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肖念的习惯是先把所有的食材都处理好，然后一起做，土豆要削皮，鸡胸肉要切丁，花椰菜要一棵一棵地摘洗干净，西红柿洗净切块，鸡蛋要搅拌好……
    所以，首先是……她想了想把土豆推到他面前让他削皮，然后自己就去忙着洗菜。
    林奕谦挽了挽袖管，转身在后面的杂物柜子找削皮器。厨房里的东西很齐全，比他家里更有生活气息。他看到几个瓶瓶罐罐，看起来像是手工做的酱料：“这些我可以尝一下吗？”
    他从小吃的就是家里保姆做的饭菜，精致、美味、色香味俱全，但是没有家的感觉。对这种手工做的东西，他反而更感兴趣。
    肖念扭头看了一眼又接着忙活：“嗯。”
    林奕谦看见里面有个深红色的小瓶子，拿下来看了看，是辣椒酱。
    肖念以前在家里闲着没事儿就会跟着网上学菜谱，所以还捣鼓了很多表姐喜欢吃的东西，纪然的口味属于无辣不欢，而且一般的辣度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肖念自己做的辣酱更适合她的胃口，但是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那个辣度。
    林奕谦也没多想，从旁边抽了一个小勺子，舀了一点想要尝尝，肖念想起来辣椒酱也在里面，一抬头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放进嘴里了。
    完全没有防备的辣度，简直是魔鬼辣，他眼泪刷一下就出来，然后就呛得咳嗽了两声，扭过脸去，仰头眨了眨眼睛，愣是忍着没吭声。
    肖念探头过去问：“辣吗？”
    她自己尝过一点点，当时就被辣哭了。
    林奕谦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被辣酱给辣哭了，他感觉嘴里像被人塞了一个火把一样，仍然强装镇定：“还好。”
    “你好厉害。”肖念由衷地觉得他真的是很厉害，她自己反正是一口也不敢吃那个辣酱的。
    林奕谦看着她那个吃惊又佩服的眼神，瞬间觉得好像也真的就还好，也不是很辣，他淡定地拧上盖子：“你自己做的？”
    “嗯，”肖念细心地把花椰菜用刀分成一个一个蒲公英一样的小棵，看起来动作很熟练，行云流水：“好吃么？”
    “嗯。”林奕谦和她并肩而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看了看那个削皮器，一手拿着土豆，试了试，不得其法。
    肖念看着他的动作，从他手里面拿过削皮刀：“你拿反了。”
    林奕谦：“……”
    肖念随手拿了一个土豆，低头认真地削给他：“这样。”
    然后认真地抬头看着他：“会了吗？”
    林奕谦觉得她好像在教小朋友，要是别人他早就怼回去了，可是她那么温柔，鬼使神差的，他就乖乖点头……
    程彦双手抱胸靠在画室门框上看着林奕谦跟傻子一样穿着围裙削土豆，憋着笑不敢出声，摇了摇头：“陷入爱情的男人真可怕。”
    林奕谦说那个辣酱好吃，肖念做酸辣鱼的时候加了一点，老远都能闻见鱼汤里面的香辣味。程彦老早就饿了，围着料理台打转：“看着就好吃，我们念念可真是多才多艺。”
    饭菜上桌，程彦突然想起一件正事来：“过两天我带江宁去画廊，你俩都来，咱们都见见吧，顺便讨论讨论画展的事情。”
    “好，”林奕谦看了看肖念：“到时候我顺路带你过去，不用担心。”
    程彦一边分着筷子一边笑：“员工福利里还有老板亲自接送这条？我看你不像老板，像保姆。”
    林奕谦也不反驳，拿勺子给程彦舀了半碗鱼汤亲自递给他：“老板亲自给你盛汤，多喝点。”
    “受宠若惊啊，林奕谦，没想到你也有良心发现的一天。”程彦真的要喝，刚拿起勺子，发现对面两个人都眼巴巴看着自己：“你们看着我干嘛？”
    肖念是期待，想知道他喜不喜欢自己做的菜，林奕谦拿筷子慢条斯理地夹了鸡丁尝尝。
    程彦是一点辣都吃不了的人，一口汤下去，眼泪哗一下出来了，他立马推开凳子跑去厨房找水，咕咚咕咚就着水龙头灌了几口：“林奕谦，你大爷的……你给老子……你……”
    肖念大概知道这大概个恶作剧，转脸看着林奕谦，他眼里带着笑意，温热的手心虚虚掩着她的耳朵：“骂人的话不能听。”
