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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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禹宸的面色更沉:“谁叫你们撤的?立即给朕摆回来!”
    “是。”
    赵禹宸喘息一声,发觉淑妃还在一旁,便只转过身。
    虽然无法对人言说,但到了这时候,他也能猜得到今日的昏迷应当是清早用力之下,听的心声太多太深之故。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赵禹宸自然不愿再这般无谓的多听人心,更不愿多见董淇舒这样面似冷清绝尘,实则贪权慕势的虚伪之徒,故而此刻只声音冷漠道:“朕累了,淑妃也跪安罢。”见她似乎还要开口,便径直对着魏安摆了摆手。
    若是之前,魏安或许还会卖淑妃个面子,故意慢上几分,等上一等,可刚刚叫董氏栽了一口黑锅,他也不禁生出几分脾气来,闻言应了一声,当真是一刻都没耽搁的躬身上前,立在淑妃跟前送出了送人的手势。
    董淇舒向来清高自持,自然是做不出纠缠不休的举动,只得俯身道了一句遵旨。
    【陛下这是怎么了?这情形有些不对,茉莉花,是苏明珠?还是旁的……不对,这情形不太对……】临去的董淑妃面色虽满是担忧无措,但心声却是格外的冷静,除了提起苏明珠三个字时带了几分无法遮掩的厌恨,剩下时候,只对着一桩要解决的难题似的,专注且无情。
    回想从前,显然,淑妃的温文有礼、行止有度,都是为这悬而未决的中宫后位,她实则与他,并无丁点真情!
    赵禹宸听得清楚,面色冷峻,心下却是只觉可悲可笑,想他赵禹宸,皇子龙孙,生来便是万众瞩目,父皇母后、太傅朝臣,一个个的枯苗望雨、寸阴若岁,如同他的“禹宸”之名一般,只盼他有尧舜之德,宸恩浩荡。
    他自觉肩负重任,不愿辜负前朝文武,后宫妃嫔,更不敢失望于父皇母后、祖宗百姓,从四岁识文,到十四登基,兢兢业业,从未有有一丝懈怠,只盼假以时日,终能成一代明君,万民敬仰,为后世子孙,千万黎民留一派海晏河清。
    可到头来,他满以为的母后慈爱,朝臣栋梁,妃嫔真心竟皆是假象!却皆是因着他的身份地位,为了自个的一己私心!他的周遭却全是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唯一存了些许真心关怀与他的,尽是只剩了他之前不屑一顾,叫嚣张跋扈的苏氏所挑剩下的三盏茉莉花?
    苏氏,苏明珠,她为何要给他送花?当真只是纯然的真心关怀吗?
    一念及此,赵禹宸便又忽的一顿,若在从前,他自不会怀疑这等再正常不过的事,在他看来,他既身为天子,周遭所有人都合该天经地义的关怀他敬重他,不单是向来忠心温柔妃嫔臣子,哪怕是他之后已然心生厌恶,从无一个好脸色的苏明珠,在嚣张无礼的背后,也在心底里还记挂着他也是应有之意,丁点儿不值得他大惊小怪。
    但这么短短几日,便接连而来的打击却叫他一时间几乎有些迷惘,愈发陷入了犹豫与疑心之中,若是连自小将养抚养成人,温柔慈爱的母后、与自小为他教导开蒙,忠心耿耿的太傅董家,都只是虚情假意心存算计,那他厌恶已久,且还一向张扬跋扈、冷心绝情的苏明珠,又怎么可能会真心、毫无目的的关怀他?
    亦或者,苏氏其实也是当真如平日所表现的一般无礼无情,是当真对他毫不在意,只不过之前他之前没有更多留意,这几日也未曾多听过她的心声,所以还未曾发现罢了?
    ———————
    直到站在昭阳宫的宫门外,赵禹宸都没能将这个问题想清楚,且他还又记起自己刚刚罚了苏明珠禁足抄书,甚至昨日还叫了葛太医去给他“诊脉,”离去之时还叫白兰转达了一句恶言。
    以她那般任性霸道的性子,必定是在暗自怨愤吧?这会儿进去,想来也是听不出什么好话的,说不得,还会因着一时赌气,心中也对他满是恶言?
