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瞬间失魂落魄，脸色灰白。
    21世纪，互联网时代，网友们可以做的事太多了。他偷卖房子的事被扒了出来，公司地址被发到网上，公司亏本营业状态被公开，知夏的经纪公司和代理律师都在网上贴了律师函，还有一些自称是和他交际过的朋友也纷纷出现，吐槽真的是“越没有什么越炫耀什么”，整天装得事业成功的样子就好像谁不知道他一直啃他女儿似的……
    最好面子的人却被这样全网群嘲，知父感觉自己整个人生似乎都灰暗了起来。
    然而等他回家，却被妻子无理取闹，说都怪他的好女儿，导致儿子的朋友也说看不起儿子，觉得太无情无义，怕被坑，竟然直接绝交了。
    江心婕没什么文化，但长得漂亮，现在也保养得当，知父曾经最喜欢她这点，现在却觉得她整张脸都是硅胶堆积起来的，充满金钱的味道。没文化，无理取闹，说话做事一点谱都没有，一点都比不上他的前妻。
    越这样想，知父就越暴躁，闻言便忍不住冲江心婕发脾气：“那不都是因为他有个不争气的妈？知夏再怎么样好歹长得好看，在娱乐圈能赚钱，知常勇他连饭都不会做，除了打游戏他知道个屁！”
    江心婕也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两人当即吵了起来，客厅里的东西能摔的都被摔了，也幸亏这是别墅不是居民楼，不然楼下早就要上来找了。
    卧室里，知常勇颓然地坐在床沿，听着楼下传来的争吵喊骂声中夹杂的摔东西的破碎声，陷入了深深的茫然。
    这是结束吗？
    亦或者，只是开始。
    赵美怡“踏板业务”在娱乐圈内涉及的范围实在是广，那些“合作”过的人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引起知夏的注意，然后落得和韦雯姗一样的下场。
    其中，处境最尴尬的当属已经拍完准备播出的《甜甜的初恋时光》这部ip网剧。投资商是韦雯姗的“前男友”，当时是他让韦雯姗空降女主，现在也是他给剧组下了要求，要不就不播了，要不就必须换女主，不然社会影响恶劣，而他日后也拒绝再投资导演手下的任何一部戏。
    换女主？你他妈开什么玩笑！说得容易！以为剧组里其他演员整天没事做，就等着拍你这还没杀青就屁事一堆的破戏？耽误的行程谁负责？请新演员不用花钱？还有已经杀青的演员又怎么说？
    神一样的外行指导内行，真的是绝了。
    导演气得在微博小号上疯狂吐槽，偏偏又确实是担心这部剧播不出去，浪费了全剧组这几个月的辛勤工作。即便只是网剧也要进行基本的内容审核，而那些平台也是靠流量吃饭的，肯定不想趟这个浑水，怕惹火烧身。
    毕竟女主演的社会影响力实在有点糟糕，而恶毒女配的演员角色那么反面，偏偏形象很正面，受关注度又格外高。
    所幸投资商还不是太没人性，追加了一笔投资，成功安抚了导演的叛逆之心，答应会修改。
    打开笔记本电脑，将知夏和韦雯姗演对手戏的几个片段找出来，导演边看边愁要怎么办。
    看着看着，他猛地眼前一亮。
    褚宁溪和知夏的cp感简直溢出屏幕，韦雯姗在旁边一看就是恶毒女配，这个拍摄效果简直恰到好处啊！
    肯定是他以前给地震灾区和贫困山区捐钱积攒的福气应验了！不然谁能有这样的好运，竟然在拍戏时就无意中把两个人设对立的形象拍出了最合适现在娱乐圈复杂情况的效果！！！
    反正现在改编ip剧魔改的一大堆，后期剪辑有bug的更是数不胜数，多他一个一点都不多，删减拼凑下弄成一个短但是精炼（借口）的剧情完整的小电影，赶紧救剧组于水火之中才是关键啊！
    连等回消息的时间都等不及，导演赶忙打电话给后期组和编剧，和他们说情况所迫，必须得返一个大工程了。当然，肯定是给加班费的，麻烦大家了。
    “这一次，知夏是女主，韦雯姗是恶毒女配。”导演的眼睛神采奕奕，不仅没有被折腾返工的不满，看上去反倒是期待十足。
