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玉娘见二爷这样说她，忙屈膝道，“我记下了，谢过二爷指点。”
    李姝见赵世简教导玉娘，也不好说什么，见他说完了，吩咐玉娘道，“既二爷这样说，你去看看吧，我就不去了。”
    玉娘忙去了。
    玉娘刚出门，李姝就歪在赵世简身上，“走了一上午，我脚疼得厉害，官人给我揉揉脚。”
    赵世简心里宝爱她，忙笑道，“娘子有吩咐，岂敢不从。”说罢，他脱掉她的绣花鞋，把她的一双脚放在自己怀里，慢慢揉捏。
    李姝笑道，“我刚来，心里总有些谨慎，想着样样都做得顶顶好，让阿爹和官人满意。谁知过犹不及，倒是有些心急了。过日子天长地久的，哪里是这一两天就能看出人品的。”
    赵世简一边给她揉脚，一边笑道，“娘子会这样，也是常理。我去了新学堂，也想多表现表现，让先生更喜欢我。娘子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阿爹不大管这些小事，只要家里人和和睦睦的，吃的穿的，好一些差一些，阿爹从不在意。阿爹最忌讳的是家里有人弄鬼，或是家里人不齐心。娘子以后管家，只要把家里帮佣和丫头小厮抓住了，其他事情，只管吩咐他们去做。娘子有时间陪陪我，或是读书做针线都可以。厨下烟熏火燎的，若娘子还要自己做这个，我这样读书习武，可还有什么用呢。”
    李姝笑道，“还是官人看的明白，我以后要是再糊里糊涂的，官人只管提醒我。官人不晓得，我其实最不爱下厨了，烟熏火燎的不说，整日在厨下泡着，人都不成个样子了。我本就是个懒人，这才勤快了不到两天，你这样一劝，我马上就要原形毕露了。”
    赵世简哈哈大笑，“娘子只管继续懒散着过，自己家里，要是整日还想得那样多，岂不累坏了。”
    夫妻二人正在说笑，玉娘进来了。她见二爷正给二奶奶揉脚，就跟没看见一样。
    玉娘先行礼，再回话，“回二爷二奶奶，费妈妈色色都准备好了，也是按照二奶奶早上吩咐来做的晌午饭，只单独又给煦哥儿蒸了碗鸡蛋羹。”
    李姝一拍脑门，“我忘记煦哥儿如今能吃些东西了，还好费妈妈记得牢，不然煦哥儿晌午可吃什么呢。”
    赵世简点点头，“我就说了费妈妈最是能干，娘子再不用操心的。娘子前儿才给过费妈妈见面礼，如今她定然样样都妥帖。费妈妈在咱们家做了十几年，我是知道她的。娘子以后隔一段时间给她些好处，也不用太多，一块布一包点心，她保管就能用心好些天。”
    李姝笑道，“官人还没做官呢，如今就这样懂人心。”
    赵世简哈哈大笑，“谁不想多得些好处呢。”
    夫妻二人闲话了一阵子，李姝问赵世简，“晌午饭还是分开吃吗？”
    赵世简想了想，“咱们把妹妹叫来吧，她整日一个人在房间里，孤零零的。大嫂带着孩子，大哥又不在家，咱们就不去叨扰她。”
    李姝点点头，吩咐玉娘，“去看看大娘子洗漱好了没有，问问她愿不愿来跟我们一起吃饭。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赵世简笑道，“我等娘子回来。”
    李姝去了正房西屋，到了门口，她先问了一声，“妹妹在吗？”这屋子门口只有帘子，她也没法敲门，只能先问一声。
    慧娘忙回道，“我在呢。”说罢，她从里面撩起了帘子，“二嫂快进来，蓉娘，给二奶奶搬凳子。”
    蓉娘忙从床脚那里又搬了个凳子，李姝坐下，慧娘也坐在了一边。
    慧娘问她，“二嫂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我？”