    程彦虽然抗辣程度不行，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和林奕谦这边敲定了之后就着手去联系，他凭借自己的一张好嘴，在哪儿都吃得开，家里又有撑腰的，走到哪儿，人家也都得给他几分脸面，所以在各个圈子混的都是如鱼得水。很快就联系上了赵宁，和美女策展人单独吃了顿饭，一拍即合，这件事很快就谈妥了。
    上次安排的在画廊碰头的事情也就很快提上日程了，大家以后都要一起工作，认识一下是很有必要的。江宁和所有的画廊员工也都要认识一下，顺便大家一起开个会，再敲定一下画展的主题。
    艺术品店面和普通的店面不同，不是靠人流量带来客户和收益，因此没有必要一直开着门。画廊一般下午一点才开始营业，到晚上八点半关门，所以他们把会议时间定在了上午。人是程彦请的，他自然要负责介绍，他和江宁来的比较早，店里的员工倒是都来了，林奕谦和肖念还在路上堵着。
    程彦看了一眼林奕谦发来的微信，收了手机：“抱歉，林总他那边有点堵车，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到，我带你先在画廊里面转转吧，顺便和大家都认识一下，以后协调起工作来也比较方便。”
    江宁笑着说：“其实我还是挺期待和你说的那个神秘画家见面的，真的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暂时保密，不然就没有惊喜感了，她的名字也很有趣，反正她一会儿就过来了，你可以自己问她。”程彦想了想：“但是她夜不一定会跟你说，那姑娘，脾气有点古怪。”
    他越说的有趣，江宁就越好奇，不过程彦死活不肯说名字，她也就只好作罢，跟着程彦一起去画廊里面转了转。
    不得不说画廊主人的品味很好，虽然很多设计看起来并不算显眼，但是整体的设计都暗暗呼应，形成了一个和谐的整体。最重要的是里面的陈设和设计都是满满的质感，一看就很昂贵，这也显示出了画廊主人雄厚的实力。
    “目前，咱们画廊有几个委托人？”江宁一边下楼，一边问。
    对于一个画廊而言，委托人是十分重要的资金来源。一般来说，一个好的画廊最起码要有十个以上的委托人，他们愿意把一定的资金交给画廊来打理，毕竟艺术品市场的资金流动是非常巨大。
    “两个。”程彦一直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下面穿着工作服的员工以董叔为首，已经排成了一列：“就我和林奕谦，怎么？江小姐有兴趣成为我们的第三个委托人么？”
    江宁笑着连连摆手：“我这点钱还是算了吧，有你们两个在，应该也不缺钱。”
    程彦下楼先介绍了一下江宁，然后就摆了摆手：“大家都随意点就可以了，现在也不是上班时间。”
    大家听见程彦一句话才敢松懈下来，感觉轻松了许多。程彦笑着招呼董叔上楼有点事情要跟他聊，就把江宁交给了店里面的那几个女员工来招待。
    本来这种陌生人见面的场面挺尴尬的，但是江宁很快就靠着自己的温婉和气打开了局面。她一头波浪长发，身穿着薄荷绿的荷叶边连衣裙，身上没有多余的饰品，只有细白的手腕上戴了一只卡地亚的镯子，看起来气质出众，笑起来甜美温婉。
    他们去休息室坐了一会儿，大家顺便跟江宁介绍现在画廊的情况。
    “江小姐，您的咖啡要加糖吗？”
    “不用这么客气，大家以后都是一起工作，我好像比你们还大几岁吧？你们叫我宁宁姐就好了。”江宁接过她手里的咖啡：“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好，那我们就叫你宁宁姐啦！”旁边店里年纪最小的员工非常喜欢江宁，她的梦想就是想要成为和江宁一样优秀的策展人，而且早先就知道江宁，现在见到真人这么和气又漂亮，心里就更加崇拜了：“宁宁姐，你是a大毕业的吗？咱们俩的学校就在隔壁诶，好可惜以前上学的时候都没能见到你，我特别喜欢你策划的画展，上次那个‘画语’我还去现场了，真的超级棒！”
    “是吗？好巧啊，那你也算是我半个师妹咯，我也很喜欢那次的展，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还可以一起讨论。”江宁笑着抿了一口咖啡。
    “真的吗？我以前看你的照片一直以为你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诶，没想到人还这么好。”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像吗？”江宁脸上吃惊，但是笑得很开心。