    “陛下?”
    看着他愣在了门口,一旁魏安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赵禹宸回过神来,便也一甩衣袖,咬牙进了宫门,怨愤又如何?事已至此,这么多人的面目都已一一暴露,又何差一个原本就叫人厌烦的苏明珠?
    更莫提,以她苏明珠素日的行事,只怕也并未乖乖自省,指不定如何呢!
    虽然旁的事上出了不少错,不过赵禹宸对苏明珠这会儿猜测却是很准的,苏明珠当然没有乖乖抄书,明朗的百遍《女则》一时半会儿的还抄不完,不能出门,她便吩咐宫人们将侧殿乱七八糟的桌案花瓶都收拾了出去,腾出了一片空地来,专供她用来投壶射箭,疏散筋骨,殿里地方窄,睁着眼睛太没挑战力,她就蒙了眼睛去开弓投壶,难度就瞬间陡增,也称得上颇有趣味。
    苏明珠重来一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健康结实的心脏与身体,她自然不会还叫自己和上辈子一样什么安安静静的当一个“文静淑女,”好在苏家是武将,父母又并不刻板,她打七岁起,便也跟着明朗一起扎马练拳,强身健体。
    只不过,不同于对儿子的严格,她是由苏母亲自带着,不单不必早睡早起,三九五伏的熬过来,且还都并无什么要求规矩,她自个想练就练,不想练了一开口便能回屋歇息,被侍女嬷嬷们殷勤照料,决计不会如几位哥哥一般,想要偷懒,便立即能挨上几下实实在在的军棍。
    在这样宽松的教育环境里,也是多亏了苏明珠并不是真正的几岁女童,自制力还是有的,自我上进的坚持了十几年下来,夸一句将门虎女、弓马娴熟,也是丁点都不违心了。
    赵禹宸独身而来,未带仪仗,也阻止了殿外宫人的唱礼通传,自个静悄悄的进了屋时,看到的便是苏明珠正拿绸带蒙了眼,浓密的乌发都编了发辫挽在脑后,一身月白的利落短打,正抬手挺身的对着挂在窗下的箭靶架箭开弓。
    身端体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从容,前推后走,弓满势成。
    一箭既出,不必去看,便已有了九分的把握,侧目一瞧,果然,正中靶心。
    苏明珠还未曾发现他,揭了眼上绸带,一眼扫过,便嫣然一笑,扭头看向一旁的白兰,笑容炫目的如同一只骄傲的玄鸟:“与你说了我方才只是一时失手,你瞧,这一箭不就中了?”
    可是白兰却并没像平常那样配合夸赞,只是满面担忧的偷偷以眼神示意她身后。
    苏明珠面带诧异,顺势转身,便正看见了面色苍白,神形憔悴的赵禹宸,她挑了挑眉,额角还渗着汗珠,面颊满是活动之后的嫣红元气:“陛下?”
    看着这样鲜活到刺目的苏明珠,赵禹宸一时竟有些怔愣,直到苏明珠开了口,他才忽的被惊醒一般,连忙严肃了面色,挺身抬头,往前一步,正想开口之时,却不妨殿内原有的东西都收的乱七八糟,加上光线昏暗,他这一步竟是恰恰好好的绊到了苏明珠刚刚放下的箭囊上。
    自从被异雷劈出了读心之术,赵禹宸便没得一刻安生,尤其今日一早昏倒,直到现在,头疼晕眩都并未痊愈不说,甚至连一口饭都没顾得上用,原本就已是强弩之末,还能好好的站着都已是殊为不易,被这么一绊,膝下就是忽的一软,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去。
    但就在他即将跌倒之时,一双柔嫩却有力的双手却忽的撑住了他。
    抬起头来,苏明珠那彷佛收进了漫天星光一般的闪亮眼眸便正在他的眼前,她微微抬唇,对他露出一如既往的刻薄与嘲笑:“陛下这怕不是不行了?怎的平地也能摔到?”
