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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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没等有人想到破解的法子,绣楼上的小妖娥突然嘻嘻哈哈的开始向我们抛花瓣助兴,脚下地面也开始摇晃起来,忽然一声巨响,地面轰然裂开,现出十几个只够一人容身的木桩,那木桩桩下却是密密麻麻闪着银光的尖刃,几个流波弟子被利刃穿破身体,死相惨烈,我虽知是幻像,知道他们已经被淘汰出阵,此刻必然是毫发无伤的,但还是不由得心惊肉跳,因为慢慢师姐说,那些在阵中亲历的惨和疼是真的,永生难忘。
    “都下去吧……”
    一个小妖娥幸灾乐祸的喊道。
    顷刻间狂风骤起,将我们朝那坑里刮去,二十多个人却只有十几根木桩可以落脚,踩不到木桩的只能坠落在坑底的利刃上,捅一身血窟窿,我此刻已是悔青了肠子,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冒冒失失跑来破阵,一刀穿透胸口的滋味,我真的不想尝啊。
    可我已被风卷着扑向坑里,只好挣扎着去抢木桩子,两个倒霉的师兄被刮得太远,够不着木桩,直接扑到了坑底的刀刃上,登时鲜血迸溅,被抛出了迷阵,只剩死前的幻影还挂在染血的利刃上。
    我顾不得多看,扑向离我最近的木桩,却被一个师兄又撞飞了出去,慌乱间看到星沉向我这边纵身一跃,我连忙向他伸出胳膊,被他一把拽进了怀里,又被他带着旋风般找了个木桩落脚。、
    慢慢师姐在不远处,和一个师姐共用了一根木桩,一个站在木桩上,一个堪堪悬空抱着木桩。
    好在除了最开始跌下去的那两个师兄,剩下的人都暂时有惊无险。
    然而须臾间,绣楼上小妖娥洒下来的花瓣摇身一变成了刀子,朝坑里的人劈头盖脸的刺来。
    游戏而已,为何这般逼人太甚……
    大家纷纷拔剑格挡,铺天盖地的刀雨本已让人无暇他顾,脚底的木桩却开始一个一个,不紧不慢的倒了下去。
    几个无处立足的情急之下只有一个保命的念头,一边挥剑挡开四周锋利的飞刀,一边朝最近的木桩纵身跳去,瞬间和桩上站着的同门刀剑相向。
    不一时,坑里便已乱做一团。
    星沉这厮平日里连一个挑衅的眼神都不忍,此刻被人挥剑劈砍,自然毫不手软的砍将回去,带着我这个大拖累,照样打的游刃有余。
    盘旋在天上的绣球这才慢悠悠的飘了下来,在刀林剑雨中走走停停,时不时悬在人们面前,好整以暇的等着人来喂,一个怒极了的师兄一剑朝那绣球砍去,随即身形一晃,已是坑底利刃上的一具尸体的幻影,这绣球原来砍不得。
    不知哪个师兄情急之下踢了那绣球一脚,那绣球无数张嘴骂骂咧咧朝另一个同门身上砸去,又被一巴掌扇飞了出去,刀光剑影血泊四溅中,众人欲哭无泪的玩起了击鼓传花。
    绣楼上又响起轰隆隆的大嗓门:“一人献祭,众人得救,你们这般窝里斗,到最后一个人都出不去。”
    我瞧着星沉毫不拖泥带水的挥剑,突然背上蹿起一层凉意,照这个打法,最后岂不只剩下我和他,他若要继续破阵,被吃的那个人必然是我啊。
    木桩又倒了几个,我在一片纷乱中寻找慢慢师姐的身影,她全身已被鲜血染透,正左支右拙的胡乱挥着剑,突然斜下里一道冷剑刺来,慢慢师姐肋上又中了一剑,被人一肩撞下了木桩,朝坑底的刀丛摔去。