    小姑娘掰着手指头数她的优点：“像啊，就很漂亮、然后又有才华、品味也很好。”
    旁边一个女生笑着说：“江小姐本来就是大小姐啊，我听彦哥说江小姐是书香门第，然后家人都在国外，见多识广，彦哥还特地嘱咐我们要得体、大方，不然显得我们就很土。”
    江宁笑弯了腰，依她这几天对程彦的了解，他的确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书香门第啊，怪不得宁宁姐看着就这么有气质！”江宁的小粉丝看着江宁觉得她是真的白富美，气质与美貌并存的才女，谁不想成为江宁呢？
    江宁笑笑不说话，盯着自己捏着咖啡杯的那只手，酒红色的猫眼美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好看的光晕。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实远远比这群小姑娘想的要复杂很多。
    对于江宁来说，和林奕谦的合作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以前的她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在圈子里博得了一点好名声，但是距离真正的上流社会，她还差的很远。而这家新开的画廊，虽然刚刚起步，有林家和程家两棵大树依靠，以后的前景肯定是不可限量。对于她而言，重要的不是林奕谦给她开多少工资，而是这背后的机会资源有多巨大。
    林奕谦一早带着肖念一起出门，没想到路上碰见了交通事故，两人在路上堵了将近半小时，到地方已经快十点。
    “林总和肖小姐来了。”有人来茶水间打断了江宁和几个女员工的闲聊。
    江宁笑着把杯子放在一边，伸手将自己垂在胸前的长发挽到耳后，跟着她们一起出去。
    林奕谦才刚走到门口，推开门，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肖念先进去。刚没走两步，肖念的凉鞋带开了，她蹲下去系鞋带，林奕谦就站在旁边，垂眸看着。
    江宁的视线首先落在林奕谦身上，他的身姿挺拔，朗眉星目，之前在网上见过照片，但是明显本人比照片看起来还要帅气几分。因为年轻，所以身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少年气，那是没有被社会磨去棱角的年轻人所独有的气质。
    像他那样的品貌家世，自然有资格张扬肆意……
    他旁边的女生看着娇小清瘦，穿着普通，低着头看不清模样，但是能够感觉到干干净净的，让人觉得很舒服。江宁看了看林奕谦注视着她的眼神，好像很温柔，耐心十足。这个应该就是程彦口中的那个神秘女画家了，江宁心里想着。
    等肖念一抬头的那一瞬间，她看见那张脸，突然愣了，一只手紧张地握住另外一只手臂：肖念？怎么会是她？
    眼看着他们走过来，江宁只好微笑着强装镇定，程彥笑着为他们介绍：“这位就是江宁江小姐，这位林总，还有我们的独家代理签约画家肖念小姐。”
    肖念也认出那张熟悉的脸，可是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女生分明不叫江宁……
    作者有话要说：她来了她来了，江小姐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走来啦
    因为上夹子，下一更临时延迟到2号23点哦，么么哒
    感谢小可爱“生如微草_”“abb”灌溉的营养液！
    第20章
    江宁眼看着肖念走过来，这时候躲开反倒显得奇怪，更何况几年过去了，她们都变了很多，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江宁想到这里就挺着胸膛，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强装镇定，程彥笑着为他们介绍：“这位就是江宁江小姐，这位林总，还有我们的独家代理签约画家肖念小姐。”
    在肖念的记忆中，面前的这个身影和记忆里的一个清瘦的女孩重叠起来，她们很像，但是又很不一样。
    和江宁不一样的是，那个女孩更瘦，身材好像也没有江宁这么丰满，她穿着高跟鞋，她一直带着笑容，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模样和记忆中的冰冷相差甚远。
