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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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他沉默了。
    把她给气得,月子里都差点跟他吵一架。当然架是不会吵的,永远都不可能,因为他会妥协。最后就有了季旭和季嫣,虽然乏善可陈,但总好过季明季语。
    等到季嫣三岁多,这才有了空。
    季元欻告了一个长假,带妻子儿女低调出京。
    一别经年,物是人非。
    山还是那样的山,水还是那样的水,庙庵也还是那样的庙庵。与她深远记忆中的一样,庙庵掩在山林之中,与世隔绝。
    庵里的香火依旧不旺,师叔师伯们师姐妹们气色却比她记忆中好了许多,淄衣也不见补丁。这些年,她虽未回来看过,却一直有派人送香火钱过来。
    在出发前一个月就派人送了信过来,庵里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见面虽是施主施主地唤着,可是眼神中的亲昵骗不了人。
    楚家的三个孩子受到热烈的欢迎,被师姐妹们带着山前山后的齐齐转了一遍。季楚已是十岁的少年,早已脱了幼前时的调皮,颇有几分气势。
    他指着竹林边的那间小屋,问道:“我娘和姑祖母真的在那里住了十几年?”
    “是的,小施主。”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间小木屋,侯府里的下人住的都比这个强,娘怎么能住在这样的地方。明语趁机教育儿子,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是锦衣玉食的,这天下大多数的都是穷人。季楚若有所思,此后行事越发的谦虚。
    用斋饭的时候,桌上还有一盘酸菜。酸菜下饭,以前明语还在山上时师叔们是不敢做这道菜的,原因无它,就是因为太费饭。
    “惠正师叔终于舍得让我们吃酸菜了。”她打趣着。
    一个比丘尼道:“可不是,这几年庵里宽裕了,师叔们也不再怕费饭,这都是托楚施主的福。记得以前我们满山找蘑菇找野果子…”
    另一比丘尼也露出怀念的样子,“那时候总是害饿,有时候饿得受不了就起来灌水。”
    明语也想起那些往事,“那水一喝得多,就不停地起夜。天热还好受些,一到冬里根本受不住。我记得无忧师姐有一次喝了太多的水,起夜起得太多蹲在外面哭…”
    几人说起往事,便是悲伤也被重逢的喜悦冲散。
    相聚总是短暂,分别却是来得那么快。下山的时候依依惜别,那些自诩红尘尽断的出家人,个个眼含热泪。此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多为牵挂的人诵经祈福。
    明语拜别,伏地连磕三个响头。
    这座山庵承载了太多的记忆,无论是这一世的姑姑也好,还是第二世的妈妈也好,都是她刻骨铭心的亲人。
    下山的路上,她数次回头,直到山庵被大山完全遮住再看不见。
    “与你一辈的师父们都是无字辈,你从前的法号叫什么?”季元欻问道。
    她再次回望,“我叫无悲。”
    大山隐隐,无悲无喜,四大皆空。
    “此一生,我必让你如这法号一般一世无悲。”
    第92章 番外二
    君湘湘没有想过自己还有重新活过来的一天, 更没有想到这一睁眼竟然已是十七年后。她不仅成了当朝的锦城公主, 她的女儿也已认祖归宗, 成了国公府的大姑娘。
    而那个男人, 竟然是国公府早年走丢的那个嫡子,这一点她万万没有想到。
    她看着陌生的屋子,把所有下人清出去,忍不住捂着面痛哭起来。不知是因为生的喜悦, 还是因为命运实在太会捉弄人。
    哭过之后, 她开始认真思量现在的情形。
    第一件事情就是和万新儒和离。
    第二件事情是想办法和女儿接近, 最好能成为好友。
    两件事情都进行的比较顺利, 可是她没有想到女儿太聪明, 居然识破了她的身份。这一识破,便引来新的事情,女儿居然想撮合她和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哪, 确实是个俊朗的男子。
    只是她记忆中的青年变成了中年男子,再是身姿挺拔那也改变不了可以当她爹的年纪。虽然她自己现在年纪也大,但她的心里还是那个双十年华的女子。
    初时她的内心是抗拒的,总觉得落差有些大, 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几番接触下来, 她觉得除了年纪大了一些, 那男人确实是个不错的,关键是他依旧俊朗。
    女儿的殷殷期盼言犹在耳,她觉得试一试。
    她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做事向来果断。既然打算好了, 就肯定会去做。去庄子里散心的时候,特意向父皇请了旨,让他护送自己出京,且在她出京期间负责她的安危。
    一路上,老男人知礼的很,也不知是不是听了京里的传闻,说她对他有那么个意思,竟然处处避着她。
    他越是避着,她就越想捉弄他。
    如此几日后,她发现他或许和自己一样,年岁虽是快近四十。可那心里依旧纯真的很,半点不似这个年纪的男人一般世故。
    她想,如果非要嫁人,他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那天她看到他又在避她,故意把他叫住,“你为什么看到本宫就躲,难道本宫是吃人的老虎吗?”
    “君臣有别,臣不敢僭越。”
    “你倒是知礼,听说你早年和君家大小姐有私情,你那时候也是这般知礼的吗?”