    【都是皇帝了,怎么还能成一副落水狗的模样?赵禹宸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以落水狗来比帝王,还敢在心内直呼朕的名姓,是为大不敬——
    赵禹宸脑中还在这般想着,可偏偏,心底深处却又好似被什么轻轻的戳了一下,酸酸的,又有些软。
    连他自个都未曾发觉的,因着这话,他的嘴角却是上扬出一丝微微的弧度。
    只不过苏明珠并没有与赵禹宸接触太久,瞧着他站稳了,便避嫌一般的收了手,转身退后几步,自去了殿侧的木槅外,从白兰手里的帕子慢慢的擦起了手脸。
    莫看只是在殿内十几步的距离玩笑一般的射箭,但苏明珠一手箭术出自苏母,却也是家学渊源,一旦开弓,便是精、气、神缺一不可,只十几箭下来,就已是手臂酸软,额角带汗,双颊也是一片活动后特有的嫣红润泽,配着那白皙的面色,只如天边的朝霞。
    早在先帝赐婚之前,她在赵禹辰的面前就一直是这样任性妄为、毫无规矩的行事,哪怕是之后进了宫,像这会儿一样,当着赵禹宸的面却不去搭理他,只悠哉悠哉洗手梳头,忙活自个事的情形也并不是第一次了,但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的苏明珠一面擦手,一面却觉着哪哪都有点不对似的,好像叫人死死盯着一样,背后都有点毛毛的。
    苏明珠皱了眉,猛地一回头,就瞧见了叫她难受的缘故——
    赵禹宸这小子,正在瞪了眼睛,直愣愣的瞧着她看!
    有什么好看?苏明珠一时有些拿不准其中缘故,难不成,是赵禹宸这小子,被雷劈了之后就愈发讲究了起来,对她的这般失礼再忍不下去,禁足抄书还不够,这还特意过来要找她麻烦不成?
    不过……好像也不是很像?这个表情和脸色,不像是生气动怒,倒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一般,有些傻愣愣懵呼呼的,嗨别说,反而觉着比平常顺眼了……
    苏明珠转过身来,因为这几分毛毛的不确定,难得了在面上添了几分小心,只远远开口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赵禹宸在原地站定,许是因着方才急急的走了这么一阵,猛地一缓下来,不单腿软,连头也好像更晕了一些,抬头环顾一周,偏偏因着要腾出地方来射箭,该有的圈椅绣墩都搬去角落里被挤做了一团,一眼扫去,唯一能坐的,也只有窗下没法挪动的木榻。
    他不急开口,只先正了正身子,尽力叫自己步履平稳的行到了木榻旁缓缓坐下,撑着榻中的四足楠木小炕桌,平静下来,这才觉着有些口干舌燥。
    这也正常,他一早在望乡台昏倒,之后便在床上昏迷了这多半天,只刚刚醒来时用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就因着茉莉花花想到苏氏,便立即摆驾来了这昭阳宫,也该渴了。
    他若是去旁的殿里,不必开口,便自然有知情识趣的奉上茶果,殷勤服侍,可偏偏,苏明珠因要在殿里射箭,屋里头并没留多余的宫人,只一个最放心的白兰,偏这会儿还只顾着担心主子,丁点没个眼色。赵禹宸顿了顿,眼光扫过手旁木案上放了一方小巧的方口瓷盅,盅内茶水清清漾漾,还飘着几片绿叶,瞧着就很是清凉,他便索性伸手拿起,利落的一饮而尽。
    谁知这么一入口,竟是丁点不见茶水清香,反而满嘴的甜腻,咽到口中,才隐隐透出了几分奇怪的甘苦味道来,倒叫他昏沉的头脑略微清醒了一些。
    “哎……”苏明珠连忙上前几步,见阻拦不及,便也放弃了,只缓缓几步,行至榻前,笑眯眯问:“陛下觉着味道如何?”
    味道当然不怎么样!苏明珠心里清楚,她爱吃甜,这改良版的蜂蜜柚子茶里多添了两倍的蜂蜜,而赵禹宸却是打小就最不爱碰这甜腻腻的东西,这么灌下去一大杯甜甜的蜜水,肯定难受的很,惹他恼怒可以说是一定的了。
    不曾想,赵禹宸却奇怪的并未露出怒意来,非但没生气,且还在嘴里缓缓咂摸着什么,与她好声好气的问道:“这绿叶,可是薄荷?”
