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坐实

    掛了电话的贺佳琪，长舒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刚才的紧张。她知道这一下子给睿睿的母亲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可是总比两个人坦白来的容易一些。她不敢给姚歆睿发信息，害怕姚歆睿的手机姚母还没有还给她，不合时宜的信息只会激化刚有所缓和的气氛。所以，她只能抱着手机等，她知道姚歆睿等事情都解决好之后会联系她。
    躲在浴室里的姚歆睿一边开着电吹风，一边迅速给贺佳琪发着信息：「小琪…对不起，我睡迷糊了，忘记了脖子上的小草莓，被老妈发现了。可是，你怎么那么聪明的啊，居然可以和我的口供对得上。嘻嘻，最懂我的人就是你了。」
    贺佳琪在手机震动的第一秒立刻打开短信，看到了姚歆睿让她哭笑不得的信息。自己的睿睿是个小傻子吧，刚经歷过惊心动魄的几分鐘，这就开始嬉皮笑脸了，真的是吃可爱多长大的人呢。「谁让你这么笨的呢，这下可好啦，阿姨不会喜欢我了，因为我『掐』了她的宝贝女儿，她真的是要恨死我了。都怪你！」贺佳琪没有责怪姚歆睿的意思，就是想要逗她开心一点，希望她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尽管贺佳琪背了暴力的锅，但如果是为了她的睿睿，欣然接受，甘之如飴。「怪自己太不小心，怎么能在回家前给她种草莓，以后一定要有节！製！」贺佳琪暗暗地想。
    可是，谁又能在爱人面前控製得住自己呢？
    姚歆睿迅速回復道：「小琪…你别担心，妈妈很喜欢你的。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会多加小心，把你和我们的秘密藏好。」姚歆睿其实是想说我们的爱，打下来又删掉了，觉得这话有点诡异。
    就这样一来一去，姚歆睿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一会才吹干了本就利落的短发。
    因为午饭前的家庭会议，姚歆睿清晰地感到一整天的家庭气氛有点尷尬和僵硬，自知理亏，也不敢造次。只是偷偷鉆进自己的屋子里看看书，写写习题，更多的其实是在想贺佳琪。莫名地回想起这些日子，从两个人的初见，到如今的难舍难离，此时的姚歆睿嘴角的笑都带着甜。
    有些时候，老天总是会给一些提示，无论你懂或者不懂，总会给你思考的空间。姚歆睿打开音箱，像平时一样地选择随机播放。
    温嵐甜美而清丽的嗓音从音箱中传出：
    「七月的风懒懒的，连云都变热热的，不久后天闷闷的，一阵云后雨下过。
    气温爬升到无法再忍受，索性闭上了双眼，让想象任意改变。
    场景两个人一起散着步，我的脸也轻轻贴着你胸口，听到心跳。」
    这一字一句，撩拨着姚歆睿的心，在那一刻，她心底里的那个感觉越发清晰起来，可能，小琪，是她的初恋，她们之间的感觉就像是初恋的味道。尽管她内心依旧不敢面对这个现实，但她心里冒出一句话：小琪，任何甜品，都不及你吻我的甜。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清清楚楚的说你爱我。」音乐还在播放，姚歆睿的脑海里却只有贺佳琪甜美却靦腆的笑容。她想起军训的时候穿过头发吹过耳边的风，好像那时她们的夏天就不一样了呢。
    姚歆睿抓起手机，打下了几个字：「小琪，我想你。」按了发送键的姚歆睿发着呆。「睿睿，我也想你。」没两秒鐘，接到了贺佳琪的回復。
    姚歆睿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此时的她偏偏想起了第一次她们互相说想念的时候，红了眼，如今的时间不同，心境也不同了。
    「小琪，我爱你。」终于，姚歆睿还是发了这条信息，这不是第一次对她说她爱她，可却是第一次她认真地考虑过自己的内心，郑重地像是一句承诺。无论之前是带着玩笑，亦或是感动，如今姚歆睿明白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贺佳琪。
    日久生情，这个词，恰当地描述了姚歆睿。
    怦然心动，再见倾心。
    年少不自知的撩拨，每个细节中的感动，到如今不得不面对的真心。
    贺佳琪看到姚歆睿发过来的信息，片刻的楞神。与姚歆睿在一起的时间里，每一天都可以感觉到姚歆睿对自己态度和心境的变化，她的日渐依赖与信任，可贺佳琪也明白，姚歆睿一直在逃避，逃避定义两个人的感情，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年少。
