盛星燃。
    也不知道是盛星燃那天喝醉了说的想要这样那样的话语太过于立体，林序梦里的种种回想不过一瞬他就觉得自己耳朵又微微发热了。
    偏偏那个当事人还懵然无觉地凑过来，贴着他发热的耳廓小声问：困吗？靠着我睡一下？
    干燥清爽的气息激得林序心里又泛起一阵心悸。他浅浅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盛星燃，闭上眼仰靠在了座椅靠背上。
    机械单调的车子行驶声确实有助眠的效果。
    到达目的地时，林序是被盛星燃轻轻唤醒的。
    目的地竟然是世界知名的游乐园。杨天和林浩思精神焕发跃跃欲试，盛星燃也兴致勃勃。
    梁铎看一眼表情毫无波动的林序，耸耸肩：果然，年轻人都喜欢游乐园。
    想了想，他又补充，我太太也喜欢。下次我带她来。
    而盛星燃用肩膀碰碰林序，低笑：下次，一家三口。
    确实是个有充分可行性的合理化建议。
    人员到齐，在游乐园的节目录制全盘铺开。节目组毫不含糊地安排了几项最惊险的项目，林序安之若素，还替畏高的梁铎完成了云霄飞车。
    在异国他乡，他们在外国游客眼里也不过是些普通的外国游客，虽然气质相貌确实比寻常人出众，又有摄像机时不时跟随，但林序依然感觉到了久违的自在和轻松。
    甚至会有瞬间，看着跟着他不离左右的盛星燃，会有一种两个人好像真的在约会的错觉。
    时间因此显得流逝飞快，下午六点左右，节目的录制已接近尾声，游乐园也只差不到一小时便要关闭。
    导演却无奈又歉意地表示，晚上的住地还没完全安排调试好拍摄的设备，只能请大家在游乐园待到闭园时间，再驱车前往。
    工作人员几乎全撤出去住地进行工作准备，只留了几个年轻人陪同他们。趁着还没闭园又没有摄像头跟着，他们十个成员大部分也在和工作人员确认好集合时间后便去自由活动了。
    盛星燃指一指不远处旋转的超大摩天轮，问工作人员：我能去坐摩天轮吗？
    工作人员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盛星燃转头看林序：走吧？
    林序一愣，看了看工作人员，又看了看选择留在原地不想再走动的梁铎和洛艺宁，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原本星辉灿烂的眸子瞬间像是被抽去了光华，盛星燃在长椅上坐下，一眼不错地看着旋转中流光溢彩的摩天轮，气场须臾间低到零点。
    失落的样子，实在很像崽崽的星燃哥哥。
    内疚却又无奈的无力不由得一阵一阵涌上心口，林序也垂了视线，在另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了。
    隔着五米距离，两个人在人来人往热闹喧嚣间，各自被封印在了自己的情绪里。
    这是林序第一次和盛星燃真真实实产生了对立的情绪。
    林序忽然心里猛地一沉。
    他第一次察觉到，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第64章 定义。
    从盛星燃表白的开始到此刻, 林序虽然一直处于被动的那一方，但他确实也直截了当地让盛星燃明白他的被动和退避是源于什么。
    直到此刻，林序才忽然发现, 那个一直宽容地等着他，一直给他足够空间，一直压抑自己的骄傲和光芒而给他所有主动权的盛星燃，也是会有情绪的。
    人有情绪很正常，哪怕一直自控如林序, 也在盛星燃的绯闻或别人对盛星燃的企图前失态过。
    更何况是开朗热烈，直来直往的盛星燃。
    所有的情绪寻根溯源，也都是落到一个理由：喜欢。
    盛星燃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盛星燃。
    他想藏起来这喜欢的理由, 和盛星燃想宣诸于口的理由，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安全感。
    他没有安全感, 而盛星燃想给他安全感。
    出发点都是基于对对方的保护和爱，谁也不能说谁一定错。可是此刻看着默默坐在长椅上，正在努力消化自己情绪的盛星燃, 林序才恍然察觉, 盛星燃愿意竭尽所能给他安全感。
    而他呢？
    他竟然忽略了, 面对着一直不愿意踏前一步的自己，盛星燃才是这段感情、这种关系里, 最没有安全感的那一方。
    所以他才会尽量控制却仍然偶有越界的希望得到林序对他的确认，才会不停地不断地希望能够有一个定位，才会因为无法压抑的期待被压抑而产生情绪。
    叶沁沁说，盛星燃可能会认为他一步都没向他走近，会以为他完全不为所动。
    那么他是不是也该主动让盛星燃知道, 他有多喜欢盛星燃，又有多在意这段关系？
    梁铎梁铎忽然清脆拍响了手掌：我总不能千里迢迢来了一趟世界知名游乐园结果啥都没体验吧？
    他拍拍林序的肩膀：虽然我是专业畏高选手，但是摩天轮我还是可以试试的。林序你陪我一起去吧？
    不等林序反应过来，他又看向盛星燃：盛星燃也一起去。
    临近闭园，摩天轮几乎没有人排队。笑容满面面对每一个到来的客人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三人过来，利落地打开了已经移动到标准线的摩天轮篮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梁铎一迈步进了篮筐，立刻对工作人员做个了请关门的手势：你们两个坐下一个，我要一个人领略这异国风光。