    方才那莫名叫人觉着不对劲的感觉又回来了,苏明珠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嗯,薄荷叶切了丝…”
    浑身无力之时,喝下这么一大杯蜜水,竟也觉出了几分熨帖,再加上最后这薄荷叶的清凉,赵禹宸便对着她点了点头:“以药入茶,瞧不出你也是个清雅之人。”
    苏明珠皱了眉头,说的毫不客气:“我可担不得清雅二字,想要清雅,陛下还是去关雎宫来的快些。”
    原本以为这话还会和从前一般叫对方不喜,但谁知,听了这冷言冷语,莫说不喜了,赵禹宸竟反而猛地抬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几乎带着些欢喜道:“你在吃醋。”
    作出了这个论断,赵禹宸心下瞬间畅然,的确,年幼之时,他们两个青梅竹马,分明相处甚是融洽,苏明珠那时固然也骄傲任性,在他面前却并不像进宫之后这般的行事跋扈、面目可憎。
    此刻想来,苏明珠的种种变化,的确都是从进宫之后才厉害起来的,且这变化还变得突如其来、莫名其妙,几乎就像是故意!
    他之前就已在有些怀疑,此刻细细回想起来,可不当真就是故意装出这幅模样来与他赌气!偏偏他因着前朝事多,又识人不清,只以为董氏女端方懂事,都是她太过任性,在她刚进宫与董氏生出争执时,并未站在昭阳宫这一头,天长日后,这才叫明珠越发不满,与他日渐生出嫌隙!
    但即便如此,她心下的确是真心在意他,若不然,也不会看他精神不佳,就特意辗转叫花房送了茉莉花来,却又故意寻了嫌弃花的不好借口,唯恐叫他发觉!也不会此刻见他面色难看,虽然口上不饶人,心内却是真心担心记挂!
    这么一想,赵禹宸的唇角笑意更甚,他放下手里甜腻到过分的瓷盅,面上露出久违的温和之色来,夸赞道:“你一向爱甜,故而这甜也调的太过了些,若减上半分蜜水,味道倒也算独特了。”
    向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打被雷劈后有了读心异术,赵禹宸所听到的大多皆是薄凉无情之言,故而此刻发现的苏明珠的真心后,便比寻常时候更觉难得可贵,他软了面色,知道苏家出身草莽,并不擅这般风雅之事,苏明珠亦只是长于弓箭骑射,于琴棋书画、花艺茶道都很是浅薄,因着这一番夸赞也算是费了十分心思,既是夸赞,又并不十分的过分,丝毫不显虚伪。
    可苏明珠听了这一番“真心”的夸赞之后,面色竟反而越发奇怪了起来,她犹豫的张合了几回口,一句话好像是不想说,却实在没忍住似的说了出来:“陛下你莫不是被雷劈傻了吧?”
    “你!”只这么一句话,赵禹宸刚觉着有些平缓下来的额角便又是猛然一跳,一瞬间只觉着胸口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娘娘!”正在这时,一直在旁紧盯着的白兰也终于抓紧时机,赶在苏明珠越发惹恼陛下之前插了进来,将外头刚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塞到了苏明珠的手里,十分焦急的与她使了一个眼色,便示意她亲手去奉茶。
    苏明珠看出了白兰这眼神的意思,大约就是“一百遍的《女则》还禁足还在呢,求求主子你可别再瞎咧咧得罪陛下给咱们大伙找麻烦了!”