    但贺佳琪自己却真真切切地明白她对姚歆睿的感情，这不是友情，也不是姐妹情，而是爱情。虽然姚歆睿是女孩，可自己爱上的不是一个人的性别，而是这个让她欢喜、给她感动、令她牵掛的姚歆睿。
    今天姚歆睿反常的短信也让贺佳琪有些惊喜，是不是姚歆睿终于正视自己的心，不再逃避了呢？贺佳琪顾不得想太多，只是静静地在日记本里写下：「睿睿，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内心，希望你说的我爱你，是我想要的那个我爱你。因为我爱你。」接着给姚歆睿回復了信息：「睿睿，我知道，因为我也爱你。」
    就这样，两个人抱着手机开啟了互诉衷肠模式。
    夜色如水，人的原始欲望可能就会来得特别明显。
    渐渐地，短信内容开始露骨，年少青涩的语句，却也道明了对彼此压抑着的欲望。信息一来一往中，姚歆睿抱着屏幕还亮着的手机睡着了，而贺佳琪没能等到姚歆睿的回復，便也沉入了梦乡。
    梦里有儿时骑着旋转木马的睿睿和小琪，梦里有年少时她们的相遇，梦里有如今她们深爱的十指紧扣......
    姚歆睿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突然从梦中惊醒，想起自己昨晚没有和贺佳琪说晚安，抱着没锁屏的手机睡着了。下意识地在自己的被子里摸索着手机，意外地没有找到，以为自己睡迷糊把手机丢到了地上。急忙起身，可坐起身之后，一眼便看到了手机完好无损的放在自己床头柜上。
    姚歆睿使劲回想了一下昨晚，是不是自己临睡前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是不是自己和贺佳琪道了晚安。这样子的夜太多，多到自己也不敢确定。赶忙拿起手机，想要看看昨晚的聊天记录。
    手机解锁，屏保是自己和贺佳琪的大头照，两个人笑容灿烂如暖阳，姚歆睿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打开收信箱，没有发现贺佳琪的晚安短信，同时又看到了昨晚和贺佳琪发的信息，让早晨睡眼惺忪的姚歆睿依旧脸红心跳。查看发件箱没有自己发出的晚安短信，发现了自己未编辑完的短信，静静躺在草稿箱里。
    就在这一瞬间，姚歆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自己清晰地想起了昨晚和贺佳琪发着信息，眼皮打架，分明就是抱着手机睡着了。如今的情况很明显，自己的信息没编辑完，自己之前为了和贺佳琪聊天，延长了锁屏的时间。
    所以，如果，自己没有编辑完信息，那么，打开锁屏的时候，应该是这条信息。可正相反，打开手机的时候，是两个人的合照。如果，自己是抱着手机睡着的，那么手机怎么可能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呢？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妈妈昨晚进来过自己的房间，而那时候自己的屏幕还亮着。母亲拿起、看完、关掉、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而后离开。
    姚歆睿逐一分析着，逻辑清晰。
    姚歆睿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可能性，因为母亲怕姚歆睿熬夜刷题，深夜会来查看一下。偶尔会抓到姚歆睿，就会敦促睡觉，有时看姚歆睿睡了，会替她掖好踢开的毯子。
    可如果母亲真的看到了那些撩人心弦的短信，那她和贺佳琪的关系就完整地暴露在母亲面前。继吻痕事件之后，姚歆睿头再一次大了。
    同一个周末，一个又一个问题曝光，就算是第一次母亲会相信，那么这一次自己又会有什么理由呢？难道再一次说自己和贺佳琪闹着玩吗？闹着玩的闺蜜也不会对彼此有欲望的吧。
    这样想着想着，姚歆睿突然就害怕了。
    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向父母坦白。
    自己根本都不敢许诺对贺佳琪的爱。
    自己根本不敢面对公开之后的结果。
    捂着脸感到绝望的姚歆睿，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昨天刚刚想要勇敢面对自己内心的姚歆睿，不愿发信息给贺佳琪，不敢打开房门面对母亲，也不能一辈子躲起来。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母亲如往常一样，敲了敲她的门，没有打开，只是在门外轻声道：