    李姝拉起她的手，“并没有什么事情吩咐你，你哥哥让我来问你，中午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吃饭。我也是这样想的，妹妹在家的日子不多了，中午家里人本来就少，还东一处西一处的。不如以后跟我们聚到一起吃饭，人多也热闹些。等妹妹以后去了婆家，想起娘家人，能记得和哥哥嫂子一起吃饭的快活日子，不管以后有什么难事，有这些记忆暖着人心，什么坎都能迈过去。若是妹妹整日一个人孤孤单单待在房里，别说妹妹了，我想起来都觉得恓惶。”
    李姝一席话，说的慧娘有些动容，她讷讷问道，“要不要叫大嫂一起？”
    李姝摸了摸慧娘的脸，“你哥哥说了，大哥不在家，大嫂带着孩子不方便，咱们先别去叨扰她。妹妹不知道，我嫁到赵家才两天，虽然你二哥对我很好，阿爹也对我和颜悦色，大哥大嫂和妹妹，更是对我只有敬重，但我时常还是会想起娘家。好在我以前在娘家，整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想起来心里只有高兴的，也就不那么想家了。我想让妹妹以后跟我一样，想到娘家，心里只有暖，没有寒，妹妹懂我的意思吗？”
    慧娘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自从吴氏死了，再没有人跟她说这样暖心窝子的话。阿爹和哥哥们虽然都疼她，但毕竟都是男人，哪里能想到这么多。二嫂和她年纪相当，却能为她想这么多。
    慧娘一边流泪一边哽咽道，“二嫂，二嫂，你对我真好。”
    李姝给她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把慧娘的头揽到自己怀里，一边抚摸她的头发，一边劝她，“妹妹不要想那么多，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咱们要想法子让自己高兴些，让家里人高兴些，这样也不白活一场。家里就这几个人，咱们都高高兴兴的，一起吃一起玩，可不痛快，也不姑辜负咱们姑嫂的情谊。”
    慧娘擦了擦泪水，又笑了，“二嫂说的我都心动了，现在就想整日赖在二嫂那里。”
    李姝笑道，“妹妹若是不嫌弃，以后每天去我那里，咱们上午一起读书，下午一起做针线。妹妹操持家务的本事我是比不上，但姑爷以后要继续科举读书，妹妹就算不用科举，也要多读些书，以后也能和姑爷夫唱妇随。我也不能教妹妹什么，只能陪着妹妹一起，咱们多认几个字。”
    慧娘红了脸，“我都听二嫂的，只是，我读书读的少，二嫂别嫌弃我笨。”
    李姝笑道，“这样才对，哪能一个人总待在房里呢。”
    李姝吩咐蓉娘，“再去打些热水来。”
    过了一时，蓉娘打了热水来，李姝又给慧娘洗了脸，理了理头发和衣裙，带着她一起去了西厢房。
    赵世简见她们来了，起身迎接，“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过去了，看看你们是不是打起来了。”
    李姝拍了他一下，“净胡说！”
    等慧娘坐下，李姝跟赵世简说道，“官人，我跟妹妹说好了。以后每天上午，妹妹到咱们这里来，我们一起读书识字，下午我们一起做针线。大嫂要带孩子，我得看着妹妹把陪嫁里需要自己做的针线都做齐了。”
    赵世简点点头，“都按娘子说的来，我这几天也陪着你们一起读书。”
    说罢，他吩咐玉娘，“先去端饭来。”玉娘应了，和蓉娘一起去了。
    吃饭的时候，慧娘只吃了一小碗就放下碗，李姝见慧娘像是有些放不开，劝她，“妹妹怎地吃的这样少？妹妹再吃一些，不然显得我也太能吃了，妹妹全当陪我吧。”
    说罢，不等慧娘拒绝，亲自起身又给慧娘添了半碗饭，往她碗里夹了些荤菜，“妹妹不能光吃素菜，也要吃些肉。妹妹还在长身体呢，不用怕吃肉吃多了气味不好。玉娘，等会把我漱口用的膏子，给大娘子分一小瓶。妹妹每顿吃了饭用那个漱口，保管口气清香。”
