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苗头 II

    被雷声吵醒的贺佳琪，眉头皱成了一团，自己最讨厌打雷了。儿时的她特别害怕雷声，虽然现在长大了，但旧时的梦魘还在。看了看表，才五点，贺佳琪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想要强迫自己再睡一会儿。
    几分鐘后，却感觉到自己的手机有震动。自从认识了姚歆睿，贺佳琪改掉了睡觉前关机的习惯，反而是二十四小时待机，怕姚歆睿联系不到她。
    「佳琪，早安。外面打雷了，今天下大雨，你要多穿点衣服。」拿起手机的贺佳琪看到姚歆睿发来的信息，觉得很贴心。「怎么不睡了？我知道了，你也是哦。把手机放旁边，再睡一会，听话。」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贺佳琪对姚歆睿的语气变得柔软异常，像哄小孩子似的。「好，我们一起睡。」姚歆睿的短信回復过来。
    贺佳琪笑笑，渐渐意识模糊，忽略了外面震耳欲聋的雷声。
    第二天清晨，贺佳琪整理好之后，轻轻敲了敲202的门。
    推开门看到姚歆睿在穿外套，里面只套着一件薄薄的半袖polo衫。突然有点生气，走过去，低声耳语：「姚歆睿，你这样是准备冻感冒吗？！谁给我发信息说要多穿衣服的！」
    姚歆睿没註意贺佳琪走到身边，身体一颤吓了一跳：「啊，你怎么来了？！不会啦，我热。」在贺佳琪面前，姚歆睿根本没有用来对付其他人的冷静执着，扯谎都扯得一塌糊涂。
    「热什么热？！今天下雨降温了，你是不是没有厚一点的衣服？」贺佳琪一眼就看透了姚歆睿，质问道。「啊？哦，我没想到会降温，马上回家了，我下周会带厚衣服过来。」姚歆睿心虚地回答。
    贺佳琪听完，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寝室。
    「完了...佳琪好像生气了...怎么办......」姚歆睿看了一眼贺佳琪的背影想。没两分鐘，正在姚歆睿苦恼怎么让贺佳琪消气的时候，贺佳琪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件淡蓝色的卫衣。
    「呶，给你穿我的吧，是干凈的，不要嫌弃，就算是嫌弃也比冻感冒强得多。」说着把卫衣递给姚歆睿。「额...」心里既感动又忐忑的姚歆睿还没来得及说不用了，谢谢，贺佳琪转头又走了。「唉，我怎么这么可怜啊......」姚歆睿想想，乖巧地脱下了polo衫，换上贺佳琪的卫衣.
    因为两个人的身材相似，所以衣服很合身。淡蓝色穿在姚歆睿身上，让她本就明媚的气质里，多了一点点稳重。
    穿好衣服后，姚歆睿看了一眼贺佳琪寝室，贺佳琪没在。急忙背包冲出寝室的门，发现贺佳琪站在楼道里等她。
    「佳琪，别生气嘛，我身体很好的，就算穿少点也不会生病的。」姚歆睿赶忙解释。「你还好意思说呢。懒得理你，看在你换上了我衣服的份上，不和你斤斤计较。」贺佳琪还是有点在意姚歆睿不懂得自己照顾自己，愤愤地说。姚歆睿赶紧卖乖地安慰道：「好好好，我不说，我这不是听话了嘛，很乖的。」
    贺佳琪对着姚歆睿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再生她的气。两个人出宿舍楼前，姚歆睿从包里拿出雨伞，右手撑伞。贺佳琪自然地往右靠了靠，挽上姚歆睿的胳膊，两个相视一笑，一起走入雨中，步伐都出奇的一致。
    而这一幕，刚好被后面和李晶一起准备去教学楼的张怡看到。张怡嘴微微张着，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几秒，张怡拽了拽李晶的袖子，说道：「老大，老大，我怎么觉得大姐和佳琪姐莫名配一脸呢。完了完了，我肯定是耽美小说看多了」张怡一边说着一边捂脸。
