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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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约莫一刻,夏云姒正打算唤莺时来带宁沅先回去的时候,外头的宦官先一步进了殿来:“皇上,苏氏晕过去了。”
    她淡泊垂眸,余光睃着他的神色。
    他只摆手:“送她回去,看好她,不许再出来了。”
    第70章 大选
    几日后, 便是除夕。
    百官与藩王都照例入京觐见, 覃西王也到了。依着苏氏闹事的时间算, 他该是离京城不远时接到的申斥的折子。于是在入京当日, 就上折做了辩解。
    那日是腊月二十九,贺玄时没什么事, 就把宁沅叫到紫宸殿查了一番功课。
    说是查功课,但其实因为过年,也并不算多么严厉。宁沅背文章有些记不住的地方他提醒一下也就过去了, 答得好的问题倒都有赏。
    平时查功课可鲜少见他这么好说话,是以宁沅被考得欢天喜地。
    夏云姒坐在一旁,边吃着炖燕窝边笑看眼前的父慈子孝,一时竟真有股惬意油然而生。
    在她将那碗燕窝用完时, 樊应德捧着一摞折子进了殿。明天就是除夕了, 这个时候成摞呈进来的折子通常都是入京官员的问安折, 贺玄时便随口道:“先放着,朕初二再看。”
    樊应德却躬身:“皇上, 最上头这本是覃西王殿下的。”
    夏云姒眉心一蹙, 皇帝神情亦是一顿。
    将手里查问功课的书还给宁沅, 他跟夏云姒说:“你来看吧, 说给朕就是。”
    夏云姒便上前将那本折子拿了起来,余下的由樊应德原样捧走。
    拿起折子, 她翻了个大概。
    头一页都是问安的话, 过年问安也就那么些词, 看不出什么花来。
    后面就是解释苏氏所言之事了。
    夏云姒原以为宗亲被皇帝申斥, 无论如何也要告个罪,结果竟没有。
    覃西王只是辩解说从未有过那样的事,自己更不曾授意过贵妃与昭妃什么,昭妃所言俱是胡言乱语。
    用词慷慨激昂,端得是义正辞严。
    她将这些一句句念给皇帝听,皇帝听罢沉吟良久。
    “皇上?”她终是唤了他一声。
    他喟叹着摇头:“上元之后,朕会赐死苏氏。”
    也就是这样了。
    即便苏氏那日突然求见说出那样的话听来实在不像是编的,但在读了覃西王所言之后,她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说到底,佳惠皇后已故、苏氏又是废妃之身。不论他们的兄弟之情是真也好、是假也罢,为了这样的事对覃西王步步紧逼都没有道理。
    最无伤大雅的办法,就是将苏氏推出去。
    于是在正月十六晌午,苏氏没了性命。
    昔日宠冠六宫的昭妃娘娘,最终就这样伴着一卷草席长眠地下了,比采苓的下场还不如。
    平日里并不太额外召见嫔妃的顺妃为此专门召集了六宫,声色俱厉地告诫众人,若再动什么糊涂心思,苏氏的下场便是她们日后的下场。
    但不论苏氏从前是如何的叱咤风云、这般死去如何令人唏嘘慨叹,这慨叹也都不会持续太久。
    ——再过几个月,便又是大选的时候了。
    新一届正值妙龄、如花似玉的家人子很快就会进宫来填补这几年身故嫔妃的空缺,谁还会在意一个罪人是如何下葬的?
    是以在二月末,太后的旨意传遍六宫。赶在新人入宫之前,将六宫嫔妃大封了一遍。
    位列九嫔之首的许昭仪位晋正二品妃,赐号为庄。
    夏云姒自从三品充华晋至正三品婕妤,老资历的宋充华与仪贵姬亦位晋婕妤;还有位婉贵姬,晋至充华。
    燕贵姬凭着养在膝下的皇次子一跃从正四品晋入从二品九嫔之列,日后便该称燕修容了。
    只不过,修容是九嫔之中最末的一个,这其中是否含着皇帝对皇次子的不满,旨意中自不会明说,留待众人细品。
    除却一干主位,位份较低的嫔妃中也有不少得了晋位。
    周妙自从五品美人晋至从四品姬,封号是一个柔字。
    唐兰芝位晋一例,至正五品宣仪。
    当中隔了几位夏云姒不太相熟的,再往后看含玉自从七品经娥晋至了从六品宝林。
    这旨意不免令含玉喜极而泣,又唏嘘不已:“真没想到,我也还有能位至宝林的一天。”
    夏云姒嗔道:“没志气。这才宝林罢了,早晚能到贵姬当个主位的!”
    三月末,家人子名册呈进了宫。
    名册照例是誊抄三份,太后、皇帝与掌权宫妃皆要过目,贺玄时一如既往地没心思看,便挥手让樊应德退下。
    转过身,却见坐在御案边的夏云姒脊背挺得笔直,情绪显而易见。
    他嗤声而笑,又扬音一唤:“樊应德!”
