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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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砚哥儿,不管这次乡试你是中还是不中,回来后,娘希望你能给秋歌一个交待。她比你大两岁,已经耽误不起了。”
    宁砚:“……”
    什么交待他当然清楚,他甚至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毕竟不是以前的宁砚了,就算有了心理准备,心里的别扭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宁砚别开了头,心虚的说到:“娘,等我回来再说行吗?”
    “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秋歌。”白淑兰平静的说到。
    宁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将要说的阻止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
    “娘,我只是心里有道坎儿没迈过去。等我迈过去了,我就给您和秋歌一个交待,该我承担的,我一样都不会推辞的。时间不早了,我出发了。娘您保重。”
    说完,不给白淑兰再开口的机会,宁砚转身就走上了出村的路。白淑兰看着宁砚的背影久久不语,直到陆秋歌叫了她一声。
    “走吧,秋歌,回家。”
    **
    乡试依旧在宁安府举行,但考试的贡院不是同一处。乡试的贡院规模更大。前院用来考试,后面则是阅卷的地方。
    乡试一共考三场,每场都是三天两夜,吃喝拉撒睡全部都要在贡院的号房,分别在九月三日、九月六日、九月九日举行。
    第一场主考四书,第二场主考五经,第三场考的是时务策。开考两天前两天会张榜公布座号。考试日黎明入场,对号入座。
    主考官由皇帝亲自委派,至各府府城主持乡试,该府的知府则担任巡考官。内、外帘官分别负责阅卷和监临的职务。
    为防止科举徇私舞弊,大凉有规定,乡试必须糊名。至于誊录,因为乡试考生众多,工作量巨大,所以除了京城上元府,其余诸府均没有实施。
    宁砚到宁安府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一日了。找了个地方落脚后,宁砚就去张榜的地方记下了自己的座号。
    第三天,也就是九月三日,天还未亮,宁砚便朝贡院走去。什么都不需要带,因为为了防止夹带,除了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饭食和夜里盖的被子都由贡院提供。
    贡院坐落在学府街,大门上正中悬“贡院”墨字牌匾,大门的东西两侧放置的有“明经取士”、“为国求贤”两块牌坊,衙门的衙役佩刀守在大门两侧。
    考生进入贡院前,依旧要经过搜身检查。在检查完后,有专人给宁砚发了三根蜡烛。这是三场考试的用量。
    进了大门后,不远处就是龙门,龙门又开四道门,传过去正对着的就是悬着“旁求俊义”的匾额。
    除一匾额外,还有两楹联,上书:
    号列东西,两道文光齐射斗;
    帘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
    左右是纵长五十多米的考室。宁砚还看到在院子的东南西北四角处都建的有瞭望台,站在上面的人可以将两侧考室纳入眼底。
    考室每隔上十米左右,也站的有府衙的人。比之院试严苛的不是一点半点。
    宁砚大致的打量了一下后,就找到自己的号房走了进去。号房的地方很小,一上一下横放着两块木板。
    上面的充当桌案,下面的就是凳子。晚上的时候两块木板一并就是床了。在当凳子的木板上还放着一床被子。宁砚翻了一下,一股霉味就冲进了他的鼻子。
    皱着眉头将被子推到一脚,又将脚旁的恭桶踢到木板下面,宁砚这才坐下,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咚~”
    一声沉闷的鼓声将不小心睡着了的宁砚惊醒,睁开眼睛时,已经能看到分发笔墨纸砚和试卷的帘官了。
    因为视线的原因,他看不到公堂上坐的主考官是谁,但能看到从考室一头往另外一头巡视的何才岩。
    当何才岩走到宁砚前方的廊道时,视线也只是在宁砚的身上一扫而过,与对待其他人并无不同。
    当宁砚拿到试卷后,先跳过了四道四书的题,先看向了试帖诗部分。才开始考试的前半天是头脑最清醒的时候,用在他的弱项上是最好的选择。
    这次试帖诗的题目是:《望终南余雪》,一个很是中规中矩的题目。所有人都能写,但想写好,写的出类拔萃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宁砚一只手缩在袖中,大拇指在食指的关节处来回的搓着。当开始答卷的鼓声传出之后,宁砚也久久没有动作。