    比起让德不配位的人当女主，在只是需要“稍微”折腾一下后期的情况下，如果可以让自己顺心，也算圆满了这部剧一直在恶心他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后期组的心态就有点崩了，内心艹艸芔茻。
    这他妈是返工吗！这是要了他们的命啊！
    但看了看微博上那些言论，再想想这部剧如果不改的后果，他们也就认了。
    算了，就当为知夏的逆转之路也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吧。幸好知夏的颜值抗造，先前在剧组又和褚宁溪互动花絮多，他们倒是可以省不少功夫。
    白璐璐一整天都捧着手机傻乐，工作的时候也满面笑容，看谁都像看亲人一样笑逐颜开。
    从前是知父压榨知夏，赵美怡威胁知夏，经纪公司的高管们收了私下的好处对这些熟视无睹，现在却是网上一面倒地对知夏维护，知父一家和赵美怡都被网友们口诛笔伐，律师函早已贴出……
    这些都是她早就想让知夏拥有的！她早该解脱了！
    “我吃火锅，你吃火锅底料~”白璐璐边哼歌边将买的火锅底料收好，打算等知夏从山区那边回来了，就一起吃火锅庆祝，还要拉上褚宁溪和那个好心免费帮忙打官司的代理律师一起。
    想到褚宁溪，她“啊”了一声，终于意识到自己白天太高兴，把知夏说的最后一项收尾工作给忘了。
    掏出手机，打开音乐软件放了首欢快的bgm，白璐璐先是发消息给褚宁溪。
    【文笔不错！】
    【红包：恭喜发财。】
    【发个小红包，图个开心，别嫌少啊！】
    前段时间，因为一直帮知夏整理证据，也是梳理事件的逻辑，褚宁溪、知夏和白璐璐三人来往频繁，渐渐发觉彼此三观相融，很聊得来，便成了朋友。
    朋友之间没有那么多客气，褚宁溪收下了。
    【一般一般，也就是高考满分作文的水平吧。】
    他显然也很开心和骄傲自己能给朋友帮上这么大一个忙，平日里总是严于律己的正经人，难得开了个玩笑，倒是把白璐璐给吓一跳。
    和褚宁溪聊完，白璐璐点开通讯录，去找了知夏先前推给她的那个昵称是l的人。
    【你看一下支付.宝，说好的四万块已经转过去了。】
    对方秒回。
    【收到，合作愉快。】
    卢天翔一直知道娱乐圈是一个水很深的地方，大多数艺人都不是对外人设那样的傻白甜，真正的傻白甜早被浪打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知夏会是那个隐藏最深的扮猪吃老虎的人。
    最开始的直播确实是他机缘巧合得知了她去上量子波动速读班速读班的事，之后一直在跟风黑她的也是他，毕竟他已经做好要吃狗仔这行饭，流量肯定是不能少的刚需了。但自从偷拍并将“潜规则”的事张冠李戴到知夏头上那件事开始，后面的所有行为，就都不是他自主的安排了。
    “潜规则”那件事一开始就是知夏让他去污蔑的，包括今天发“知夏不孝”的那个恶意剪辑的视频也是知夏让的，这也是为什么那天在警局“偷拍”时明明已经被看到了他还那么从容淡定。
    知夏很清楚自己的弱势。网友们对她的不信任是前面数年堆积起来的结果，轻易难改，偏生她又需要在短时间内翻盘。
    但就好比拉瓦锡燃素实验的失败推动了近代化学的产生，迈克耳逊莫雷实验的失败促使相对论被提出，她认为不存在任何一个困境是不可破的，弱势自然也可以反转为优势。
    网友们对她的不信任，就是她的突破口。而在突破成功后，网友们对她的信任就会达到一个峰值，就算之后情绪冷静下来也会有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了。
    事实证明，知夏的确计无缺漏。
    他之所以黑她并不是因为真的讨厌，而是想要流量，想要关注度，她只要用一笔小钱和足够好的前景去利诱，他就会全心全意地去完成这件事，即使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也心甘情愿。甚至，知夏的热搜能霸榜，还有他出钱买的一部分营销和水军的力。