    李晶望了一眼已经走远的两个人，又看了看身边的张怡，说道：「张怡，你每天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你是羡慕嫉妒恨吧。大姐都把你当小孩。」张怡听完，撇撇嘴，想：「唉，明明就是很搭啊，可惜我不是佳琪姐，没有那么温柔体贴，想来大姐也是不会喜欢我这样的。」
    又到了周五可以回家的时候，姚歆睿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不恋家。因为有贺佳琪陪着，不回家都可以。只是，贺佳琪每周都要回家，没有商量余地。贺佳琪也不想的，只是父母之命，没办法推脱。
    贺佳琪收拾完背包突然间想起自己的卫衣还在姚歆睿那里。
    现在贺佳琪出入202，已经不用敲门了，来去自如。走进202，看到姚歆睿把叠的整整齐齐的蓝色卫衣放在自己的背包旁边，贺佳琪询问道：「歆睿，我准备回家啦，把卫衣给我吧？我带回家洗。」
    听到贺佳琪的声音，姚歆睿抬起头，对着贺佳琪俏皮的说：「不要，我要带回家给你洗，我穿过的，要洗干凈才还你。」其实，姚歆睿的小心思是：如果把卫衣带回家洗，那么下周贺佳琪穿的时候，就是自己平时身上的味道包围着贺佳琪，想想就开心。
    「不用了吧，我带回去自己洗就好了，我又不嫌弃你。」贺佳琪急忙说。「不要不要，你争不过我的。」姚歆睿说着就把卫衣塞进了背包里，拉上了拉链，朝着贺佳琪吐了吐舌头。贺佳琪总是被她孩子气的样子逗笑：「好吧好吧，真是服了你了。你拿回去吧。可是，你拿走我的衣服，我也得拿走你一件，这样才公平，这样啊，才能保证你周日把衣服还给我！」贺佳琪也顺着她撒着娇。
    「不要，我的衣服是我的，你的衣服也是我的。」姚歆睿蛮不讲理地说。贺佳琪看着姚歆睿，知道说不过她，瞥到椅背上姚歆睿的校服，就顺走了她的上衣。「这件归我了。拜拜，回家註意安全。」贺佳琪必须得离开，因为她知道父母已经在外面等她很久了。
    「誒誒誒，不带这样的。」吃了瘪的姚歆睿只好认了。
    姚歆睿这周自己回家，之前提前给父母发了信息，告诉他们不用接她。她想坐坐公车，看看街景，感觉自己一直困在学校，与世隔绝一般。看着车窗外渐渐变黄的叶子，姚歆睿心里完全没有伤秋的心情，满心都是和贺佳琪每天的回忆。
    一个人的心思，没办法隐藏，会随时从脑袋里跑出来，不由得自己控製。
    回到家的姚歆睿，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把自己的换洗衣服放进了洗衣机里，当然包括那件淡蓝色的卫衣；另一件事就是和父母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她以为她隐藏的很好。事实上，80%的时间她都在和父母说着这个叫贺佳琪的女孩，10%的学习生活和10%的集体生活。
    父母都发现姚歆睿讨论的话题有了变化，从开始的时候每天都在念叨202，高一一班。现在句句不离贺佳琪，未免频率有点太高了。但父母也没有多心，只是为女儿找到了一个知己而开心，直到敏感的母亲察觉到一些异常。
    姚歆睿在书房看书，忘记了时间。母亲听着洗衣机停了，发现姚歆睿在看书，便没有打扰她，想要帮她晾晒起来。平时，姚歆睿都是自己做这些事情的，可是如今高中生活不一样了，母亲也想多照料她生活一点。
    母亲从洗衣机里拿出姚歆睿洗好的衣服，走到阳台上，一件一件地帮姚歆睿晾晒起来。掛着掛着，母亲一眼看到了那件淡蓝色的卫衣，尽管尺码都一样，但很明显这不是姚歆睿的衣服。母亲思考了一下，把卫衣放到了旁边，接下来的动作故意地大声了一点。
    书房里的姚歆睿听到母亲在晾衣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心下一慌。「坏了，忘记在洗衣服了，里面还有佳琪的呢。」姚歆睿暗暗地想，三步并两步地拉开门走向阳台。