    慧娘见李姝亲自给她盛饭夹菜，只得又吃了半碗。
    赵世简笑道，“妹妹只管听你二嫂的，如今在西厢房，什么都是她说了算，我都不敢犟嘴的。”
    慧娘笑了，“二哥就爱开玩笑。”
    等吃过了饭，李姝让玉娘服侍慧娘漱口，把那膏子给她含一口，混着水一起漱口，果真带些清香味。
    慧娘奇道，“二嫂这是什么膏子？”
    李姝笑道，“这是我自己做得，里面有薄荷，吃过了饭用这个漱漱口，什么味儿都没有，明儿得空我教妹妹做。”
    慧娘听见是自己做的，想来并不是特别贵重，遂没有拒绝李姝给她分的一小罐。
    慧娘吃过了饭，自己回房歇息去了。
    赵世简见妹妹走了，坐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道，“谢过娘子替我照顾妹妹。”
    李姝笑道，“我照顾妹妹，是看我们姐妹之间的情谊，和你可没关系。”
    赵世简笑道，“不管为了什么，我都要谢过娘子。阿娘在的时候，妹妹整日快快活活的，万事不操心。阿娘病了，妹妹日渐懂事。等阿娘突然去了，妹妹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从此谨小慎微。我们父子三个虽然疼爱妹妹，哪里能想到这么仔细。大嫂整日带孩子，连大哥的事情她都是能凑活就凑活，更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妹妹了。如今有了娘子，妹妹总算又能多些笑容了。”
    李姝摸摸他的头，顺手把他绑发的带子拆了，赵世简的一头乌发顿时散落下来。李姝一边给他整理头发，一边道，“官人不用谢我，我一来为着我和妹妹之间的情谊，她这样乖巧，谁不心疼？二来，我也是为了当日对阿娘的承诺。三来，官人就当我沽名钓誉，为了自己的好名声罢。”
    赵世简哈哈大笑，一把捞起她，“我就喜欢娘子这样的率真，就算娘子是为了好名声，只要能把事情做好了，都是难能可贵的。好了，咱们不说妹妹了，娘子今儿定是累了，我服侍娘子歇息。”
    说罢，迈开大长腿，往卧房里去。玉娘本来在西厢房门口，见状忙从外面把西厢房门关了。
    李姝捶了他一拳头，“我今儿累了，让我好好歇歇，别折腾我。”
    赵世简斜眼看她，“娘子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想让娘子歇息歇息，没有别的意思。”
    李姝顿时大囧，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你去塌上睡。”
    小夫妻一边打闹，一边并头歇下了。
    下午，慧娘起来后，直接过来了。
    李姝笑道，“今儿下午先不做针线，我跟大嫂说好了，要把家里的东西盘点一下，妹妹跟着一起吧。”
    慧娘高兴地点点头。
    李姝又看向赵世简，“官人下午要做什么呢？”
    赵世简笑道，“家里东西也不多，你们很快就能整理好了。我自己把先前做的文章看看，近来读书少，都要荒废了。”
    李姝听他这样说，不再管他，自己换了身家常的衣服，带着慧娘一起，去了东厢房。
    孙氏见她二人联袂而来，忙起身迎接，“弟妹和妹妹来了，我才给煦哥儿喂过奶，咱们这就去库房看看吧。”
    三人去了库房，丹娘留下照顾煦哥儿，另外两个丫头跟着。赵家能有多少东西，李姝大致看了一眼，就跟孙氏商量。
    “大嫂，家里东西不多，咱们先按家具、杯碗盘碟、吃食和礼品四样登记吧，大嫂看可行？”
    孙氏心里想了想，确实没有别的东西了，也同意，“弟妹的嫁妆单独放到一边，不要混到了一起。咱们只把公中的东西清点出来就可以了。”