    篮筐虽然是全封闭的，但上半部完全是透明材质的坚硬玻璃，默不作声地进了篮筐，相对而坐直到摩天轮已转过半圈，到达最高位，盛星燃终于忍受不住狭小空间里的压抑沉默：梁铎哥，好像真的挺害怕的、
    林序看已经运行到他们下方的篮筐，梁铎紧贴着座椅，抓着栏杆一动不动，虽然看不清脸色，但那惊惧简直呼之欲出。
    他是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坐摩天轮才来的吧？
    是。林序叹口气，他也真是无妄之灾。
    可是你看，我们并不是没有人在支持和祝福。盛星燃眼光期待地看林序，我想坐摩天轮，是因为之前看过，情侣如果在这个游乐园的摩天轮上接吻，两个人就会天长地久。我可以有这个荣幸吗？
    盛星燃站起，向林序这方靠近时，摩天轮重心变化产生的轻微晃动，让林序的脸色越发凝肃。
    他抬起手，抵住盛星燃弯腰覆盖下来的动作，低下头：盛星燃，你别乱动，快坐回去。
    握住林序手腕，僵持了十几秒，也犹豫了十几秒，盛星燃终于深深叹息一声，放开了手腕，后退两步，重新和林序相对而坐。
    膝盖微微前探就能彼此相抵的距离，却似生生长出了楚河汉界。
    盛星燃，你林序抬起头，认真而凝重地看着盛星燃。
    想要说的话却被盛星燃快速地对不起给拦住了。
    盛星燃说着，觑眼看了看林序的表情，又立刻飞快地说，真的，对不起，是我过界了。
    林序视线闪烁，盛星燃低下了头：我答应了你接受你想要的关系，就不应该总是想要越界。
    林序和他说得非常清楚了，他想要安静的、流深的、不被众人目光检视探究、不需要过多宣诸于众的，非常私密的关系。
    而自己也答应了。
    但总有忍不住的渴，止不住的贪，想要和林序更近，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属于自己，自己也属于他。
    淡淡静静看着盛星燃，眼神里掠过摩天轮折射出光影，林序的表情阴晴不定，无畏赤忱热烈坦率却又青涩无措的爱被闪烁光影间的蒙昧阴影覆盖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
    直到篮筐到达标准线，工作人员打开篮筐，林序依然侧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林序不动，盛星燃也就等着他。不过十几秒，篮筐已经转到标准线末位，工作人员眼明手快地又关上了篮筐。
    已经下了摩天轮，站在台阶处等他们的梁铎仰着头看着又升起来远离地面的篮筐，不明所以。
    篮筐里，盛星燃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虽然他和梁铎同样不明所以，但他毫不犹豫地依顺着林序所有行为。
    林序侧着头看着透明玻璃外，似乎在非常认真的观赏着摩天轮上看出去的夜景。
    直到梁铎的身影已经变成一个不甚清楚的小点，林序才转回头，看着盛星燃，开了口：我语文也很好。
    语文？盛星燃不解为什么林序忽然提起这个。
    有个成语。林序的表情依然凝肃，眼神也平静无波，但放在膝盖上轻轻颤抖的手，依然泄露了他此刻心绪的山摇海啸。
    成语？
    迎着盛星燃不解又怀着隐约期待的眼睛，林序用微微颤抖的手一撑膝盖，站了起来。
    摩天轮的篮筐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盛星燃忙忙地向前抬起手想扶住他。
    林序握住了盛星燃的手，也止住了盛星燃忙着想要站起来的动作。他轻轻踏前一步，站在了盛星燃面前：这个成语，我想送给你。
    一如盛星燃不久前的样子，俯下身，林序的影子覆盖住了盛星燃。
    贴近盛星燃的耳边，他轻轻地、清清楚楚地、说出了四个字：有始，无终。
    盛星燃一直觉得，当他得到林序终于允许他越过那道墙的确认时，会激动得跳起来，会把林序压住吻到彼此都窒息，或者会像个傻瓜一样紧紧抱着林序大笑。
    但这一刻真的发生时，他原来只会怔在当场，仰起头看着那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人，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和动作。
    一切都不真实，像是擅自营造了一场梦境，现实里，也许林序只是安静地坐在对面，等着这一场他自顾自要求而来的行程结束。
    但他几乎凝滞的呼吸被林序贴近而来，落在唇上的轻吻拯救了。
    触碰的瞬间，盛星燃甚至感觉自己的唇也在颤抖，然后被林序温柔地覆盖住。
    那忍不住的渴，止不住的贪，那无畏的、赤忱的爱，有了落点，摩天轮外璀璨光影透进来落在林序的脸上，是最瑰丽也最柔和的色彩。
    由林序主动开始的浅吻终止了，他微微退开，凝视着盛星燃，认认真真地说：盛小燃，我跟你回家。
    什么？盛星燃满眼惊喜，却又不安，林序，你说跟我回家，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你愿意
    我愿意。林序依旧凝视盛星燃，眼里的郑重不减分毫，我不躲了。你想怎么定义我们的关系，都可以。你想公开，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