    公堂内,有意无意注意着宁砚的何才岩看他久久不落笔,脸上也没有什么神色,眉头微乎其微的蹙了一下。
    主座上,一个身着红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男人顺着何才岩的视线看去,面上无悲无喜,放在桌下的右手却将左手上的扳指转了一圈。
    足足半个时辰后,宁砚才提笔蘸墨,先在稿纸上将自己已经打好腹稿的诗写了下来。
    《望终南余雪》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皑皑山上雪,楼头卷帘观。
    檐流滴梅花,清孤不等闲。
    收笔后,宁砚又仔细的将试检查了两边,确定韵脚没有什么问题,才将稿纸放到一边,看起了其余的题。
    ※※※※※※※※※※※※※※※※※※※※
    注:诗是我拼的,有卓文君的,有祖咏的,有郑燮的,还有一句周邦彦的,除了卓文君和祖咏的是原文,另外两人的我给改了一下,别当真了,╮( ̄▽ ̄)╭
    另外,明天应该还可以再见,(^w^)12月29日留
    第14章 乡试结束
    四书的第一道题是这样的:“为政何使众星共北辰”。
    这句话是出自《论语》,原文是“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这道题就是为了让考生阐明“德政”与“众民拥戴”的义理。
    这种题对宁砚来说,就不像试帖诗那样让他为难了。类似的白话文词句在他脑中有一堆,只需要稍加雕琢,转化成文言文,再配以四书言论,两三百字的经义并不是难事。
    这次,宁砚没有思考太久,便开始落笔,因为是在稿纸上,不用写的太工整,思如泉涌之下写的更是下笔如飞。
    “伏惟德政,盖一‘仁’字也。尧舜有德,尊五帝而祭之;商纣无德,武周伐之,鹿台一炬,尽为焦土。”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是以刑能定民,德可安民……”
    当天色暗下来后,一些人已经开始点上蜡烛继续答题了。宁砚却是放下了笔,用白纸将试卷盖住后,拿过放在一旁的馒头吃起来。
    贡院一天只提供一餐,味道虽说没到难以下咽的程度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宁砚中午吃了一点,给晚上剩下了一个半的馒头。
    就着清水将馒头吃完后,宁砚将东西整理好,将两块木板并在一起就躺了上去。已经答了一天的题了,再继续下去效率肯定大大降低,所以宁砚理智的选择了休息。
    木板不但窄而且很硬,虽说宁砚这身体只有十七八岁,但身高已经不低了,躺在上面别提有多难受了。
    而且秋季的夜晚气温骤降,还必须得盖被子,所以一股霉味儿始终萦绕着,再加上隔壁号房恭桶的难闻气味儿,宁砚直到半夜才堪堪睡去。
    在睡着前,宁砚在心里感慨:看来科举考的不仅仅是智商,还有意志力。
    第二天,宁砚依旧是白天答题,天色稍暗以后便吃点东西然后休息。这天他已经将所有的题都答完了。
    最后一天,宁砚先是用了半天的时间将所有的答案检查、修改了一遍,然后从容不迫的将稿纸上的答案整整齐齐的誊录到了考卷之上。
    当铜锣声响起,考试结束,宁砚将考卷交给收卷的帘官,而后如释重负的随着人群走出了贡院。
    没有再贡院门口多做停留,宁砚径直回了自己落脚的客栈。吃了一顿像样的饭后倒头便睡。
    在贡院的三天,没吃过一顿好饭,没睡过一天好觉。想起接下来还有六天要熬,宁砚就头疼不已。
    宁砚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出贡院后不久,一份他的家状(注:记述有关个人履历﹑三代﹑乡贯﹑年貌等的表状)被送到了主考官柳宗志的桌案上。
    柳宗志将摘下放在一边,翻开了卷宗。当他看到宁砚爷爷宁伯生的名字后,右手食指在上面点了两下,眼睛微微眯起。
    “原来如此……”
    **
    次日黎明,进入贡院后,乡试第二场开始,第二场主考的是五经,没有试帖诗,是以宁砚所用的时间比第一场短上一些。
    但乡试不允许提前交卷,所以即使他题答完了,他也得继续坐在号房里。这次,他看到了这次乡试的主考官。
    他只知道这位主考官叫柳宗志,乃是御史台正四品的佥都御史。在答题时,宁砚虽然没见过他,但从这些中规中矩的题上猜测这应该是一个有些守旧,严肃古板的人。
    在见到人后,更觉得是如此。一张方正的国字脸,浓眉如刀,脸上除了严肃外,不见一点笑容。仅仅就从面相这一点,宁砚就认为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第二场结束后,依旧是只缓了一个晚上便开始了第三场考试,这也是乡试与院试最大的不同。
    时务策是论时务的对策,要求考生结合实际的政务说出自己的见解,给出对策。比经义更加的灵活,同样要求也高了一个台阶,而这一点就是区分秀才与举人的关键。
    策问一共五道,不少人在看到第一道题的就有些怔忪,宁砚在细读过两遍后,给出了一个“综合”的评价。
    题是这样的:周天子之田方千里,号称万乘,万乘之马皆具,又有十二闲之马,而六卿三百六十官,必皆各有车马,车马岂不多乎哉?
