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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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空教室出来,曾倩故意磨蹭着,跟林纾一起留到最后。
    他题做得是最快的,更难得的,是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还能自觉地把桌椅重新摆好,擦掉黑板上的物理题。
    他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特别的喜悦。
    “表现不错啊,提前恭喜你啦。”曾倩跟在他旁边说。
    林纾却好像对刚刚那场考试的结果不怎么感兴趣,他压低了声音,有点急切:“小鱼的感冒我看怎么几天了还是没好,她白天没有按时吃药吗?”
    曾倩轻轻摇头,叹气:“你送的药,我和小川都看着她吃呢,可是她吃醋,我们就管不了了。”
    林纾抿了抿唇:“我在等她接纳我,也在等......有能力能让爱她的家人接纳我,而且醋,可以软化血管,调节人体ph值,有益于健康的。”
    “有利于她的健康还是你的健康啊?”
    林纾没回答,曾倩却觉得,他笑得很有心机。
    周小川听她讲完,指了指门外,给罗晓谕又披上一件校服,拉着曾倩到了走廊里。
    她嗓门大,怕吵到罗晓谕。可不让她发表意见,真会把她憋坏的。
    “那这么说,这段时间,林纾是故意冷落小鱼的?”
    “冷落,算不上吧,他俯首帖耳了那么久,现在就是稍微高冷了一点,不过这两天小鱼生病,我看他紧张那个劲儿啊,比他自己生病都难受。”
    “哎,这是不是就像张爱玲说的,低到尘埃里,却还很欢喜?”
    曾倩点点头:“就是不知道,这朵花,什么时候能开。”
    晚自习,罗晓谕请了假,被老罗趁着吃饭时间送回了家。
    老罗送完她又赶紧开车回了学校,没时间给她做饭,让她叫外卖或是肯德基吃。
    晚自习要九点五十才结束,罗晓谕强撑着换了睡衣,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还是觉得四面八方都有冷风在朝着她吹。
    屋子空荡荡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以前那么多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没觉得,有这么孤单。
    罗晓谕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动作很轻。
    这个时间,老罗和林纾都应该在学校里,如果真是有人开门进来,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老罗走的时候,又没拔钥匙。
    罗晓谕蹒跚着从床上蹭下来,把她的房间门拉开一条小缝,手里抄着曾倩送她做观赏的签名球棒。
    透过狭窄的门缝,罗晓谕看到的,是拎着书包的林纾。
    她松了一口气,本来想问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回家了,又想起林纾很可能不愿意理她,于是只能慢腾腾又爬回床。
    家里多了一个人,她总算能安心睡一觉了。
    林纾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回来路上刚买的几样消炎药和退烧药,仔细地查看着说明。
    一字不落地看完,他挑出两样号称是对胃刺激最小的,放在一旁。
    换了一身在家穿的衣服,起身去了厨房。
    淘米之前,他已经洗过手了,还用了点罗晓谕的消毒喷雾。
    把米洗干净,林纾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砂锅,这是他到了这个家以后添置的,因为以前宋秀娟还活着的时候就跟他说过,汤很有营养。
    他原本是打算冬天时候煲汤给老罗和罗晓谕喝的。
    放好了水和米,在燃气灶上拧开大火,林纾拿着一把长柄木勺,等砂锅里的粥第一次煮沸以后,把火调小,不时地用勺子翻搅一下,防止扑锅。
    等一粒粒晶莹饱满的大米粒都吸满了水,满足安详地在锅里翻滚着,表示粥煮好了,林纾关了火,盖上锅盖。
    焖上五分钟,林纾用罗晓谕的碗盛了大半碗,又往碗里插了个汤匙,端着去罗晓谕的房间。
    他单手托着碗,另一只手很轻松地拧开了门把手,屋子里没开灯,借着窗外洒进来的一点月光,能勉强看清床上躺着的人歪着头睡得很不安稳。
    林纾走进去,把手里的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拧开台灯,用烫红了的手指去摸耳垂,坐在床边,安静看着罗晓谕的睡颜。
    她最近一定没有好好吃饭,脸蛋只有巴掌大,下巴比以前更尖了,漂亮的大眼睛紧紧闭着,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滴,挺翘秀气的鼻子被纸磨破了,透出一点粉嫩的颜色,小巧饱满的嘴唇苍白着,干燥得有些爆皮。
    罗晓谕被台灯的光线透过眼皮的亮度叫醒,睁开眼睛,就看到林纾坐在她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挣扎着靠在床头的抱枕上坐起来,瓮声瓮气问他:“你来干嘛?”
