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魔踪

    “此事要从一年前说起了……”
    “一年前，父皇突染重病，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后来皇后放皇榜遍寻能人异士，我本以为妇道人家，见识短薄，太医都治不好的病，山野村夫，又能有什么本事？”
    “但，别说，还真有人敢揭皇榜，那人却也治好了父皇，可是好了之后的父皇，性格却变得古怪了起来，行为大不同以往，杀伐一下子更是多了数倍之多，朝堂之上，前兵部侍郎因为冲撞了父皇一句，被父皇下了诛九族的命令，后来他家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才免遭于难，以前父皇也有杀伐，但从来不会这样，因此我不放心，几个月前派侍卫何冲去探查，谁知他半夜突然从皇宫内院跑出来，惊慌失措得喊着妖怪，更向我禀报说……说父皇是妖怪！”
    说道这里，二皇子也是面色惴恐，瞥了一眼何妙玉，何妙玉眉头微皱，也没有说什么
    二皇子继续说道：“后来他吐血暴毙身亡，我吃了一惊，父皇虽然性格大变，变得嗜杀了许多，但人我几乎天天接触，绝不可能是什么妖怪变幻，于是我又暗中派人调查！但结果……”
    “结果所有人，不是离奇失踪就是发疯魔怔了，于是我越来越确定，宫中有不好的东西在作祟！”
    “直到八个月前，我在上书房隐约瞅到一个人，那人满身黑气，脸泛红光，竟然，竟然吸食宫女鲜血！”
    “我一见那人散发的光芒，就知道是与母亲一样的人，那样的怪物在宫中，我愈发不安！这才与母亲通信，将事情与她说了！”
    “皇宫之中有妖人存在，母亲也寻不到踪迹！母亲不敢轻举妄动，说要去找支援，一去又是一月之久，直到今天，你们才来！”
    何妙玉也点点头，道：“我当时考虑妖人敢在一国皇宫祸乱，肯定不是一般的妖孽，皇宫之中龙威长存，精怪大多不敢来的，只有修士，修真者，但恐其势大，因此想到了桃道友你的宗门！”
    “十宗之中，长生宗离吴国最近！若是修真者入侵凡俗世间王国，便是长生宗的责任！因此我才来长生宗求助的！”
    “当时那泛着红光的人没有发觉你么？”桃云青出声问道，修仙之人即使未生成神识，感知灵觉也优于常人
    二皇子沉吟了一下，道：“我觉得是发现我了的！但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对我下手，我并不知晓！母亲走之前给我留下的护身符，也一直没有触发！”
    “那，之前医治你父亲病的人呢？”桃云青又问
    “他被我父亲封为太医院院首，还在太医院！现，就居在宫中！”
    “那人我看过，只不过是个炼气四五层的小修士，驱物都不会，我猜不过是那方魔教势力的车前卒，怕打草惊蛇，就没有动他。你若是有需要我可以随时带他过来！”何妙玉插口说道
    桃云青点头，接着沉吟了一下，道：“先不要动他，今晚我先过去潜看一下他，看看是不是他在捣鬼！”
    何妙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问道要与桃云青一起去么，桃云青说不用
    整个下午，桃云青都隐匿气息在皇宫中转悠，寻找可能魔教之人的踪迹！按理来说，吴国国都里的修真者修为境界都不会超过金丹
    这里是世俗，没有太多的资源支持修真者修炼，所以以桃云青的实力，隐藏起来，也不必过分的担忧
    但无论怎样寻找，他都无法看出这个皇宫的异常
    不过，波澜诡谲倒是感受到了几分
    而老皇帝他还没有见到
    但想来，一个凡人皇帝，被人控制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魔教之人，要挟凡人皇帝，捉人来供邪法修炼，故事当中，都是这么写的，不可不防！
    很快，时间来到了晚上
    乌黑天空之中少有繁星，偶尔隐现，倒是一轮明月高挂，大若玉盘，清晰透亮，洒落光辉，让皇宫笼罩在一层银纱之下
    忽而，一阵风袭来，吹在桃云青脸上，并没有那么凉爽，空气中，反而夹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桃云青来到太医院
    他很容易的找到了何妙玉所说的那个修士
    这人有些年纪了，须发皆白，看样子，应该有六七十岁的样子，看起来是个散修，一身法衣并不光鲜亮丽，十分朴素，低级，可能修炼资源也很紧张
    桃云青看了他的实力，果然，炼气第四层左右的样子
    神识都未生成，但警觉性还是挺高
    院子里设有警戒阵法，是防监视用的
    不过大都很低级，没多大用
    他坐在书桌前，摇头晃脑的读一本线装书，那是一本修仙典籍，《青松决》，木系功法，长生宗普通外门木系弟子中，就有修炼这种功法的！
