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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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姝赶紧拿了水过来给哥哥漱口,又挑了一勺桂花蜜放进水杯里,让他甜甜嘴。
    白粥熬得软糯,米油厚厚的一层。还有几碟子清香可口的小菜,都是下粥的好东西。
    他饿得狠了,也不敢多吃,喝了两小碗就放下,打算缓缓再说。
    “哥哥你还算好的呢,我听人说,昨晚有个学子到家就倒下了,然后到现在都没醒过来,大夫说让他家给准备后事。”
    静姝小脸苦巴巴的皱起:“哥哥,你说考试为什么这么辛苦?”
    “学啥不辛苦?”一旁的傅子寒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哥哥读书辛苦,你学习女红难道就不苦了?你看看你手指头,都要给针戳成筛子了吧。”
    之前静姝学的绣工都是很简单的那种,到了孔师娘这里,光是针法就是十好几种,还有各种技巧,每日都要练上两个时辰的静姝,手指头都不知道被针戳到多少次了。
    “孔奶奶说这些都是必须要经历的。”静姝很严肃的跟她爹解释,“女孩子必须得学会这些,以后才能亲手给自己做嫁妆。”
    “哟,妹妹好不害羞,现在都知道要给自己准备嫁妆了啊。”
    傅立文嘴贱的取笑了静姝几句,惹来小姑娘的一阵粉拳袭身。
    “我才不是为了给自己做嫁妆呢。我是想给爹爹做一身衣服!”
    静姝红了眼圈儿,嘟着嘴,特别委屈的样子,让傅家父子一阵心疼。
    “好好好,爹等着静姝给爹爹做新衣服,不给你哥哥做。”
    “就是,不给他做!”小姑娘破涕为笑,不好意思的扑进父亲的怀里,遮住自己羞红的小脸,可那双粉红粉红的耳朵已经出卖了她。
    其他家的姑娘,到了静姝这个年纪,也要开始相看人家了。这可不是短时间就能解决的。一般来说,从相看开始,到最后的下聘,两三年算短的,四五年也不长。
    若是静姝的娘还在世,这些都该她来做,可现在家里没有女主人,一切事情都要傅子寒操心,他一个自己都没谈过恋爱的男人,要去哪里知道该怎么相看啊?
    再说了,这些事情女人做起来才顺手吗,毕竟私下打听这事儿,可不是个老爷们儿该做的。
    原本文先生和孔师娘的意思是他们先帮着教教静姝,等到傅子寒娶了续弦之后,再由继室夫人给孩子操办这些事情。有他们在,特别是有孔师娘在,傅子寒的继室夫人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坑静姝。
    但后来得知尹家看上了傅子寒,这事儿就有点不太好办了。毕竟尹家大小姐的“痴傻”便是文先生夫妻二人也是有所耳闻的。
    尹大小姐那个样子,就不是个能在后院立得起的人,更别说带着傅静姝去交际应酬,估计她自己都不懂这些。与其在她手里被耽搁了,还不如孔师娘亲自上呢,至少看在她的面子上,静姝的亲事也不会被人故意贱压。
    所以这一月多来,孔师娘已经在逐步开始教导静姝有关日后家宅方面的事情了,她在处理家务的时候,也会把静姝捎带着,还会因时制宜的跟她讲解为何要这样处理,以及这样做的好与不好,换个环境又改怎么办之类的事情。
    静姝曾经有一日跟傅子寒聊过几句,然后傅子寒彻底的懵了,他完全不懂为啥要这么麻烦,那些人情应酬足以让他崩溃。
    也是因为这事儿,傅子寒开始怀疑自己决定接受尹家的好意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毕竟就算他不认为尹大小姐是真的“傻”,但是对方的反应偏慢是肯定的,她能应付这么复杂的事情?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得关注着儿子的成绩。
    第21章 立文回家
    在傅立文的病还没好彻底的时候,院试的成绩就下来了。
    “小三元!我侄儿是小三元!”