    林纾没回答,端起床头柜上的粥碗:“喝粥。”
    罗晓谕扭过头,嘴巴闭得紧紧的。
    “别任性,吃了粥好吃药。”林纾很耐心地舀起一口粥,递到她唇边。
    “死了也不用你管。”罗晓谕猛地一伸手,去推林纾,正好打翻他手里的粥碗,还滚烫的粘稠糊状物大多都洒到了林纾的身上。
    还有一少部分,弄脏了罗晓谕的被子。
    林纾慌忙拿纸去擦,罗晓谕探身,撩起他的毛衣,解开他衬衫的扣子。
    果然烫红了,加上他背上完全愈合不久的伤口,算得上腹背受敌。
    “我,我拿去洗,还有干净的被罩吗?”林纾根本没理会自己身上的疼,忙着给罗晓谕换被罩,一抬头,看到罗晓谕捂着嘴大哭的样子,更让他惊慌失措。   ☆徐晓峰
    她嘴扁得像鸭子,满脸鼻涕眼泪,哭得很丑。
    罗晓谕一边抽噎着,一边也不是很明白自己这来得汹涌湍急的眼泪,她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幼稚,不敢粘人,又渴望林纾像以前一样主动,哪怕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地待在一起。可她又不敢表现出来,怕林纾觉得她累赘,还有他妈妈的死,那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在她心上。
    “我错了,我错了。”林纾此刻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我再也,再不跟她们说话了,我不是故意气你的。”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罗晓谕扯开身上的被子,冲过来搂住了林纾的脖子,用他肩膀上的衣服蹭脸,“我总是使唤你,还对你凶。”
    林纾两只手张着,浑身僵硬地被她抱着,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环住了罗晓谕。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林纾能感受到她急促慌乱的心跳,当然,他自己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舍不得。”舍不得,不理你。
    “要是有一天,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如果我还活着,就会。”
    林纾拍着罗晓谕的后背,像是温柔的妈妈在哄年幼的婴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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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晚上九点半, 罗晓谕被林纾用毯子裹得像蚕蛹一样窝在他床上,被喂了两碗白粥和退烧药, 正等着被量体温。
    林纾房间的门敞开着,学习之余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其实她的床, 林纾已经给重新铺好了,可他还是不放心,要求她呆在能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又怕老罗突然回来, 开着门,方便她随时跑去客厅。
    室内温暖而明亮,偶尔响起“哗啦”的翻页声和钢笔尖摩擦在纸上的“沙沙”声。
    罗晓谕用下巴翻书,看一本韩国恐怖漫画。
    她看得很快, 没多久就翻到了结局, “哎哎”地叫着林纾给她换一本。
    林纾回身,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甩了甩体温计:“自己夹着。”
    罗晓谕扭了扭身子, 表示自己根本没办法活动两只手,她吃了东西, 脸上有了些血色,在柔和的灯光下,脸蛋白里透红,刻意歪着头,把莹白的脖颈和睡衣领子中间拉开了一小条缝隙。
    对于林纾而言,那就是潘多拉的魔盒。
    “你帮我吧。”
    林纾一脸的视死如归, 两根手指夹着体温计,胡乱塞进罗晓谕的衣服里,不小心触到的柔软光滑的肌肤,让他感觉像触了电。
    “你的手真凉。”罗晓谕抱怨道,又想起了他身上之前被烫红的地方,“你去浴室,把柜子第二个抽屉里的绿色大药膏给我拿过来。”
    “好。”林纾立刻答应着去了。
    回来以后,发现罗晓谕自己挣脱了毯子,体温计也被她拿出来了。
    “三十七度五,我退烧了。”她把体温计随手放到一边,把林纾叫到身旁坐下。
    “上衣脱了。”她把睡衣的袖子往上捋了捋,拧开药膏的盖子,挤了一些透明的药膏在手上。
    “我自己来就好。”
    “我真的好难受哦,没有力气浪费口舌呢。”罗晓谕把手里的药膏抹匀了,盘着腿,地主婆的架势坐在床上看着林纾,把自己的手指掰得“咔咔”响,“非要我使用暴力么?”
    “再说了,之前给你上药,又不是没看过。”
    林纾无奈,脱了衬衫和毛衣,规规矩矩叠好,像一只忧愁的胖猫,面对着罗晓谕腆着肚子。
    “这芦荟胶,据说消炎消肿很有用的。”
    罗晓谕手上的清凉传递到林纾的身上,激得他痒痒的,拼命忍笑。
    “原来你怕痒啊。”罗晓谕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用指甲尖儿挑一点药膏,若有似无地在林纾的腹肌上画圈。
    “哎,我原本以为,像你这样的‘科学怪人’,肯定像那个弗莱肯斯坦似的,常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不见天日,没想到你每天花在学习上那么多精力,还把身材练得挺好的。”
    林纾淡淡道:“小时候在老家,回姥姥家,会帮大人干农活,后来又帮我妈搬货,力气小了搬不动,我就有意识地锻炼身体,再说了,我长得结实点,不仅能干活,他们也不敢随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你很能打啊?”罗晓谕没抬头,数着他腹肌的数量,“真的像一板巧克力啊,不过你站起来就不怎么明显了,这一共是几块啊?”
    “乡下出来的孩子,长这么大哪有不打架的。”
    对于自己的过去,他毫不避讳大大方方摊开了跟罗晓谕共享。
    林纾捉住罗晓谕的手,一块一块带着她摸:“差不多,六块吧。”
    罗晓谕摸完了腹肌,林纾也没松开她的手,两个人对视着,谁也没说话,只有桌上的老式闹钟在滴滴答答走着。
    “我......”林纾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有人使劲儿跺脚把声控灯叫亮的声音。
    满床的狼藉,罗晓谕想蹿到客厅沙发上,下床的时候却被缠在脚上的毯子绊得脸朝下扑倒在地板上。
    门口的老罗已经在用钥匙开门了,林纾手疾眼快,一把抱起罗晓谕重新把她扔回了床上,又抖开自己的大棉被,把她罩得严严实实。
    还有开着口的药膏和漫画书,以及罗晓谕的毛绒拖鞋,都被他踢到了床底下。
    做完这一切,他自己也钻进了被里,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
    床很窄,两个人叠在一起,罗晓谕被他压着,又闷又沉,没好气地掐了一把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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