    并不高级，他倒是读的津津有味
    至于桃云青的出现，他是压根儿没有察觉到
    桃云青监察了他许久，越看越是一个低阶炼气期的修士，没有丝毫异常
    但依旧不排除他的隐匿功夫很高
    为了不打草惊蛇，桃云青先行离开退出了
    回来的路上，桃云青总感觉不对，并不是那个修士带给他的，而是这个皇宫，这股血雨腥风随时将要扑的感觉，让他的神识感觉到压抑
    修士的警觉意识要远远强行凡人，第六感不对，那就是有古怪，他能觉察到不对，但为什么不对，他不知道
    他又四处在皇宫中瞎转悠，思虑其中不对之处，凡人和修真界完全不一样，他处处小心
    但转久了，感觉却越强烈，他的内心都有些心浮气躁了
    尤其是在经过皇帝的寝宫这些地方
    “如果说所有的人都没有问题，那么这个皇帝应该就是最大的问题了！”桃云青暗自思索
    想来，是该去见一下这个凡人皇帝了
    不过他并未着急，先回了住所
    第二天，李承乾传来消息
    皇帝来了
    桃云青眉头舒展，微微一笑
    何妙玉一听，则显得局促不安，她想要躲，或者离开皇宫
    二皇子说：“母亲，父皇知道了你回来看我，一定是要见你的！你不能不见，他是一国之主，他等了你那么久，你这次逃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究竟还要逃多久呢？”
    何妙玉脸色发白，皱眉不展，对于这个皇帝，他们中有很多不能说的故事，昔年爱上这个凡人，就满身都是错了，曾几何时，她也想过和这个人厮守一生，可是，她不能
    因为她是慈航静斋唯一的传人，她师父养育了她，不能让这门派，在她手上断了传承，当年的一走了之，也属于无奈，但，她并不曾后悔
    只是，感觉还是对不住他
    所以何妙玉一直在逃，躲避
    可躲避就能躲得了自己的心么？
    如今李元谨听说她回到宫中，便要来看她，可能质问，可能倾诉离别之苦，也有可能斩断一切情意，她不知道，也害怕，所以不想见李元谨，二皇子一席话让她眼泪掉了下来
    是啊，一直逃，能逃得过自己的心么？往事种种，浮现心头，终究，还是决定见上一面
    但这一等就是一天，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突闻一声宣号响起：“皇上驾到！”
    一群人簇拥而来，为首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他身着黄袍，走路虎虎生风，看起来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他就是吴国当今圣上，李元谨
    他看起来有些干瘦，像极了一个普通老头子，唯独一双眼睛，深眸似海，灿若星辰，有些说不出意味的霸气
    桃云青怕显露异状，也和其他人一起弯腰行礼，怕他带来的人有魔教的人，所以他神识都不敢放出，神识，不够强大，容易被人察觉出来
    “她呢？”
    李元谨来到门前，开口问道
    “父皇，母亲在里面！
    ”二皇子跟在他的身后，此时恭恭敬敬的站出来弯腰说道
    李元谨走到主位，摸了下椅子，然后拂袖对他的侍从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所有人退到门外
    桃云青跟着二皇子站在一旁，他现在是二皇子的人，可以不用退
    “妙玉，我既然来了，你不出来见我一面么？”
    皇帝对内室的何妙玉说道
    何妙玉轻叹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从阁间走了出来
    “妾身见过陛下！”
    何妙玉手挽浮尘，仍是一身素色道袍出来了，对着李元谨跪下，略施一礼道
    李元谨的目光在其身上停留了好久，才道：“好，好，好啊！”
    他说这话，语气中却似含有怒气般，亦有些许酸涩
    何妙玉眉头微皱，一时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
    二人相对，一直看着彼此，愣了半晌，何妙玉才开口道：“你，还好么？”
    李元谨这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注视着她，就那样注视着她，看着她，像盯着一堵石像般
    “这么多年，你倒是容颜未老啊，而我却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大厅之中再一度沉默起来，寂静无声
    “父皇，还是先让母亲起来吧！”二皇子开口打破寂静