    刚退到殿门边的樊应德忙停住脚,只见皇帝招手:“拿回来,给婕妤看看。”
    “诺。”樊应德躬身,夏云姒辨出皇帝语中的嘲笑,双颊一红:“臣妾看它做什么!”
    说话间,樊应德已将那厚厚一摞名册呈到了她面前。她一翻眼睛,并不接,皇帝踱过去,拿起一本拍在她额上:“快看,家世也好名字也罢,有你瞧着不顺眼的便先划了。免得人家进了宫,你又醋坛子打翻。”
    “……臣妾哪有那样善妒!”她美眸怒瞪,他更加满目好笑:“没有比你更会妒的了。”
    “嘁……”她不满地翻翻眼睛,不理他也不施礼,起身就赌着气走了。
    她素来都是这样。
    嫔妃们大多对他过于恭敬。可过于恭敬了,往往更会教人不当回事。
    她自在一些,才能维持住她初时想要的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她并不好拿捏。
    两个月后,这摞厚厚的名册减到只剩三成。
    余下的这三成,便是要入宫殿选的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在殿选的吉日定下来的那天,夏云姒第一次感慨起了时光,“我还记得自己殿选那日的情景呢,这一眨眼的工夫倒已过了三年,真是可怕。”
    庄妃坐在榻桌一侧,手里绣着一只香囊。听到她这样说,不禁笑了声:“你这话说的……我陪大小姐入慕王府那日的情景也还历历在目呢。日子都是这般一天天过的,有什么可怕?”
    确实,宫里不就是这样?
    人去人来,花谢花开。
    一茬美人老去或者离世,转眼就会有一批新的补进来。不论皇帝活到怎样的岁数,后宫里都仍能百花争奇。
    然夏云姒摇摇头:“我只是怕自己老去太快,达不成心中所想,便已走到尽头了。”
    庄妃抬头看她,静静地看了半晌,断然摇头:“不会。”
    夏云姒微挑淡笑:“娘娘倒对我很有信心?”
    庄妃长叹:“新人有新人的好处,可你有你的本事。”
    顿声片刻,她神色黯淡了些,又说:“我有时会想,皇后娘娘若有你的三分心计,是不是就能活到现在了。”
    夏云姒沉默以对。
    她曾也这样想过,为姐姐的早逝伤心难过之余,也懊恼于她的纯善。
    可这样想多让人失望?姐姐是个善人,早早的香消玉殒;她并不善,却顺风顺水、风光无限。
    世间原不该是这样。
    .
    一如三年前一样,殿选在六月末举行。
    皇帝也照例没心思亲临,交给顺妃与庄妃同去操办。
    这一日,满后宫都盯着毓秀宫的动静,夏云姒心中亦不太安生。
    到了傍晚,殿选终于结束,她便径直去庆玉宫求见了庄妃,周妙与她不谋而合,前后脚进的瑜芳殿。
    “坐吧。”庄妃操劳了一整日,刚歇下脚,边喝着茶边请她们坐。
    周妙一落座便问:“如何,这次可有十分出挑的新宫嫔么?”
    庄妃直截了当地点头:“有。”
    二人俱是神色一紧。
    庄妃轻叹:“我与顺妃共是留了五人的牌子,余下四位都还好,只有位叶氏……当真是倾国之色。她一进殿,我们便都愣了一愣。”
    后宫从不缺美人,饶是庄妃与顺妃都不算容貌多么出挑的,也都称得上一声貌美,更见多了旁的美人。
    能让她们有这样的反应,那便是真的“倾国之色”了。
    而偏偏是这样的人,她们奉旨去殿选的反倒不好强撂了她的牌子。若不然消息总免不了传出去,就算皇帝不在意,对名声也终究不好。
    周妙重重叹息,可见满是愁绪。夏云姒倒不甚在意,一来她原也姿色不差,二来,在这后宫之中她又原也不是姿色顶尖儿。
    既然得宠原也不是全凭姿容,当下又何必太为这些劳心伤神?
    她只又问庄妃:“可还有覃西一地的家人子入选么?”
    庄妃摇头:“全撂了牌子了。多是顺妃做的主,我瞧着,倒像是皇上私下授意过她。”
    这便好,夏云姒微微松了口气。
    新人入宫是大事,可这事再大,在她看来也不敌覃西王的事更值得她挂心。
    苏氏当日所言绝非子虚乌有,虽然皇帝不信,可覃西王那边不是信了、便是以此为说辞要谋夺什么。
    如此这般,如果覃西王借着大选再送进来几个美人儿,那便必定对她不利。
    如今覃西一地来的都被撂了牌子,倒令她久悬的心放下了些。
    若这真是皇帝授意的,那就更好。
    三日之后,新的册封旨意下至各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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