    他闻言,额前青筋鼓起。第一次正眼看她,然而眼神中全是愤怒,毫无半点恭敬之意。他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声音低沉得可怕。
    “公主若不满臣,臣任由公主处置,绝无半句怨言,但您不能污辱君家大小姐。当年之事颇多内情,臣不管公主信不信,君家大小姐与臣并无半点私情。她光风霁月雅致端庄,不是臣这等低贱之人能高攀的。臣与她,是被人陷害。公主金枝玉叶,当知众口铄金可定人生死。望公主莫信他人谣传毁人名声。”
    她当时心里酸得很,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木讷无趣的男人,居然会因为别人对自己的一言诋毁而争得面红耳赤。
    当年如果有人信她,她何至于会流落京外。刚知道怀孕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没有人知道那时候她有多挣扎,她曾无数次想过不要那个孩子。
    她知道他被二婶派人乱棍打死了,她知道他是被自己连累的。要不是她,他何至于会送命。
    “你就不怪她吗?无论你们是不是被人陷害,听说你因为此事差点送了命,你心中当真没有半点怨言?”
    “没有,臣只恨自己当初去的太晚,害她受了太多的苦,害得我们女儿……公主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臣告退。”
    她瞧得分明,他眼有泪光,怕是急于退下去找个地方哭一场。这一刻她突然触动不已,重生十七年后,没想到还有一个人始终把她放在心里。
    心口胀胀的,很想哭。
    如此几日过后,她下定了决心。
    屏退所有的下人后,召他进来。他一如往常的恭敬,止步于外间的珠帘,再也不肯多进一步。她坐在内室的锦榻上,慢悠悠地喝着茶。
    “记得当年,你也是如这般知礼。”
    楚夜行心头一跳,下意识望过去。珠帘微动,内室暗香浮动。似乎有一道纤美的身影靠在锦榻之上,端地是风流娇艳。
    “公主有何吩咐?”
    “那天你也是这么问我的,你问我‘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女子幽幽怀念的声音,惊得楚夜行心头又是一跳。当年?那天?他和公主之间哪有什么当年,又哪里来的那天?
    这些字他每一个都能听懂,可是他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思考都被冻结了。
    “你怎么不往近走一些?你就这么怕我吗?你也知道如今侯府正是用人之际,你放心,只要你对我忠心,我们侯府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楚夜行听到这些话,整个人僵住了。
    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天,那个人人颂赞的大小姐也是这么对他说的,一个字都不差,完全一模一样。
    当日,那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
    “你…你是谁?”
    “向南山,你说我是谁?”
    锦城公主掀了帘子出来,站到他的面前。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迫得他往后退了一步。他猛烈摇着头,这怎么可能?
    “你怕我?”
    “不…臣…臣…”
    “你既然不怕我,为什么不敢看我?”
    楚夜行的脑子终于清明了一些,遵着她的声音看着她。她的眼神告诉他,她就是当年的君家大小姐。
    这么离奇的事情,怎么可能?
    “你回答我说,你说你不会辜负我的期望,你会永远效忠我一个人。你还说从此以后,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这话你还记得吗?”
    他怎么能不记得,那时候他一腔赤诚,觉得突然被受重用激动得无以表达,唯有一再誓死效忠。那是他第一次离大小姐那么近,以前他只能远远看着她,她的背影是那么的美好。
    “你…你是大小姐?”
    “是,我是君湘湘。明儿也知道我是谁,是她跟我说,说很多人想嫁给你当填房,她不想要后娘。所以劝说我和你相处一下,看看能不能嫁给你。我观察了你几日,觉得你还不错。如是你不怕我是个借尸还魂的,我们何不试一试?”
    他半天消化不完,就好比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突然有人告诉他,他不仅有女儿,而且还有妻子。
    愿意,他愿意。
    他在心里猛点头,可到嘴的字却一个也说不出来。
    她似乎有些失望,“算了,如果你害怕,这事就当我没提过。不过现在你知道我的身份,以后不要阻我和明儿亲近,这一点你总能办到吧。”
    “我…公主…”
    “行了,你退下吧。”
    他一把拉住要进内室的人,她惊讶回头,“你还有事?”
    “我…我愿意的,我不怕…无论你变什么样子,我都不怕,我都愿意…我会对你好的,再也不会让你受那些苦…我现在有银子了,我还是国公…”
    她笑了起来,被他这手足无措像个孩子似的表现逗笑了。笑过之后,是无尽的感慨和庆幸,感慨命运捉弄人,庆幸老天有眼。
    新婚之夜,她再次看到这男人手足无措的样子。那如毛头小子一般不安又忐忑的样子,害得她都跟着害羞起来。
    那一次,她和他都不清醒,记忆也很模糊。
    可是她生过孩子,应该算是知人事。
    “你转得我头疼,你要不去那边看一会书吧。”说完,她丢了一本避火图过去。心里一百个别扭,谁家男人要女人教的,谁家男人新婚之夜还要临时抱佛脚学习避火图的。
    她家男人就是。
    卢姨母肯定想不到这男人行商多年走南闯北,居然哪此单纯,所以也没找个人指点他一下。他面红耳赤地翻着书,时不时偷偷看她。
    她等了半天,正闭目养神着,猛然听到粗重的呼吸声,紧接她就被扑倒了。一夜四回水啊,她的腰都快断了。老男人食髓知味,恨不得把之前多年欠下的都补回来。
    害得她都没脸见人,尤其是女儿。
    脸皮这个东西,多来几回也就厚了。到后来她哪怕是被老男人缠到大半夜,也能在第二天泰然自若地面对和自己差不大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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