    「睿睿，起床吃早餐了。一会儿不是还要去超市买东西吗？」
    姚歆睿听着母亲的声音，想要从中听出一些端倪，但母亲的话语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不由得有了一点侥幸心理，难道是母亲没有看到信息内容，只是把锁了屏的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如果是这样，自己倒也不用那么担心，母亲从不干涉自己的隐私，所以锁了屏的手机母亲是不会尝试打开的。
    所以，是不是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了？
    这样想着，姚歆睿恢復了一点元气，给贺佳琪发了早安短信。
    拉开了门看了看在厨房做早饭的母亲，觉得没有什么异样。
    「妈妈，早安！」姚歆睿有点乖巧地说。「早，快来吃饭吧。」母亲看了一眼姚歆睿，冷静地说道。
    姚歆睿坐在餐桌前，三番四次地旁交侧击，想要探出一点母亲的态度和口风，却未果。母亲的行为举止，语言神态都与平时无差。
    「假设母亲真的看到了短信，不可能这么平静的，对不对？」姚歆睿想了想，之后也不再纠结，权当自己吓唬自己，母亲根本就是没看到。但，姚歆睿还是没有勇气大方地问母亲是不是昨晚去了自己的房间，生怕母亲本就没在意，自己再露出马脚。
    吃完早饭的姚歆睿，在母亲的催促下去超市。姚歆睿自然不反对，因为下午要返校，提前给自己和贺佳琪买零食已是每周日的例行公事。
    姚歆睿刚刚关门离开，母亲就叹了口气，放下了擦拭炉灶的抹布。在阳台上看着骑着山地车离开的姚歆睿，目光里的復杂和纠结展露无遗。
    自己应该没让自家女儿看出什么吧......
    母亲的思绪又回到昨晚，本想提醒姚歆睿早点睡觉。轻轻敲门没有听到女儿的回应，推门进去看到姚歆睿手里紧紧抱着手机，屏幕还亮着。
    再看一看姚歆睿，气息平稳，看起来睡得很熟。自己心想把手机从姚歆睿手里拿出来，放远一点，避免辐射。
    根本没想要刺探女儿的隐私，姚歆睿长这么大，任何事情都不隐瞒自己，更没有什么叛逆期。对于自家女儿姚母很是放心，从不干涉姚歆睿任何。
    就在她想要帮女儿锁屏的时候，几个字眼无意间落入眼帘，说不震惊是假的。自己从不知道一向单纯可爱的女儿，短信竟会发的如此露骨。可自己终究不愿在女儿熟睡之时，探究女儿的隐私，便想要退出。按了返回键之后，意外地回到了姚歆睿的收件箱，好几百条信息都来自于一个人——小琪。
    母亲没有打开查看任何一条信息，只是轻轻地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母亲知道，第二天姚歆睿看到手机在床头柜上会慌张，可自己就是想要给女儿提个醒：就算是迷路了，也要记得回家的路，自己在盼着她回来。
    一夜未眠，自己之前的担心终究成了现实，但实在难以相信自家女儿爱上了同性别的好友。那时的姚母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和认可这样世俗不承认的感情。母亲对姚歆睿是有着期待的，所以她相信响鼓不用重锤，姚歆睿只是一时间迷了心窍，之后还是会回到正途上来的。
    因此，今天一早上，自己尝试着保持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但姚歆睿的慌张与打探还是坐实了自己的想法。自家女儿和贺佳琪确实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如果那些短信都是玩笑，以姚歆睿的性子才不会在意自己是否查看了手机，也不会多番尝试打探自己了。
    做母亲的，不愿捅破窗户纸，因为一旦捅破了，无论是年少的两个人，还是两家父母，就都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两个人还年少，还有很美好的未来。
    所以，母亲隐瞒了所有的实情，选择一个人知晓，想要默默地陪着姚歆睿走过青春年少的鬼迷心窍。
    姚母在很多年后才明白，自家女儿对贺佳琪的爱，不是青春的懵懂，年少的爱恋，更不是捉摸不透的风，刮过后无影无踪。贺佳琪，是自家女儿刻骨铭心，念念不忘的初恋。
    踏出家门的姚歆睿，脚步轻快了许多，为母亲并没有发现自己和贺佳琪的短信而庆幸。更重要的是，姚歆睿不想承认自己那时的懦弱与胆小，也并没有认清自己的内心和对贺佳琪的爱与亏欠，自欺欺人地甘愿相信母亲的偽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