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满是横肉的脸，加上幸灾乐祸的神情，真是要多过分有多过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余晴，她站起来，气场全开，“你谁啊？”
    刘金香回答了她的疑惑，“她是凌家那边的亲戚。”
    周桂花昂首挺胸，“没错，我是梦梦的舅妈。我们家梦梦可是乖孩子，不像苏音，被凌家养那么多年，非但不报恩，反而拦着不让梦梦进好学校，真是坏事做尽。这不，报应来了。”
    现场出现片刻的寂静，见此，周桂花神色越发骄傲。
    而在他对面，除去忙着哭的小正太外，跟过来的苏家夫妇、刘金香还有苏六叔都停止了唉声叹气，握紧拳头，神色间满是压抑到即将爆发的愤怒。
    余晴消化下这段话，瞬间神色间满是鄙夷。
    “乖孩子？你知道究竟是谁把音音害成这样？”
    周桂花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浮现出某种可能。不会吧？
    “就是你口口声声称赞的凌梦！”
    大小姐火力全开，“把人伤成这样，不道歉也就罢了，还找上门来冷嘲热讽，你还是人么？”
    这句话道出了苏家人的心声，几人齐齐点头。
    周桂花蹙紧眉头，声音却没了刚才的理直气壮，“怎么可能……我们梦梦那么好的孩子。”
    梦梦前不久还送她儿子好多东西，想到这，周桂花越发笃定自己猜测，“梦梦那细胳膊细腿，不被欺负就算好事，能把人打成这样？肯定是你们见不得我们家梦梦好！亏你们还养了她那么多年，还说我不是人，你们才不是人，我说……”
    越说越理直气壮，周桂花干脆开始骂起来。
    不堪入耳的词汇挑战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得知女儿受伤严重、很有可能醒不过来后，不仅孟田芬，苏建军也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中。不过他向来情绪内敛，平日话就不多，现在更是憋在心里。
    憋到极限，对面的骂声就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骂谁呢？”
    裹夹着阵风，挥着拳头他走到周桂花跟前，手臂上的青筋以及凶狠的神情成功震慑住了对方。
    “打人啦！”
    尖叫声传来，苏建军如被摁下暂停键，拳头尴尬地扬在半空中。
    他从不打女人。
    他不打，有人打。
    刘金香很喜欢苏音这个大侄女。音音不光漂亮、懂礼貌、会来事，而且学习成绩还好。有个这样的亲侄女，她当大伯娘的出门也觉得面上有光。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在她心里音音那就是自家孩子，地位已经跟亲生女儿苏乐差不多。
    如今音音躺在里面，生死不明，凌家亲戚还敢来大放厥词。
    “还没碰到呢就在那叫唤，要不真打，那不是白被你泼脏水。”
    冲上前，她抓起周桂花头发，另外只手直接朝对方脸上招呼。干惯了农活的妇女力气大，周桂花根本挣脱不开，很快被揍成猪头。
    这样还不算。
    这边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关注，边扯着周桂花狂揍，刘金香边放开嗓子解释：
    “打得我们家孩子人事不知，这家大人不赔礼道歉，还跑过来骂我们。你们说这还是人么？气死我了！”
    听清楚原委，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重症监护室，都住进这里面，可见伤得有多严重。伤这么重，还要骂人？
    这还真不是人。
    活久见！
    第140章、开除
    《平城身边事》是本地一档很火的电视节目。
    不像新闻那么严肃，也没有综艺那么夸张，身边事，顾名思义，关注的是普通百姓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事。什么邻里口角、饭店地沟油、猪肉注水……它全都会管。
    两千年初，网络远没有后世那般发达，大多数人放学、下班后的消遣方式还是看电视。
    因为节目真实接地气，几年下来拥有了很多忠实观众。
    今天依旧有很多人在固定时间，准时把电视台调过去，坐等收看《平城身边事》。
    然而今天的节目有些不一样。
    一堆张三跟李四吵架，王二麻子跟胡六瓜子扯皮中，突然插进来一件“民间慈善助学”。
    这画风有点不对。
    “还有这种白领钱的好事？”
    “白领？想得美。吃个低保还得村长亲戚，没关系怎么排得上号！”
    有人愤愤不平，当然也有人比较客观，“那也得学习好，人电视里说了，都是品学兼优但家里没钱读书的孩子，那是好学生。”
    “这可是好事……”
    突然插进来的助学基金吸引了很高的关注度，不少人家，原本不看节目的家庭成员也坐在了电视机前，一起讨论着。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然而很快，这种热议戛然而止。