    就在这时,击鼓传花的绣球七嘴八舌飙着脏话,朝我飞旋而来……
    我伸手把绣球接在了怀里……
    反正迟早是要被吃掉,还不如多卖几个人情,而且……我确实看不得慢慢师姐被捅几个窟窿。
    我只觉手掌一阵钻骨的疼,原来血肉被一口一口啃掉,是这种疼啊……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刀光剑影不见了,纷纷倒下的木桩不见了,杀红了眼的师兄师姐们身上血染似红莲一簇簇绽放……
    “你……”
    我听到星沉气急败坏的声音。
    这么好的机会,不狠狠在他心里印上一记感动,更待何时。
    我婉转蛾眉,做摇摇欲坠状,气若游丝的说道:“师兄……我说过……要助你拔得头筹……”
    看你日后怎么开口要我粉身碎骨还丹。
    “你……”
    我观他表情,见不到他感动,却见他额上青筋直蹦,似是快要被我气死了。
    他竟一把将我手里的绣球拿了去……
    那绣球却飙了几个脏字,又挣扎着飞回我手中。
    慢慢师姐满脸是泪的扑倒我身上,哽咽着说:“娉娉,你为了我,竟然甘愿去死……”
    我朝她讪讪的笑了笑,回头再聊,回头再聊……
    绣楼上一阵抚掌大小:“哈哈哈哈哈,你们一群九尺男儿,却不似个女子有担当……”
    咳咳,无路可走,顺势而为,仅此而已,可我既做了英雄,自然不肯戳破这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星沉不知是杀红了眼,还是气红了眼,扶着我肩膀的手几乎要陷进我的肉里,我不敢低头看自己的手,此刻怕是已经白骨森森了吧,不知能不能请楼上的看守行个方便,给我寻个僻静处,毕竟当着这么多人面被啃光,着实不太好看。
    哪知手上半晌不再有疼痛,我鼓起勇气低头看去,却见自己一半边手掌血肉模糊,伤口却只有两三处。
    手里的绣球竟然忘了吃我,此刻正七嘴八舌的嘀嘀咕咕低声议论着什么……
    我竖起耳朵,隐约听到“怎么回事,没法吃啊,太巧了吧,不是吧……”
    星沉亦竖起耳朵听得仔细,还胆大包天的拿起绣球凑到了耳边听……
    楼上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不对,抬手将绣球招了上去,又是一阵嘀嘀咕咕。
    那壮汉竟一脸诧异的看向我,愣了半晌,突然转身咚咚咚的跑下楼来,震得那楼又是一阵不堪重负的瑟瑟发抖。
    那壮汉地动山摇的跑到我面前,费力的蹲了下来,凑到我面前将我仔仔细细从头看到脚,嘴里喃喃念着:“造化,造化……”
    我不知他发什么疯,却也好言好语的问他:“既是造化,那便放我们过去吧。”
    那壮汉仰天大笑:“好说好说,若早知有这般缘分,哪会这般为难你。”
    他说着挥手招来小仙娥,帮我们这些受伤的人上了药,我手上被啃掉的肉须臾便长了出来,我啧啧称奇。
    我瞧着那壮汉不似个眼熟的,便颇是好奇的问他:“这位兄台,我们之前可有一面之缘?你说的造化,缘分是指什么?”
    那壮汉胸口几番激动的起伏,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吞了下去,只讷讷道:“造化,总之是造化……”
    他挥手将挡在我们眼前的绣楼撤走,亲自领我们穿过市井,朝一处城门走去,我好奇的问他:“兄台,不知方才那些流波弟子,是如何闯过这关的?”
