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谢幕之夜

    靳城的心就像坐过山车一样，随着霍苍的反应起起伏伏。正在猜想莫小满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见霍苍猛地冲到驾驶舱，冲着飞行员失控的怒吼：“加快速度，快！”
    他那模样，像是恨不得把人拽出来自己开一样。
    飞行员被他吓得不轻 ，幸好靳城一把将人拖了回来。
    “苍哥！”
    霍苍浑身都在发抖，俊脸不断的抽搐着，一双素来淡漠的双眸，此时瞪得极大，却没有焦距。
    靳城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就算是用屁股想，也猜到莫小满那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变故。
    直升机再快，毕竟也不能瞬移千里。
    等到霍苍赶到那个与莫小满约定碰面的小镇时，整个小镇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是没有人，而是没有活人。
    一缕缕的黑烟断断续续地蜿蜒向半空，几只乌鸦在屋顶上哇哇的叫着，一声比一声厉，像是报丧似的。
    一下直升机，霍苍便四处找人，几乎把整个小镇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
    晚霞的颜色已经淡了许多，落日在海面上，如同浸入水中的蛋黄，将海水染成了血红色。
    霍苍在一处礁石上，看到了莫小满掉落的手机。
    他颤抖着手捡起来，紧紧握住。
    随即望向海面，那眼神如同在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在这时，引擎声由远及近。
    靳城等人如临大敌。
    来的几辆车一齐停在不远处，靳城等人架着枪，随即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的不是别人，赫然是两个小孩子！
    夕阳通红如血，映得两个孩子的脸绯红一片。
    他们的身后，跟着霍老爷子。
    靳城又惊又喜：“大宝小宝？你们怎么在这儿？”
    霍苍听到声音转头看去，小宝松开大宝的手，朝他飞奔而来，“爸爸！”
    霍苍脸上的戾色还没来得及收敛，小东西便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哭的伤心极了。
    他一手托着小宝小小的身体，一面垂眸看向到了面前的大宝。
    大宝也看着他。
    看着看着，他突然就哭了。
    “爸爸……”
    他想要说什么，却哽咽着发不出声音。仿佛在喊出那一声爸爸后，便失去了所有言语。
    霍苍从来坚硬如铁的心，被大宝的哭声震开了一道裂缝。
    他缓缓抬手，抚上了他的小脑袋。
    良久，他说：“我知道了。”
    “爸爸……会把你们的妈妈带回来的。”
    ＊＊
    这是海中的一个独岛。
    岛上的气候四季如春，最冷的季节，每天平均气温也在三十度左右。中午的时候，还能下海去游泳。
    这里的水，因为水底长满了各种珊瑚的原因，在阳光下显出绚烂多姿的色彩，霎是好看。
    正是傍晚时分。
    太阳如同一个大火球，将落不落的往海平面上坠去。夕阳的余晖染红了云彩与海面，如同泼了血似的绯红。
    当那火球似的夕阳终于沉入水中时，也一并带走了天地间的所有光彩。
    黑暗，笼罩了上来。
    风吹浪打，一波一波撞击着海岸。远处，依稀还能听见海鸥的叫声，在辽阔的海上一声声传远。
    就在这时，岛屿的宁静，被突如其来的直升机的轰鸣声给打破了。
    数道明亮的灯光落在这方岛屿上，机翼带起的狂风掀得下方植被东倒西歪，原本微微的浪，掀高了数尺，一波一波的拍着岸，声音宏大。
    一排直升机，先后在空地上落下。
    与此同时，有快艇由远及近。
    临近岸边时，陡然没了声音。
    另一边，数道身影摸黑朝着岛屿中心地带潜进。
    这个岛很大，从东到西，有近一个半个小时的车程。
    整个岛上一片黑暗，除了直升机的灯光外，便只有岛的南边度假区，有一盏并不怎么明亮的白炽灯。
    那束灯是这个岛上惟一的光点，也是惟一的指明灯。
    那灯下，隐约有什么东西微微晃动着。
    黑暗成了最好的遮挡。
    在数道身影出现在岛上的时候，岛的西南方一个小别墅里。
    莫老与南广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摆着一盘象棋，不动声色的厮杀着。
    最终，南广一个将军，将莫老的帅子逼处死境。
    莫老盯着棋盘，好一阵没有作声。
    南广身体往后一仰，笑说：“莫先生，您输了。”
    莫老嗯了一声。
    南广起身，伸手拉开窗帘，外面的风立即灌了进来。
    他的头发衣角被吹起，墙上挂着的画，桌上的纸，被吹的哗啦作响。
    他望着漆黑的海面，声音里带着笑：“莫先生，您这一生，第一次被逼到这种地步吧？”
    莫老慢条斯理的将棋局重新摆好，没有回答，只说：“再陪我这个糟老头子下一盘。”
    说着，他猛地咳嗽了起来，下意识想唤老仆人，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僵了一瞬。
    随即一方干净的手帕便递到了眼前。
    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窗户被重新关紧，窗帘依然开着，能清晰的看到窗外的夜空。
    银河高挂，星辰如海。
    南广仿佛站在这一片星空之下，手里掂着一块手帕，恭敬的道：“夜里风凉，莫先生千万当心自己的身体。”
    “谢谢。”莫老接过，压住嘴角闷咳了几声，目光随着南广的动作而动。
    南广在他对面坐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到头来，却是你跟我到最后。”
    南广微微一笑。
    莫老忽然没了下棋的兴致，轻轻一拂，便将棋子全都拂乱。
    南广不惊不惧的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莫老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莫天哲。
    一晃眼，面前的青年将棋子一颗颗的摆好了，那阴柔的脸上笑意不减，“莫先生，您是累了么？”
    莫老回神，冲他挥了挥手：“出去吧。”
    南广起身：“是。”
    等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莫老在身后缓缓说道：“今天你要是能除掉霍苍，我就把神祇交到你手上。南广，你们三个年轻人，到现在就只剩下你了，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南广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狭长的眸中荡过精光。
    他转身微微一欠身，“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灯下，莫老的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冷然与讽刺，伸手拿起刚才将他军的那个小小的卒子，啪地一声，按在了对方的将子上。
    他的声音冷漠之极。
    “将军。”
    屋外，离去的南广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片刻后，那脸上又浮起新的笑容，望着头顶上浩浩银河，他叹息般喃喃道：“谢幕之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