    千里之地,为田几何,其牧养之地又几何,而能容马若是之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马之法又如何?今天下广矣,常患无马,岂古之善养马而今不善乎?宜有说以对也。
    这道题想问考生的是对朝廷缺乏良马的对策,要答这道题,除了要对马政有切实见解,也要掌握一定的数学、几何与畜牧业的知识,是一道再“综合”不过的题。
    宁砚曾经在研究宋史时就见过两道类似的题。他清楚,这道题就是决定乡试名次的一道关键性的题。
    思忖良久以后,宁砚开始落笔。而在他写到一半的时候,其余号房中仍旧有许多犹疑不定,不敢落笔的人。
    这一点宁砚就要感谢他以前受过的教育,虽然学科众多,杂而不精,但却不会出现无话可说的情况。这是古代教育只视儒家为正统所不能比的。
    做完五道策问题后,宁砚不禁对这次乡试有了几分把握。他都有些意外,最难的时务策竟然是他最大的优势所在。
    第二天的时候,宁砚就结束了五道策问题的作答,当天晚上,宁砚睡了一个在号房内九天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乡试的最后一天,宁砚是在数毛笔毛中度过的。数完了毛笔毛,又开始用指甲刮将他一根都没用过的蜡烛上的蜡来打发时间。
    当听到考试结束的铜锣声后,宁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摸了摸下巴,指肚传来了粗糙的感觉。
    “又要刮胡子了……”宁砚自言自语了一句。
    胡子是他在接受了成为男人后最头疼的几件事之一了。在大凉朝,蓄须是绝大部分男性都会做的,不少人会将自己打理的很好的胡须视为一件得意的作品。
    但对宁砚来说,蓄胡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不过也幸好大凉对蓄须还算开明,不然还不知道宁砚怎么难受呢。
    等帘官将试卷全部收起后,贡院的大门才被打开,考生们这才离开号房,鱼贯而出。
    乡试放榜的时间是十五天后,如果中举会有专门的差役送送捷报,但这仅限于家在宁安府城的考生。在偏远县镇的会通知到考生落脚的客栈,或者是自己去张榜的地方查看。
    宁砚就需要在宁安府留到放榜的时间。在这十五天内,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在城内找了一份抄书的活儿。每天的报酬可以维持他一天所用,还能剩下一点存下。
    九月三十日,科举放榜的时间,差役送捷报的声音一大早就在宁砚所住的客栈内响起。一共来了三四趟人,但却没有一趟是给宁砚送捷报的人。
    宁砚沉着心,从一个欢天喜地的庆贺自己中举的人身边走过,然后朝放榜的地方走去。
    等宁砚到张榜的地方后,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坐在地上的人,已显老态的脸上涕泗横流,正低着头状若失魂的喃喃自语。
    “又没中……又没中……我还有几个三年再等下一次的乡试啊……老天爷啊……”
    宁砚将视线从他的身上收回,一步步朝榜单走去,然后从头名往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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