    童胖子比傅子寒这个当爹的还兴奋,直接手一挥,在自家门前摆了三天的流水席。不知道的还以为童胖子休妻成功在庆祝了呢。
    文先生喜静,且傅立文也只是他的徒孙,所以家里并没有特别给他庆祝。但是文先生也十分高兴的邀请了几位老友过府,还很慎重的将立文介绍给了几位跟他地位相差无几的老先生们。
    这几位都曾经见过傅子寒,也知道当年那档子事,对于傅子寒人到中年还愿意再拼一次的精神是非常赞同的,当然就更喜欢很有乃父之风的立文了。
    见面礼收了不少,但也被老先生们考校得背脊都要汗湿了。还是傅子寒心疼儿子,见他脸色都不太好了,赶紧出来替他告罪。
    “你们几个老东西,也心疼心疼孩子吧。立文本就身体不好,偏偏你们一个个的逮着就不肯放,看把孩子折腾得小脸都白了。”
    陆先生的妻子跟其他几位先生的妻子不同,是农妇出身,什么琴棋书画一概不知,当初虏获陆先生是靠着她一手好厨艺,让赁住她家的陆先生从长期租房变成了干脆娶回家。两口子相处也跟其他夫妻不同,十分的接地气。
    就傅子寒来说,他更喜欢陆先生夫妻俩的相处方式,不累。
    当然,不是说他觉得文先生跟孔师娘就不好了,而是他觉得孔师娘活得很累。虽然这个累对于孔师娘来说可能根本没有一点感觉。
    也不是所有的老先生家的夫人都喜欢傅子寒父子俩,这其中就有一位夫人看傅子寒跟傅立文怎么都不顺眼,连带跟在孔师娘身边的静姝,也被她当成丫头,还想要使唤她。
    孔师娘不是好惹的,也知道这位夫人天生就是心胸狭窄,见不得人比她好。她自己生的两个儿子都是平庸之才,考科举到现在连个乡试都没能过。唯一的女儿嫁到云阳那边,听说过得也不甚如意。倒是家里妾室生的一个庶子,天资聪慧,今年才将将十五岁,已经打算下场去参加乡试了,而且据那孩子的老师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榜上必然有他。
    这话原本是在家里私下说的,可这位夫人偏偏见人就说出去,其心理大家也猜得到,无非是想要他落榜之后被打脸而已。
    “这人真是不可理喻,要知道,她家那位庶子出去,也是代表着她家相公的颜面的,这打脸难道不是连她相公的脸一起打了?再有,别人老师说得也在理,这孩子的学问是比他那两位嫡兄要好很多,难不成还得让人孩子为了嫡兄的颜面而放弃科举?”
    孔师娘说这话的时候就直摇头,安慰静姝别为了这样的人伤心难过。
    “日后你且等着,等你父亲兄长都有了功名,她那个时候就不敢对你怎样了,说不得还要来巴结你父兄呢。”
    左右那位的家里,丈夫也就是个举人罢了,虽然在本地州府小有文名,但搁大了说去,谁知道他是谁啊!
