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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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死因有鬼,父亲……究竟知不知道呢?
    若是不知,连他都能查到的事情,父亲为何查不到?还是说他查到的结果有误?
    可若是知道,又为何从来没有动作?
    行过礼,萧昱溶起身,萧齐肃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好,江州这么些年,长高了,更长大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累了,且去歇歇吧。”
    萧昱溶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低低应了一声:“是。”
    看着萧昱溶转过身了,萧齐肃便再度拿起方才倒扣在桌上的书。
    小厮上来奉茶,见萧齐肃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奇。
    什么书这样好看,让国公爷连和世子爷多说两句话都舍不得?
    趁着换茶的间隙,他悄悄瞄了一眼书的封皮。
    《千字文》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千字文》?
    第41章 柳闻莺(剧情)
    珠玉琳琅,梅香幽幽。最后待一个万事如意纹蓝缎香囊并一块羊脂玉双鱼佩系上腰带,顾簪云便起了身,鬓发间绢花上的流苏也随之轻轻摇晃出温柔的弧度。
    水蓝衣,藕色裳,湘妃斗篷月白囊,这一身深深浅浅的粉粉蓝蓝,配眼尾一点微微的胭脂红,最是楚楚不过。
    这样的妆容突出了她容貌中的那点素雅清丽,配着一身出尘气质,只叫人觉得九天仙子落凡尘,一丝一毫的红尘俗事人间险恶都同她没有关系。
    ……可是本来就同她没有关系。
    轻轻扣上红木彩绘雀登枝脂粉盒,顾簪云浅浅一笑,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好笑:“走吧。”
    顾老太爷去岁乞骸骨归家,为子孙铺路,这会儿正是悠哉悠哉的时候。顾簪云进了正院,便瞧见了穿这身鸭卵青袍子的顾老太爷正立在廊前桃花下写字。
    瞧着顾老太爷落了最后一笔,把手中的玉管紫毫搁在了墨色笔山上,她这才上前去,行了一礼:“祖父。”
    顾老太爷一早就发觉她站在了那里,却仍是到搁了笔捧着茶盏抬起头来才发现了她一般,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顾簪云不以为意,直起身子站在原地道:“祖父,孙女近来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您可愿一听?”
    顾老太爷不傻,当下便想到了前几日那桩栽赃陷害之事。于他而言,顾簪云若是能自证清白,不给顾家留下污点,依然是最好不过的,因此不过稍稍一顿就颔首:“关于那个姨娘的?”
    顾簪云微微笑了一下:“是。”
    “好,那就请家里的人都过来吧。”顾老太爷转过头,对边上的人吩咐道。
    不多时,顾家众人就到了,便是柳闻莺也苍白着一张脸被扶了过来——刚刚小产,她的身子还没有好全。
    只是这白究竟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因为害怕心虚,或者二者兼有,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顾簪云淡淡瞥了她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杜若,把宋大夫请进来吧。”
    杜若微微一福,转身出去了。
    柳闻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找到宋万……怎么会!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她的。
    长宁公主耗费十年时间和数不清的人力物力财力,亲自培养出来的暗卫队伍,自然非同一般。
    见到那日那姑娘身边的一个人朝他走了过来,宋万理了理衣袖,忽然忍不住看了一眼天空。
    炙热的、炫目的太阳,高高悬挂在白色的天幕中。
    现在分明还在正月里,刺骨的寒风不住地刮着,吹得他鬓角的碎发都凌乱。
    可宋万却觉得,汗流浃背。
    那丫鬟走到他身前,行了一礼:“宋大夫,我们姑娘有请。”
    这一进去,从此他宋万“后宅妙手”的名声就全毁了。但若是不进去,从前那些事一旦捅出来,那些夫人姨娘肯定能叫他去见阎王,说不定还会累及家人。
    宋万咬了咬牙,抖了抖袖子,勉强稳住步伐跟在杜若走了,只是半道上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
    杜若停住脚步,回身看他:“宋大夫怎么了?”
    宋万转过头,勉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被石子绊了一下。”可目光中的惊慌之色却并不十分浓厚。
    杜若暗自嗤笑,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这位宋大夫莫不是还想再挣扎一番不成?
    她顿住脚步,半侧过身子目光平静地扫过干干净净的小路,而后笑吟吟地看着宋万:“是吗?可是屋里不光是我们姑娘在等着,夫人和姨娘也候着呢。”
    一语双关。
    宋万轻轻抖了一下,再不敢说什么,直起身子低着头一路沉默地跟着杜若进了屋子。
    行礼,问名,答话。
    宋万常出入后宅,阴私之事见得多了,也渐渐历练出来了,这会儿虽然还有些恐惧害怕,但仍能有条有理地把话说完了:“……因此柳姨娘流产,实属必然。而那日临走前,宋某为她开了打胎药,因为再拖下去恐怕会对身体有损。依照顾九姑娘和丫鬟们那日所见,柳姨娘当日应是用药,而非被推倒导致的小产。”
    柳闻莺瘫坐在椅子上,一张俏脸白如金纸,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可是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顾老太爷也不需要她说什么,辩解什么。
    一个姨娘作妖,总比嫡出的姑娘心胸狭窄手段残忍残害父亲的妾室要好得多。原先责罚顾簪云,只不过是因为找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她的清白,只能干脆惩罚她一通,以示顾家家规之森严。
    ——即便知道这样会让顾大老爷夫妇和顾簪云不满,顾老太爷也并不是很在乎。
    维护顾家的声名和地位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顾家。
    因此顾老太爷也不等柳闻莺缓过神来,一声呵斥就出了口:“当真是蛇蝎心肠,心思歹毒!一个妾室,不好好生养孩子,居然还妄想害我顾家的嫡出姑娘!”