    李姝点点头，“就按大嫂说的。”
    李姝吩咐两个丫头搬了三个凳子，姑嫂三人坐在库房门口，让书海和文崖把东西一一搬出来，李姝的嫁妆单独放置，其余的一一写到四个本子上。
    写完了，让慧娘一一读给孙氏听，孙氏点了头，妯娌二人都按个手印，算是盘点清楚了。
    孙氏笑道，“好了，以后再有进出，都要先从这本子里过。咱们一人一个月轮着来保管这本子，弟妹看可行？”
    李姝拒绝了，“阿爹已经把家给大嫂掌管了，一事不烦二主，大嫂索性都管着，岂不便宜？我需要什么，只管问大嫂要就是。”
    孙氏本来就是客气话，见她这样说，也不再客气，“那我就先管着，弟妹有不清楚的，只管来看本子。”
    不到一个时辰，事情就忙完了。李姝带着慧娘一起回了西厢房，孙氏回了东厢房。
    赵世简正在写字，见她二人进来了，笑道，“可理清楚了？”
    李姝笑道，“有大嫂和妹妹这两个活账本，什么理不清楚。”
    赵世简又问，“娘子的嫁妆有没有单独放置？”
    李姝点头，“官人放心吧，我是个最不肯吃亏的，自己的东西肯定是看的好好的。”
    慧娘笑道，“二嫂万事有章程，二哥只管放心。我以后也要跟二嫂多学学呢。”
    赵世简笑道，“妹妹旁的先不用急着学，只管学学你二嫂的大胆，妹妹就是太腼腆了。”
    李姝斜眼看他，“官人这是在夸我？”
    慧娘笑了，“二哥还说自己不敢犟嘴，这样打趣二嫂。”
    三个人说笑间，慧娘吩咐蓉娘，去把她的针线筐拿来，李姝也拿来针线筐，姑嫂二人一起做针线。
    赵世简在一边陪着。
    夜里，赵书良回来了，慧娘说以后要跟着二嫂读书做针线，他点了点头。
    赵书良想了想，取了十两银子给李姝，“老二家的，你既要教你妹妹读书，就正经让她多学一些。女婿也是读书人，她不多学一些，以后如何跟女婿说话。这请先生还要束脩，我这里没有束脩给你，这十两银子，你拿去买笔墨纸砚。我听说书都是比较费钱的，你先紧着用，不够了，我再添。”
    李姝有些不好意思，“阿爹，笔墨纸砚我都有，书也有，暂时还不用到外面买。”
    赵书良道，“你有是你的陪嫁，咱们家还没到媳妇贴补嫁妆的地步。老二那里都是科举用的，你们不一定用得上。你买些你妹妹能用的，好好教她读几篇文章。不说让她多有学问，至少以后女婿说话，她总能听懂一二。明年她就要出门子了，你得抓紧。”
    李姝听他这样说，忙接了银子，并把自己的计划说给赵书良听，“儿媳以后预备每天上午带着妹妹一起读书写字，下午就和妹妹一起做针线。妹妹的陪嫁里有许多东西需要咱们自家做，她一个人，就是长三双手也做不完，我正好无事，可以给她搭把手。我们有不懂的，再问问大嫂。”
    赵书良点点头，“你安排的很好，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先把需要自家动手的，带着你妹妹一起做了。需要到外面采买的，等年后再说。婚期在明年秋里呢，暂时不急。”
    李姝应了。
    赵书良又吩咐慧娘，“阿爹是个粗人，原来竟没想到让你读书的事情。你只跟着你二哥认了几个字，虽能提笔记个账，但比你二嫂还差一些。你既然要学，就正经学。你哥哥嫂子都在家里，有不懂得尽管问他们。多学些本事，总不是坏事。”
    慧娘正色应了。
    赵书良又吩咐孙氏，“老大家的，以后家里的事你多费些心。”
    孙氏笑道，“不消阿爹吩咐，儿媳自会把能干的都干了。妹妹只管跟着你二嫂读书做针线，家里有我呢。”
    赵世崇也笑道，“咱们兄妹三个，以后就我一个是大老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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