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叶芊芊恍然明白她动作的意义，两人吃的同一锅粥，没人做手脚，可以放心吃。
    菜是半碗白菜炒豆腐，叶芊芊吃了半个馒头，就开始喝粥，叶艳华与她吃的差不多，只是稍微急一些，没有吧唧嘴，垂着眼睛的模样很文气。
    吃完饭还没动，叶艳华就急忙站起来：“我来洗碗吧。”
    叶芊芊认真的看着她，说：“我自己洗就行。”
    喝粥的碗很好清洗，叶芊芊三两下洗干净，顺道观察一下厨房，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连水泥台子上的污渍也不见踪影，她和张文秀不是邋遢人，但也没这么勤快过，也不知道叶艳华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
    正想着，叶艳华端着她自己的碗走进来，对上叶芊芊的目光，腼腆道：“妹妹，我刚来有很多事不知道，要是有啥你看不惯的，你直接跟我说，我肯定改。”
    叶芊芊想了想，歪头问：“你……以前都在乡下，没见过爸吗？”
    “嗯，我妈跟我说他家是这儿的，她快死的时候找到了咱爸，姥姥年纪大了要住在舅舅家，我就来了这儿，就是给你跟姨添麻烦了。”
    叶艳华说话的时候眼神没有闪躲，坦荡的对他们三人没有半分恨意。
    叶芊芊听过没什么表示，心里却在思索，叶艳华的老家离这儿有五六百里地，叶艳华长在乡下，竟然连半点口音都没有。
    “我自己一个人惯了，你没事儿别惹我就行。”
    叶芊芊留下这句话往外走，叶艳华想张口叫住她，又咽了回去，这个妹妹不是轻易能讨好的。
    高三放假就是从忙碌的学习骤然悠闲，叶芊芊吃过早饭无所事事，翻出老师送的新年礼物，打算先把作业给写完，但叶家昨天那么热闹，今天又怎么能消停下来，不大会儿就有三四拨人用借个剪刀、老虎钳的名义，想看看家里有没有啥稀罕事儿。
    “芊芊，咋不出去玩啊？”
    “作业还没写完呢、”
    “哟，刚放假就不忘写作业，我家那小子要是跟你一样乖就好了，不过他悟性好，平时不用功到考试看看书也能考个差不离，上了高中男孩就开窍了。”
    叶芊芊连白眼都懒得翻，也不接话。
    中年妇女没看到八卦传说中的女孩子，撇撇嘴走了，叶芊芊百无聊赖的准备关门，门外突然来了一人。
    “芊芊！”
    是叶芊芊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付蔷，眉眼弯成了月牙，手里还捏着两串冰糖葫芦，蹦跶着来到她面前，带着两分嗔怪说：“喏，给你一串，你怎么不去找我玩啊？”
    “我刚起床没多久。”
    “咦，你真能睡，我放假反而睡不着了。”
    付蔷熟门熟路的跟叶芊芊走进叶家，冰糖葫芦酸甜可口，但两人都没吃第一口，正准备坐下的时候，叶艳华听到声音从房间里探出头看了看。
    “你家有客人啊？”
    叶芊芊嗯了一声，一时没想好怎么解释，官方说法要等张文秀敲定，她要是贸然承认这个姐姐肯定惹得亲妈不高兴。
    付蔷首先为难了，不舍的将自己那串冰糖葫芦递出去：“呐，这个给你吃吧。”
    叶艳华有片刻失神，而后摇头，笑容略略僵硬：“我不爱吃，谢谢你。”
    “那好吧。”
    叶艳华悄悄打量付蔷一眼，又转身回房，背影看起来不大自然。
    付蔷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她有点怪。”
    “可能是刚来还不习惯吧，我们到我房间玩吧。”
    “对了，我是来找你出去玩啊，老呆在家有什么意思，我哥说明天可以去爬山，你要去不？”
    叶芊芊认真啃着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想也不想的拒绝：“爬山太累了，我想睡觉。”
    付蔷一点都不意外的叹口气：“我早就猜到了，真是的，你太懒了，都拽不动你好吗？你怎么跟个老年人一样啊？“
    “我这叫合理保存体力，以充沛的精力迎接高考，很明智的。”
    “……你还爱自夸。”
    叶芊芊耸肩，可付蔷铁了心要薅她出去玩，从兜里摸出来两张电影票：“下午去不去？”
    是一部喜剧电影，叶芊芊挺久没看电影了，有点小心动。
    “去！”
    两人说定后到叶芊芊房间闲逛，书桌上摆着已经做到一大半的试卷。
    付蔷看一眼就开始怪叫，满满的控诉：“你都快写完了，我还一个字都没动，你也太用功了吧？咱们昨天才放假啊！”
    “闲着没事就先写好呗，然后随便玩。”就是一不小心把卷子做的太快了。
    付蔷哀叹：“我做不到，我肯定到最后一天再写咯。”
    “反正能写完就行。”
    她们说话的时候没有关门，叶芊芊若有所感的往叶艳华房间的方向看了看，没等到什么动静，便专心和付蔷聊天。
    “你跟你妈说了没？中午在我家吃饭，吃完去看电影吧？”
    付蔷一口答应，嘿嘿笑：“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虽说叶家条件一般，但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留在彼此家中吃饭是常有的事。
    俩人都不算娇养，普通的饭菜都会做些，看着时间差不多，叶芊芊准备去厨房看看吃什么，刚走到房门口，碰巧叶艳华从房间里出来。
    “妹妹，要做午饭吗？你想吃什么我都会做。”她特意压低了声音，带着讨好又没显得太过殷勤。
    叶芊芊也没拒绝，谁都要吃饭，还是自然点。
    “我们要吃鸡蛋面，你吃吗？”
    “都吃。”