    文先生跟他交好,是因为觉得他治经很有一番见地,一群文人常在一起探讨学问罢了,要说有多不得了的关系,那也未必。
    搁以前,静姝或许还会为了这样的事情掉眼泪,现在就不会了,她有父亲兄长疼着,哪里还需要去在乎别人说什么。
    得了小三元,依童胖子的意思,让立文干脆今秋跟他爹一起下场参加乡试。最好再来个榜首之类的,那就太长脸了。
    他这话一出,直接被文先生给好好的敲了一顿。
    “你个惫懒的家伙,自己不去学不去考,倒是知道让你侄子去给你挣面子。”
    童胖子腆着脸好一顿哄,才让文先生消气。
    “倒不是老夫觉你父子二人同时下场有何不妥,而是立文的学问还没有到能下场参加乡试的时候,若是你想试一试倒也无妨,不过最好还是再等三年。利用这三年的时间,将你的学问再锤炼锤炼,来日就算去想碰一下榜首之位,也未尝不可。”
    傅立文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他之前还沉浸在自己得了小三元的喜悦里。前两日跟父亲一起谈论一篇文章,父亲的学识彻底惊醒了他。
    在傅立文确定不去参加乡试之后,他打算回去同县继续读书。
    父亲要下场,平日里文先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指点傅子寒的文章,加上先生年纪大了,精力也没有以前好,所以在文先生给开了书单之后,立文打算带着书回去静读。他现在不需要太多的讲解,之前文先生跟父亲教授他的那些知识他都还没融会贯通呢,这会儿正好是多看多想多下笔的时候。
    对于傅立文的打算,文先生想了想就同意了,还要求他每个月都得交一篇读书笔记回来,然后还有每个月一篇的文章也是必须完成的,横竖这边近,专门让人跑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他童伯伯闲着无聊,当这个送信人正好。
    傅子寒送儿子回去的,还是在同县的那个宅子。
    原本他盘算着让立文去石经寺住,那边有人照看,他也放心些,但是立文不同意,他还打算把父亲年前盘算的那桩生意接过来亲自做呢。
    “儿子知道爹不敢跟师祖说,不过父亲现在不方便,儿子却有很多的空闲时间。父亲也说过了,读书得劳逸结合,所以我想着,在读书之余做这个,也是文人的雅好,不会有人借此说我什么的。”
    这倒是,真做了其他生意,反而会让人觉得你一个读书人去沾染铜臭,是掉份子,是给读书人脸上抹黑,但是做这个花笺、香笺的生意,不但不会让人感觉俗气,做得好了,还会让人羡慕的。
    制作花笺的步骤,傅子寒都一一写了下来,立文要做的,就是学会整个制作过程并熟练运用各种花汁的熬制。这种花笺是彩笺,还有一种是在做的过程中,将花干燥压平,然后在纸成型前的那一步,将干花放入其中,这样成型后的笺纸上就有天然的花卉了。
    最后一种是雕版印花。这种工序要多几道,最让人头痛的是雕版这一个步骤。还得有人擅长画画,再将画好的图案制作成雕版,等纸制好之后,刷印上去。
    这样的花笺对雕版的要求高,还有色彩的配搭更是一丝一毫都不能乱,否则印出来的图案就是一团糟了。
    现在傅立文不会去挑战第三种,因为他本身不擅长书画,而且还得去找可靠的雕版师父,这个也是一个难点。他能做的,就是前两种,而日常中最合适放在书肆中售卖的,也是这两种。
    第三种他打算等父亲考过之后再说,或者,等父亲续弦之后由继母出面操持这事儿是更为妥当的。
    傅立文又不是傻子,尹家对他们三番五次的示好,加上尹家大小姐的亲事一直没得到解决,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他可能比他爹还先明白呢。
    立文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至于妹妹,现在由孔夫人帮忙教导,就算爹真娶了尹家大小姐,他们也不敢对孔夫人教导出来的静姝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尹大小姐嫁过来之后,十有八九要生个她亲生的孩子,那么尹大小姐的傻,该不会传给小孩吧?