    想到才下值不久的弟弟这会儿说不定就正在家里,替她抄那一百遍,她要是再多招来几十遍,当真是自个都不好意思再开口。
    这么一想,苏明珠总算了怂了一回,认命的接过茶盏上前,口上还为刚才的大不敬稍微描补了描补:“臣妾是瞧着陛下面色不好,魏总管,回去便召太医来好好给陛下瞧瞧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苏明珠从一品的贵妃位分是实打实的,这么当众点了名,守在木扇槅外的魏安便也立即恭恭敬敬的躬了身,扬声回了一句:“回娘娘,今个葛太医才请了脉,只说陛下是国事操劳,人不能寐,该好好将养。”
    苏明珠将手上的清茶轻轻搁在榻上木案,口里说着:“陛下请用茶。”心下还在胡思乱想的琢磨着——
    【夜不能寐…这是失眠了啊,果然还是当皇帝压力太大,还是被雷劈了给吓得?噗嗤,被雷劈,这小子也真是倒霉催的!】
    因为苏明珠就站在他的身侧,赵禹宸自然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身为“倒霉催的”本催,赵禹宸的面色就显而易见的微妙了起来,不过紧跟着,耳边又听到了她后一句念叨:【都失眠了还乱跑什么,没有安眠药,就一碗烈酒灌下去好好睡一觉才正经…一群人跟着,怎的也没人劝一劝。】
    听到这句别扭的关心,赵禹宸的手心一动,面色便又渐渐的回转了些,他端起案上的龙井浓茶,一口眼下,嘴里的甜腻一扫而空,却还剩了微微的余甘,久久不散。
    赵禹宸明知自己因着这读心异术昏迷半晌,一时半刻的,实在是不该再多听人心,可偏偏,他此刻却忍不住的想要多听几句实实在在的真心暖语。
    他抬了头,又看向对面的苏明珠,便瞧见她单手托腮,正细细的瞧着他,一双剪水双瞳亮晶晶水润润,仿佛诉说着数不尽的情意——
    【长时间失眠可是会秃顶的,就剩长得好看这一个优点了,要再秃成一个地中海大脑门…哎呀呀……】
    “你!”赵禹宸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起身自动走出了五步之外,瞧着苏明珠想要说什么,可这么无缘无故的却是莫名的又张不出口,迎着苏氏迷惑的目光,在原地愣了片刻,竟是也只得如往常一般,只得转身愤愤离去。
    回了乾德殿,没过多久,御膳房便也送了晚膳上来,得了太医嘱咐,都是些和软好克化的。
    赵禹宸也当真是有些饿了,他暂且放下心头的诸多心事,细嚼慢咽的用了两碗汤饭,直到在汤碗的倒影里瞧见了自个的面貌,他便彷佛想到了什么,抬手摸了摸自个漆黑浓密的额顶,便放了汤勺,忽的开口吩咐道:
    “给朕上一壶老酒来,喝了能安眠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赵禹宸:朕知道啦!贵妃她只是在吃醋,其实心里压根就放不下朕!
    苏明珠:呵呵哒~
    #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打脸才刚刚开始#系列
    第27章
    “陛下,陛下?该是起身的时辰了,再不起只怕要赶不上朝会了!”
    “陛下醒醒,时辰不早了!陛下!”
    次日一早,赵禹宸是被魏安蚊蝇一般一刻不停的呱噪生生的叫醒的,他强撑着勉强睁了眼,却只觉着往日里轻薄的一层眼皮此刻却重若千钧一般,脑中也是困困顿顿昏昏沉沉,仿佛他这一晚上不是在好好的睡觉,而是生生操劳了一宿似的。
    赵禹宸挣扎的想坐起,但因着身上的昏沉无力,身上却是一松,只是勉强用手肘撑直,好在见他终于睁了眼,魏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一面示意着身后小内监们挂帘点灯,一面躬身上前扶着他坐了起来。
    赵禹宸坐在床头停了一阵子,才觉头上的眩晕略微好了些,眼前也不再是漆黑一片了,只是身上仍旧是格外的困倦疲累,声音也是嘶哑的吓人:“什么时辰了……”
    魏安送上漱口的温水:“已是寅时三刻了,比平日还略晚了些。”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赵禹宸便忍不住的皱了眉头,觉着有些不对劲。
    父皇自小便对他寄予厚望,要求极高,自从四岁启蒙开始,便再没有睡过一个懒觉,等得登基为帝之后,因有五日一次的大朝会,便更是寅时过半便会准点起身,时候久了,他也早已习惯,日日不需魏安去叫,自个就也能醒来,用一盏浓茶,便一整日都精神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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