    我这个不知从哪里交上的旧相识如实说道:“他们比你们机灵,一听要献祭,不等刀雨落下便揪了个献祭的出来,直接喂给绣球吃了……”
    “舍身成仁,谈何容易……”
    兄台唏嘘一句,抬头望天,活像一块若有所思的发糕……
    第33章 难上加难
    那兄台将我们送至城门口不远处,悄悄对我说:“那老酸秀才卖弄起学问来,便是三天三夜也不够他显摆的,你不要和他比试文采,只想办法气他便是,若气得他斯文扫地,你们便过得去了……”
    不想还得了个小灶,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我谢过兄台,与他拜别之后,随着大家一同走到城门楼下,见前面有流波弟子围成一圈,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霁月高大的身影。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霁月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星沉,转过头自言自语道:“又来几个送死的。”
    立刻有几个拍马屁的附和:“师兄说的对,师兄说的好。”
    星沉冷笑一声,与我一同走上前。
    我踮着脚尖往里望去,见大家围着的是一个鹤发苍苍的老者,衣着虽整洁,却已洗得泛白,透着古股清贫寒酸。
    那老者正在和一个师兄比试对对子,老者吟一句上联,师兄对一句下联,不知两人已对了多久,只见这老者依旧游刃有余,而这位师兄已是满头大汗,磕磕巴巴。
    我心中暗忖,这位难道就是兄台说的老酸货,不知这一关是怎么个闯法,我只盼着不要像方才那么血腥才好。
    我抬眼望向那老者身后,十几个流波弟子正席地而坐,趴在小桌案上奋笔疾书,一个离得最近的一边写,一边自言自语:“罚写三千遍……方才怎么没把我献祭给那绣球……”
    我:“……”
    好吧,人各有志,还是求同存异吧。
    忽听那老者一拍桌子,愤然怒斥道:“不学无术的废物蠢材,才对了五百句就对不下去了,我还有三万句要对与你们听,扫兴,甚是扫兴,你给我下去罚写三千副对子,写不完别想出阵。”
    我骇然拍了拍胸口,苍天啊,五百句还被他骂成废物蠢材,似我这种五句都对不出来的,岂不是要被他抡起砚台当场砸死。
    那老者冷笑道:“等了一个甲子,等来一群废物点心,你们也配与我比试?罢了罢了,你们自去比吧,对对子不少于三千个,续句不少于五千个,续词不少于一万个,做不到就去一边罚写。”
    四下顿时哀嚎声一片,我竟也突然觉得还是第一关比较好闯些……
    老者见我们迟迟没有动作,更是不耐烦的吼道:“谁先来?”
    围着他的弟子们登时作鸟兽散,霁月师兄跑得比谁都快,看来他对自己胸中有几滴墨水,知道的十分清楚。
    我正扭头瞧着他直乐,忽然觉得背上窜起一阵凉意,左右一看,站在那老者桌前的,怎的只剩下我一人了。
    我看向身后,慢慢师姐和星沉这厮都寡廉鲜耻的扔下我逃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与那老酸秀才周旋,左右他设下的局无解,我便依着兄台教我的法子,将他气的斯文扫地,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老秀才问我:“你要对对子,还是续词续句?”
    对子我只能对上两个,续词上去还简单些,我便回道:“续词”
    老秀才又问我:“你自己续还是同旁人一起续?”
    我回身指了指慢慢师姐和星沉,“我与他二人一起续。”
    星沉和慢慢师姐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来,我向老秀才求了个方便,将星沉和师姐拉到一旁小声商议:“方才那位兄台偷偷告诉我,不要与这个酸秀才比文采,只想办法气得他斯文扫地便是,你们两个有没有气人的好法子?我素来乖巧懂事,不曾气过人,师兄,你定然最擅长此道,快想些办法才是。”
    星沉无语看着我,好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就仿佛他是被我从小气大的一样……
    时间紧迫,我无暇与他掰扯这些有的没的,只催着他快些想,星沉只好蹙起眉头想,想了片刻便敷衍我:“你只和往常一般,凭着直觉说话便是……”
    我咂摸着他这句话,怎的越咂摸越觉得是句刻骨铭心的嘲讽……
    我三人还没嘀咕两句,老秀才便朝我们吼道:“你们还比不比了,不比也罢,免得污了我的耳朵,你们自去一旁罚写便是。”
    我们只好蹭到他面前,战战兢兢的开始。
    慢慢师姐应是我们三个里文采最好的,我让她起个头,她犹豫半晌,最后支支吾吾道:“难……难上加难……”
    我暗自抱怨,师姐这词选的,还真是个好彩头啊……
    不知是不是神明天佑,我忽然间有种福至心灵的感觉,莫名其妙就接道:“难上加难……”
    说完忽然觉得山随平野阔,江入大荒流,等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天地……
    我偷偷拽了拽星沉的袖子,递给他一个喜出望外的眼神。
    星沉收回目光,嘴角抽了抽,极不情愿的接道:“难上加难……”
    慢慢师姐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什么,偷偷在我手上使劲掐了一把,“难上加难……”
    她声音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若狂,与我心照不宣的对望一眼,然后咧开嘴无声的朝我笑出一口白牙。
    “难上加难……”
    我险些翘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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