    李元谨没有说话，轻哼一声，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何妙玉身旁，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当年说，你早已看破红尘，不沾世俗情感，现如今，又回来做什么？”
    “这……”
    何妙玉有口难言，许多事在他们之间早已说不清楚了
    “当初我为了你，连这吴国江山都不要，说带你隐姓埋名，做一对神仙眷侣，可是你呢？”李元谨走向她，看着她的脸，逼迫紧问
    “你一走了之，留下乾儿一人，我一人照顾，是既当爹，又当妈，他年幼便无母照顾，我无爱人相伴，这些年，你可曾对得起他？对得起我？”
    “哼！”
    李元谨未等何妙玉说话，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起驾回宫！”
    外面传来宣号，何妙玉还跪在地上，眼中噙出泪来
    “母亲，父皇他只是太过于在乎你了……”
    李承乾扶起何妙玉，安慰她道，将其扶回了房中
    桃云青对这一幕感觉有些意外，都说皇家无亲情，可这老皇帝貌似不是这样啊！而且，就这么来一趟就走了？
    啥事也没有发生吖！
    这可跟桃云青想看大戏的初衷不符啊！
    他在房外等了一会儿，二皇子才从房间走出来
    “让桃道长见笑了！”
    二皇子弯身行礼道
    “哪里哪里，看着情况，二皇子你母亲和父亲当年有不少故事啊！方便给我说说么？”对于这一对，明显有情，却又别离的夫妇，桃云青心中，也有一些八卦的
    当然，他在意的是调查这个皇帝可不可能与魔教扯上关系，毕竟，无论怎样，魔人在皇宫，这都是一件必须处理的大事
    “这……”
    二皇子明显迟疑了一下，然后才下定决心的说道：“好吧，道长多知道一点也好！”
    他邀请桃云青坐下，讲述了他母亲和老皇帝的事
    那要追溯到很久之前，李元谨还不是皇帝
    那个时候，他年少轻狂，英武帅气，鲜衣怒马，驰骋沙场，为百姓爱戴，被百官拥护，是上一任皇帝中最杰出的一个皇子，而且曾带兵去北方抗击胡人，打击那些游牧名族，让其不敢随意侵略吴国边境，建立了赫赫功勋，也深受当时皇帝的喜爱
    正是因为他的出色，受百官的爱戴，老皇帝有意培养，所以被当时的太子算计，在一次万人对战中，他的部下，也是当时太子安插的一枚暗子，居然和通风报信给敌军，他身受重伤，被敌军追杀
    而他，在部下全部尽忠的情况下逃了出来，正是这一次，遇上了当时在北方草原的何妙玉
    她把他救了，少男少女，情窦初开，自然日久生情，后来他们回到了京都，老皇帝知晓了真相，流放了当时的太子
    再后来，他因为战功赫赫，被老皇帝册立为太子！
    但后来，何妙玉的师门出了问题，她要回去，李元谨竟想要放弃太子之位，和她一同归去！
    这事触怒了上一任皇帝，竟一病不起，眼瞅着就要归西，而这时，其他觊觎皇位的皇子，这时候也出洞了，后来，李元谨在其弟弟李元寿，也就是当今成亲王的协助下，力扫各路诸侯，一时血染上京，称霸上京城
    李元谨在这一战中称了帝
    那个时候何妙玉还在，但其称帝不久，她就彻底消失了！
    “我父亲他一生都是传奇，我只有一个大哥，但他是父亲十几岁的时候就生的，你知道我们这种皇亲贵胄，懂人事的，都是在宫女身上知道的，长大了，对宠幸过的宫女没有任何感情，我大哥是父皇通人事的宫女生的，根本没有感情，他也命薄，二十多岁就死了，和我母亲生下我后，我母亲就离开了，在我母亲走后，我父亲没有再立过妃子！”
    “身在这皇宫之中，很多人身不由己，即使我父亲，他万人之上，也是如此，若不是因为种种政治联姻，恐怕他不会有后面的皇子！”
    “父皇觉得我没有母爱，也很偏爱我，但他不知道，其实，这几十年来，母亲好多次会来看我，只是她不让我告诉父皇罢了！”
    二皇子说起老皇帝，口中带有一丝崇拜，他的父皇，确实值得他骄傲
    吴国的历史，桃云青是不清楚的，虽然他从小出生在这里，倒是以前小的时候到处流浪，倒是听人咒骂过这个皇帝的，其实咒骂的不是这个皇帝，只是这个社会罢了
    不过也正常，百姓只关心自己生活，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天子看不到，无法去管，他们便怨恨皇帝无眼，天公不公，这都是常态
    而天子皇帝，也注重自己权威，再显赫的战绩，再风光的历史，都是彰显为了自己的文韬武略，爱民如子？自古便不可能真正有皇帝做到的！
    大家都是为了自己！
    除了圣人，没有人不为了自己
    桃云青听完老皇帝的故事，又和二皇子闲谈了许久才下去休息了
    今日看来，这个皇帝，也没有魔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