    叶芊芊更习惯吃自己做的口味，付蔷奔过来给她打下手，剥葱切菜，叶艳华反倒成了多余的那个。
    付蔷怕叶艳华尴尬，笑着解释：“家里大人上班的时候我们俩经常这么凑合，芊芊做的面条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叶艳华对上付蔷的笑，也微微一笑，默默从厨房退出来。
    午饭吃过，两人准备出门，晚了赶不上电影开场太可惜。
    趁着付蔷去卫生间的时间，叶艳华一脸忐忑的来到叶芊芊面前，不好意思的小声问：“妹妹，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家里就我一个人的话……”
    张文秀不放心叶艳华一人在家的意思表露无疑。
    叶芊芊记得张文秀的吩咐，她并无意害叶艳华多遭受一份亲妈的指责，只是：“电影票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外面挺冷的，你能去哪里？”
    叶艳华立刻说：“我在家属院等你回来。”
    看个电影来回少说也得俩小时，她们肯定不会立刻回家，家里钥匙又不可能给到叶艳华，所以叶艳华至少要在外面溜达一下午，叶芊芊心里别扭，就跟爹妈给她生了个二胎似的，不如一人的自在。
    “那到时候你去电影院看看有没有别的票，我尽量早点回来吧。”
    叶艳华松一口气，笑着说：“好。”
    三人一起去了电影院，叶芊芊和付蔷并肩走，到达电影院，也刚巧，她们看的场次还有票，叶艳华自己掏钱买了一张票，跟在他们身后进去，座位就在前面一排的角落。
    付蔷悄悄问：“要不要把座位换到一起？让她自己看不太好吧？”
    叶芊芊望一眼坐在座位上出神的叶艳华，拒绝了她的提议：“不用，咱们过去她会不自在吧，唔，我以后再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好。”
    电影开场，场内渐渐安静下来，多数人都在随着剧情变化或笑或哭，叶芊芊给付蔷塞了纸擦眼泪，刻意朝叶艳华的方向看过去，叶艳华刚好扭头朝她看，视线相交，昏暗光线下，叶艳华似有错愕，立刻扭头回去看屏幕。
    散场后，电影院门口有个老婆婆推着小三轮卖煮好的荸荠，一毛钱就能买到一茶缸。
    付蔷看见了，先说：“你最爱吃这个，要买不？我觉得它吃起来太麻烦了。”
    叶芊芊还未开口，与她们并肩出来的叶艳华已经快步走过去，买了荸荠，她的手刚才就放在衣兜里，是准备掏钱的动作。
    叶芊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姐姐不简单，似乎对她抱有目的，可是咸鱼最怕麻烦了。
    第5章
    因为叶艳华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人玩起来也不自在，看完电影叶芊芊便和付蔷各回各家，荸荠被叶艳华提在手里，回家重新用热水洗了一遍放到碗里。
    荸荠剥皮太费劲，叶芊芊慢慢吃了三四个，还夸一句：“这荸荠挺甜的。”
    叶艳华抬头对她笑：“要不我再去多买点回来？”
    叶芊芊狐疑看她，诧异的说：“我就是随口一说，也吃不了多少，不用麻烦，而且你也不用这么对我，咱们本来就不熟。”
    “你、你是我妹妹，我就是想做点我能做的。”
    叶艳华极力掩饰了被挑破心思的无措，但说出口的话看起来非常的真心实意。
    叶芊芊心底疑云更加浓重，这姐姐举手投足不像是刚从乡下来的、还未成年的小姑娘，在电影院出来看叶艳华准备着钱快人一步去买荸荠，仿佛早就知道她喜欢吃荸荠。
    但她们刚刚见面不到三十个小时，叶艳华知道的也太多了点。
    叶芊芊嗑着荸荠皮想事情，还没理清楚，门外有人敲门，是张文秀正常下班回来的时间点。
    随后一声，“芊芊，是我！”
    她又观察叶艳华，只觉得这姑娘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张了起来。
    张文秀提了一块猪肉回来，进门前还带着笑，进门后笑容立刻烟消云散，狠狠白了叶艳华一眼，怒气冲冲的说；“别在我面前碍眼！”
    叶艳华缩着脑袋回她自己房间。
    “这荸荠是谁买的？怎么卖的？”
    叶芊芊避重就轻：“就花了两毛钱，妈，今天吃肉啊？”
    叶艳华躲在门里听见这一句，提着那口气终于散下来，要是让张文秀知道她手里有钱，还不知道会闹出来什么事。
    而张文秀听到闺女的回答哼了一声，“快过年了当然得吃点肉，她今天在家咋样？干活没？没欺负你吧？”
    叶芊芊觉得好笑：“妈，你看着我像是会被人欺负的吗？”
    “也是，你啊，对你正正弟弟都不手软，他还是小孩子，你都大了，今年过年你对他好点，别到时候让你叔叔婶婶有意见。”
    张文秀说着忽然神情柔和起来，翻看挂在墙上的日历开始算日子，确定过年的安排：“再过两天你叔他们一家就回来了，咱们去你奶奶家吃年夜饭，唉，还得带着她！真不想带！我就觉得你爷跟你奶早就知道这回事，昨天闹那么大，也不见他们过来劝一句。”
    “他们估计忙着呢吧。”叶芊芊尽量不火上浇油。
    张文秀的父母是当过领导的小知识分子，叶胜伟父母则是纯粹的工人，如今两人退休在家，也不劳烦闺女儿子养老，逢年过节大家去老人家里聚一聚，虽然两家平时来往不是特别亲密，但叶胜伟有事第一个跟父母商量，认回一个闺女这么大的事儿，二老一定心知肚明。
    “哼，我为这个家掏心掏肺，一点没亏待你爷你奶，到头来都一块儿算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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