    看见妈妈还在晾衣服，而佳琪的衣服还没有掛起来，暗自希望妈妈没有看到或是没有意识到。「妈妈，我自己来啦，不是小孩子了呢。」姚歆睿想要接过母亲手里的衣架。「谢谢妈妈，么么噠。」顺便想撒娇蒙混过关。母亲看了一眼姚歆睿，声音不大不小的说：「没事，现在高中功课紧张，去看书吧。」母亲并没有停下动作，让姚歆睿不知如何是好。
    「那好吧，那我去看书啦。」不能蒙混过关，那就溜吧，趁着母亲还没训话，姚歆睿说完转身有意走回书房。这时，母亲缓缓地问道：「睿睿，这件蓝色卫衣是谁的？」「完了…慧眼如炬的妈妈还是发现了。」转过身的姚歆睿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几秒之后，换上一副可爱的样子，看向妈妈说：「妈妈~你发现了呀，嘻嘻，没谁啦，就是贺佳琪的。」「同学的衣服你拿回来做什么？」母亲换上了严肃的神情。「没什么啦，那天下雨冷，我穿了贺佳琪的衣服，我得给人家洗干凈啊。」其实姚歆睿知道，这个借口不成立。搁在平时，换做任何人，她不会接受其他同学的衣服，更不会把衣服带回家来和自己的衣服一起洗。
    只是，这人是贺佳琪，一切对她来说就都不一样了。
    「哦？那你要谢谢人家，周日赶紧把衣服还给人家知道吗？」妈妈神色有了缓和。看着妈妈放松下来，姚歆睿重重地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谢谢老妈帮我晾衣服，我回屋看书啦。」
    姚歆睿之后没多想，以为母亲不会在意。可是她不知道，母亲在她转身回屋之后，盯着那件蓝色卫衣很久很久。最终，拿起衣架，叹了口气把卫衣掛了起来。
    姚歆睿的母亲太了解自己的女儿，虽然因为工作繁忙，没办法时刻照顾姚歆睿的生活起居。可是，为了不错过姚歆睿的每个成长阶段，在姚歆睿小的时候总是会被带在自己身边。哪怕公司出差，都会带着小歆睿满世界跑。
    可能因为东跑西颠跑习惯了，姚歆睿的自主和性别意识啟蒙很早：
    三岁的时候，就不再让父母洗贴身的小裤裤；
    五岁之后告诉父亲，自己是女孩，所以爸爸不可以再给她洗澡；
    七八岁的时候，自己就学习做各种家务，不仅学会了做饭，还把衣物里外分开洗；
    十二岁之后，姚歆睿再也没有把任何人的衣服和自己的一起洗，就连父母也不例外。
    也这是因为这样，看到蓝色卫衣出现在姚歆睿的贴身衣物中的时候，母亲隐隐地感觉有些不对。这应该是女儿自12岁之后，第一次把他人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一起洗，而且，这也是姚歆睿第一次毫无芥蒂地穿他人的贴身衣物，还笑的一脸开心。
    母亲清楚地记得，初中的时候，参加完文化演出的姚歆睿，穿着长裙站在风中瑟瑟发抖，班里同学看她太冷了，便脱下来大衣披在她身上。衣服碰到她的一瞬间，她就跟触电了一样，一下子跳开，急忙摆摆手说不用不用，甘愿冻到哭都不愿意穿上别人的外套。
    如今，这孩子不仅穿了这个贺佳琪女孩的衣服，还带回来和自己的衣服一起洗干凈。「看样子，这个叫贺佳琪的女孩对睿睿意义不凡啊。可是，两个人的关系，会不会太过亲密了？」姚歆睿母亲晾完衣服，脑袋里闪过了这个念头。
    后来，姚歆睿对贺佳琪说起这件事。
    贺佳琪带着一点羞涩和尷尬对她说：
    「睿睿，你知道你很傻吗？傻到让人觉得心疼。知道为什么我会带走你的校服吗？我是故意的，想让你穿校服的时候想到我。可是我没办法带其他衣服回家，因为我有和你一样的习惯。如果我带你的衣服回家，妈妈会起疑心。所以特意带了校服，这样妈妈就不会发现了。为了洗你的校服，那一周我故意把我的校服放在了学校，没有带回家。即使这样，做贼心虚的我都是趁着妈妈不在洗的衣服......」
    姚歆睿听了，轻轻地用唇疼惜地碰了碰贺佳琪的额头，缓缓说：「小琪，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