    “我刚还一直追着程彦问到底是何方神圣呢？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漂亮又年轻的一位小妹妹啊！”江宁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惊喜和好奇，然后又像回味一般地喃喃着她的名字：“肖念？想念的念吗？很好听的名字啊。”
    虽然肖念的记忆力一向很强大，但是这一次好像真的是记错了。
    “对啊，missxiao，是不是很有意思？又是称呼又是名字，很妙吧。”程彦脸上说起肖念的名字就像是在说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满脸带着莫名的骄傲。
    肖念温和地点了点头，她不是江玲玲，江玲玲不会觉得她的名字好听。
    “江小姐，这次的展会就拜托你了。”林奕谦作为画廊的主人，自然更关注的是合作者的工作能力，而不是她长得漂不漂亮，家世背景如何。
    “林总客气，对我们这些小透明来说，能够接手林总的项目是一种荣幸。”江宁笑着伸出手递到林奕谦的面前：“合作愉快，林总。”
    林奕谦礼节性地碰了碰她的指尖：“久等了，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先讨论正事吧。”
    不得不承认，江宁是个很有想法的策展人，虽然作为体制外的自由策展人，她在学术水平和人脉资源上并不是很优秀，这一部分很大程度上依赖她的读研究生时候的导师介绍给她的资源，作为油画界大佬的关门弟子，再加上她自己也有几分灵气，在学术界和绘画批评界江宁还是有点面子的。
    “我知道，对林总来说，资金的事情不用考虑太多，所以我想这次的展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尽量帮你们争取到行业内最好的设计师和批评家，但是在画家这方面，我熟悉的大多是保守派的画家，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的作品，我也可以试着去争取。”
    对于一次画展来说，好的作品无疑是最重要的。虽然肖念的画很好，但是她在绘画界还只是个无名氏，而且这次是画廊第一次主办的展会，想要一炮打响的话，这次的油画展很重要。
    “我准备了一些资料，你们可以先看一下。”江宁从视线准备好的包里拿出来一些文件，她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次机会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老熟人肖念的突然出现差点让她自乱阵脚。
    如果让肖念认出来她就是那个江玲玲，那她的一切计划就全盘皆输了，她明白，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光是因为她的努力，更多的是因为所有人都喜欢白富美的才女人设。
    如果她不是江宁，谁又会多看她一眼呢？
    江宁的指甲微微用力，资料上的“江宁”两个字往下凹陷，她定了定神，将手里的资料微笑着递到肖念面前。
    “谢谢。”肖念翻开看了看，很厚的一沓，看得出来很用心，资料搜集的非常全面，就连一些小细节都已经做出了合理的预想，前面写了很多绘画理论上的东西，她看不太懂。
    “关于这次的画展主题我觉得可以从这些基本的绘画理论里面来抽取，这样的话行内人一看就知道我们这次的画展有没有水准了，”江宁说到这里，眼眸一转笑着问了一句肖念：“肖小姐，你是专业的，你说呢？”
    肖念虽然在绘画技巧上天赋异禀，但是对于这些理论的东西，她都不太清楚，她更多的是从欣赏和不断练习里去体会画画的乐趣，她不明白，所以就直白地摇了摇头：“我看不懂。”
    旁边的员工都憋着笑，有的窃窃私语，自然都觉得江宁无论是学术能力还是为人处世都要比肖念更出挑一些。
    程彦笑着帮忙解围：“一个主题而已，反正我觉得能让人感兴趣就行了，一听就想来看看，不是最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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