    “拖下去,赏她五十大板!”
    顾老太爷这一声喊得当真是威风赫赫,立刻便有粗使婆子出列将柳闻莺扯了出去,甚至不等在柳闻莺身后伺候服侍着的丫鬟小坠反应过来。柳闻莺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不过片刻,外头那一声声“啪!啪!啪!”就已经清晰地传进了屋内众人的耳朵里。
    五十大板,又是一个刚刚流产不久的女子,只怕过几日人就这么去了。
    委实是个不必脏了自己的手的好法子。
    顾老太爷轻咳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维持着一脸威严的模样朝顾簪云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
    顾簪云依言起身,笑吟吟地过去,听得顾老太爷说了一通“是祖父错怪你了,这次的事,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顾家女儿”这样褒奖的话,眼里飞快地划过一丝悲哀。
    -
    “疏风是这么说的?”眠霞居里,顾簪云侧躺在美人榻上,半阖着眼,身前一个小丫鬟拿着美人锤给她敲着腿部,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教人舒服得快要睡过去。
    早上那场闹剧过后,她忽然觉得很疲倦。
    杜衡在她身侧回话:“是,那柳姨娘原本是想趁机抹黑您的名声的,只是被人压了下来,并未得逞。疏风只有一个人,能力有限,除去萧世子在江州留下的那些产业的帮忙,只隐隐约约感觉到似乎有老夫人、大老爷和大夫人的手笔,只是还有一方……瞧着仿佛也像是北边的,但并非萧世子手下。”
    顾簪云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尘埃落定,她却没有半分被洗清了冤屈的快意和欣喜,反倒像是掉进了一个空空荡荡的大黑洞,四周都是足以将她吞噬的无边寂静和空虚,可怕,却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她忽然很想念、很想念萧昱溶。
    -
    料峭寒风被阻在了厚厚的帘子之外,只能飞快地绕开屋子。刮过窗户时,一面吹得那些窗棂格子嘎吱作响,一面也随着发出尖利刺耳的呼啸,像是怒号。
    萧昱溶和萧齐肃对坐屋中。屋里烧着地龙和热炕,还点着火盆,小茶炉上放了只茶壶,一整间屋子都暖融融得宛如春日。因为今日天气不佳,虽然才到半下午的时候,但屋子里已经早早地点起了灯,左右各一座十五盏连枝灯点得满满当当,像是两株仙树立侍房中,更有旁的小烛台一类,将一室映得明亮如昼。
    待到小茶壶发出声响,萧昱溶便知茶泡好了。他提壶倒茶,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在江州待着的这几年,你的礼仪规矩倒是学得不错。”萧齐肃沉默了会儿,看着萧昱溶的动作,合上手中的书册,缓缓开口。
    从昨日他回来,一直到现在,萧齐肃几乎不与他交谈,但一旦开口,几乎是三句话不离江州。
    若是寻常父母孩子自幼在别处长大,待接了回来,难免会做个今昔对比,也就免不了会多说几句。
    但绝不是萧齐肃这样的三句话离不开江州。
    萧昱溶想起教他泡茶的元元,想起与萧齐肃有隙的顾四叔,眼中光影变换,停顿了片刻才开口:“是。”
    这个,他且先记下。
    萧昱溶已经不会像当年离开京城时一样,见着了萧齐肃就忍不住多吵几句了。
    从前是顽皮有之,渴望关注也有之。
    现在,是礼仪周全,却也疏离生分。
    或许是因为他沉默了一会儿,萧齐肃敏感地察觉了不对。他微微一笑,总算把话题引向了别处:“回到京城,你打算干什么?”
    “父亲说呢?”
    萧昱溶更奇怪了些,明明是萧齐肃召他会来的,却不知道要安排他做什么?
    那他召他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齐肃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我忽然想起从前听过的一句古语,近来倒是有了个想法。”
    他眼中那恶劣又带点少年感的轻佻不屑的情绪一闪而过。
    第42章 湖州玉管紫毫(剧情)
    茶入杯已有些时候,袅袅雾气蒸腾,又在半空中融入一室的灯光明亮,清浅悠长的香气渐渐弥漫了一室。萧昱溶心里忽然有些怪异的感受,他低头盯着茶盏,暗碧色的茶汤映入墨色的眸子,掩盖下了其中的一点光亮。
    “父亲想说什么?”他轻笑一声。
    心中怪异的感觉越发浓厚起来。
    萧齐肃笑了笑,眉眼却显得越发沉郁阴柔了:“古语有云,成家立业。那自然是要先成家,再立业了。”
    “为父早年为你定了一桩娃娃亲,是济全侯府的那位姑娘。我与济全侯商量过了,三月后有个大好的良辰吉日,不如……就放在那时成亲吧,如何?”
    萧昱溶心里一颤,蹙了眉抬起头看着萧齐肃。
    且不说他心慕元元,自然不可能去娶别的女子。更何况那济全侯府的嫡出姑娘,相貌平平,家世也是平平,甚至隐隐还有些门风不正姑娘脾性不佳的传言流出来。即便是自古以来就有高嫁女低娶妇的规矩,以他宣国公府的门第威望,也不至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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