    立文回到同县的消息,很快尹家就知道了。当天尹家就送了不少食材过来,另派了一个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说是帮立文跑跑腿什么的。
    立文不想要的,可架不住尹二少的强势,加上又不清楚父亲对两家的婚事到底如何考虑来着,推脱不掉,只能留下。
    幸好尹家也知道分寸,除了这个小厮之外并没再派其他人过来,帮立文做饭洗衣的,还是李寡妇。
    得知立文中了小三元,连李寡妇都觉得面上有光。她可是帮秀才爷做事呢,说不定还能沾点秀才爷的福气,让她家小孙孙也能中个秀才。
    对于市井底层的百姓来说,能成为秀才,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儿孙下去还真能出个官老爷呢。
    对于傅立文来说,自己只是付出一点闲暇时间,教李婶的孙子认几个字,读几页书而已,就换来对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算起来还是他占了便宜。
    立文学做纸笺的地方就在自家院子里。之前他爹就找人来做了水池浆池,一应的工具也差不多制备齐全,偶有几个需要更换的,他拿着原件照着买来补上就行。
    尹家送来的这个小厮也是个非常机灵的孩子,是尹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姐都在尹家做事,不会生出二心来。
    尹家送他来虽然说是想要帮立文打理日常的杂务,但也不免存了让人观察的念头。他们在等合适的时机向傅子寒提亲。
    第22章 风雅之事
    “千万不可过了乡试再说。”尹大少这晚上跟他爹娘兄弟再次谈到妹妹的婚事时,很难得的表达出了自己的看法,“若是傅子寒乡试过了,那么身为举人老爷,他若是娶了妹子,只怕旁人要笑话他……”
    “谁敢!”尹老爷横眉怒眼,巴掌拍得桌子上的茶盏都跳起来了。
    “爹,不是你说他们不敢他们就真不敢的。”尹大少虽然也是妹控,但好歹没失去理智,“举人老爷来往的自然不再是白丁,他们难道会怕我们一小小商人?”
    尹大少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在同县,他们还算得上地头蛇,连县老爷都要对他们和颜悦色,但是放在州府,他们尹家算个球?
    尹二少看到自家老爹气得脖子都粗了,赶紧过去给安抚,使劲跟他大哥递眼色,让他别再说了。
    “其实大哥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赞成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这个。”老三是粗中有细,看到自家爹娘脸色都不大好看,想了想,开口岔了过去,“不管傅子寒是否能中,他都是我们现在唯一看好的。而且就算不能中举人,可他背后站着文老先生跟童大人。有我尹家的扶持和那两位的路子,傅子寒完全可以再考,他不行,还有他儿子傅立文。总之一句话,这傅家父子俩可都是抢手货,我们若不先下手为强,等人家出手了,可还有我尹家的好处?”
    人家家的闺女至少还是好的,自家的闺女在外面的名声可不大好。虽然说不是那方面的问题,但是堂堂举人老爷的妻子是个傻子,恐怕傅子寒也不会愿意的。
    虽然觉得自家闺女哪儿哪儿都好,但是尹老爷两口子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家女儿是抢手货,不然也不至于都十九了还没人上门提亲。
    红着眼,尹老爷挥挥衣袖,让大儿子去安排安排,他想要见见傅立文。
    其实他原意是想见见傅子寒的,可问题是傅子寒在州府读书,住的文先生府上,马上就要乡试了,文先生两口子是绝对不允许有外人前去打搅的。
    尹大少尹二少来找傅立文的时候,他正好在揭纸。
    一旁的小厮润禾紧张兮兮的看着他的手轻轻的揭下一张细白柔韧的纸笺,而纸笺左上右下两处还有几朵胭脂红色的花瓣。
    他们这次试制的花笺用的是院子里静姝种来染指甲的豆蔻。这也是两个不解风情的男孩子才想得出来的。
    尹二少比起掉钱眼里的尹大少来说,要风雅得多,一眼看到这漂亮的花笺,顿时心中一喜。
    他也不打搅认真揭纸的傅立文,而是安静的在旁边看着,偶尔出手摸一摸摊放在桌案上的纸笺。
    “二弟,这是在干什么?立文不读书,怎么做起纸笺来了?”
    大少眉眼中写满不赞同,觉得这孩子没有长辈管着,怎么一点都不稳重了。
    “大哥,这可是风雅的事情。你不是读书人,不明白也正常。像立文这样年纪的孩子就能做出如此上乘的花笺,这份功力便是你二弟我,也自叹不如。”
    尹大少表示,有钱能买到就行,何苦自己费这么大精力去做,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读两本书!
    “大哥,你真是庸俗!”尹二少表示不想跟他大哥说话,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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