    一段视频出现在电视上，里面乌泱泱一片小混混在追赶着什么。虽然脸部特别处理，打上马赛克，可提着三角杠、棍棒、大砍刀等各式各样的凶器，气势汹汹的模样还是让各位观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节目主持人念着李铭奇紧急赶出来的新闻稿。
    “今天下午，在我市汽车站北面空地上，发生了一起恶性聚众斗殴事件……”
    整条新闻持续了大概五分钟，期间穿插着各种视频，整件事从起因到经过再到结果说得很清楚。当然李铭奇也并非那种单纯一腔热血的愣头青，最后他还着重放了几个防暴大队出勤的镜头，新闻稿里也对出警速度以及警察认真负责的态度也多有夸赞。
    然而大众的注意力全被最开始的聚众斗殴所吸引。
    不过是两个学生间的口角，竟然能演变成这么大的场面……当听到主持人播报伤者目前处尚处于危险期时，电视机前观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是耸人听闻。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厉害了么？
    与此同时，市人民医院内，及时赶来的保安成功分开了厮打的两人，维持现场秩序。
    此时刘金香已经喊哑了嗓子，胳膊也有点酸。
    而被她打得周桂花却是十足狼狈，发丝凌乱，整张脸成了猪头。
    “怎么回事？”
    已经下班，接到电话后紧急从医院旁边家属楼赶过来的张院长皱紧眉头。
    “张院长，他们打人闹事！”
    周桂花恶人先告状，不过因为被打得太厉害，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但苏家人还是听清楚了，气愤之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余晴头脑始终保持清楚，走上前，三言两语把事情给说明白。
    “他们在撒谎，我外甥女那么听话，平常连个苍蝇都不敢拍……”
    “行了！”
    张院长没好气地打断她，“别说了，事情怎么样我都清楚。”
    作为《平城身边事》的忠实观众，接到电话时，张院长正守在电视机前看节目。具体情形如何，他老人家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清楚。
    “打人，确实是不对的，但……”
    说到这张院长顿了顿，目光扫向旁边重症监护室，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那张青春洋溢的脸。
    什么仇什么怨，能把人小姑娘打这样？
    张院长是可怜苏音，可听在旁边人耳朵里就变了味。
    刘金香赶紧开口：“院长，你可不能看她是医院职工就偏袒。她外甥女伤了我们家音音，她赶过来不道歉也就罢了，还骂我们家孩子。将心比心，如果躺在里面的是你们家孩子，你能忍？”
    确实不能忍。
    张院长点头，不过很快他注意到话中另外一点，“这是我们医院职工？”
    “对，刚才她自己说过，她是这医院里的。”
    盯着周桂花那张猪头脸仔仔细细看了看，好像是有些眼熟，尤其是身形，总觉得经常见。可他却始终想不起来，这究竟是哪个科室的。
    想不起来，他干脆直接开口问，“这位同志，你哪个科室的？”
    周桂花一哆嗦，还是如实回答，“食堂…打饭…。”
    作为一个简朴的人，张院长平常午饭就吃医院食堂大锅饭。食堂打饭固定就那几个人，很快他便锁定目标。
    然后他不由皱眉，“这个点，不应该是食堂最忙的时候？”
    周桂花：……
    “我……这不是听说这边的事，跑过来看看。”
    张院长可不知道周桂花和苏音的关系，这会赤果果的误会了，“所以，你明知道自家外甥女重伤人家女儿，还在上班时间特意跑过来，骂人家长？”
    “院长，我外甥女…她…一个小姑娘，哪能把人打成这样？”
    张院长彻底不耐烦，“行了，电视里都开始播了，里面说得清清楚楚。谁都偏袒自家孩子，可你这样的，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像你这样的员工，我们医院用不起。等明天财务科上班，去结工资吧。”
    张院长为人十分正直，前些年考虑到不少医院单职工家庭经济困难，遇到大病时难以维系，甚至想出了“备用医保账户”这么个主意。看病的钱医院先行垫付，然后慢慢从工资或者医保里面扣。
    能想出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主意的院长，品性可见一斑，他最见不得这种毁三观的事。
    倘若周桂花是正式职工，带着编制他还开除不了。可食堂盛饭的，开除她，不过一句话的事。
    连理由都是现成的——工作时间无故脱岗。
    周桂花如遭雷击。
    她只是个普通农村妇女，小学没毕业。同村像她这样的，大多数还在村里面弯腰种地。她在医院食堂打饭，活轻松不说，工资也不少，偶尔回村还能装个体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