    而那张让网友们同理心爆发的文笔好、节奏佳、情感渲染也到位的长图，其实也是知夏提供的。他的学历不高，没有那么好的文笔。
    不过……
    看着自己如今已经破了500万粉的微博，还有网友们给他盖章“本性善良”的评论，卢天翔叹了口气。
    知夏的好处真不是那么好占的，今天只是出钱买点营销还是简单的，后面才是真的上了贼船。
    从现在起，他就和知夏成了一条船上的人。无论是否愿意，他必须任何情况都坚定站在知夏这头，做她最前面的那杆□□。
    一天不到的时间，娱乐圈就被翻了个面，好几个对艺人态度不好的经纪人也被赵美怡连累下水，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又不得不焦头烂额地赶紧道歉解释。
    过去圈内的艺人们都是拿知夏当反面教材，警醒自己不能把全部希望和软肋都扣在经纪人或不可以依靠的人身上。现在大家还是在说知夏，也还是反面教材，但是说的人从艺人们变成了经纪人们。
    别对艺人太坏，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小心你的艺人闷声给你玩个大的玩死你，都老老实实工作，正正经经赚钱，好好合作吧。
    从某种程度来说，知夏这出大动作也是给娱乐圈这个浑浊的水里面撒了点明矾，看似微不足道的一点，却是对这个名利场的大改造开端。
    而作为真正谋划了整件事的幕后人物，知夏却是在面包车上经历了一整天的颠簸。
    因为是去位于偏远山区里的农村，路上也就随便啃面包喝矿泉水打发了，导致她现在满脑子吃的，一点关于什么逆风翻盘、律师函、洗白打脸啥的都不想听，就想好好吃一顿有肉有菜的热乎饭慰问一下自己饿扁了的肚子。
    山路崎岖，车子已经进不去了，工作人员也不能帮忙，知夏只得自己拖着行李箱艰难地往村子方向走去。
    但她真的是饿了，于是就开始一路走，一路报菜名。
    走一步：“红烧肉。”
    走两步：“薯片。”
    走三步：“麻辣香锅。”
    走四步：“糖渍西红柿。”
    …………
    负责跟拍知夏的两个摄影师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另一个人点点头，两人对视苦笑一声。
    众人肚子咕咕，行李箱的滚轮也“咕噜咕噜”，一行人终于在太阳完全西沉之前赶到了村里。
    王奶奶就是这一期节目接受了孩子生活短期交换的农村房子主人。
    她很瘦，并不是宽松款的衣服穿在身上仍空荡荡的，像是里面只有一副骨架，肤色黑黄，满脸皱纹，面无表情，看起来凶巴巴的，并不是什么好亲近的模样。
    “奶奶好，我叫知夏，这段时间住在这里可能就要麻烦您了。”将行李箱放稳，知夏主动笑着打了个招呼。
    王奶奶看了她一眼，“嗯”了声就进屋，知夏也赶紧跟着进去。
    堂屋破旧的方木桌上摆了几个大口碗，总共有三个菜，炒白菜，炒青菜，还有一碗咸萝卜。
    奔波了一天，晚上也没有肉吃，知夏稍微感到有点失落，但毕竟这里是相对落后的农村，她也不是来享受农家乐的，便没有穷讲究。
    将行李箱靠墙放，她回头问王奶奶：“奶奶，厨房在哪里呀？我看桌子上的菜好像放久了，应该有点凉。您上年龄了，吃凉的对身体不太好，我拿去热一下吧。”
    农村的住宿条件本就比不上城里，更何况这里还是山区，但谁让知夏现在是节目组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的大宝贝，必须哄着，两个扛着机器的摄影师都收到了通知，来到村里随便拍一下就好，直接等后期剪辑，知夏来只是走个过场的，别为难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量帮。
    但他们两个大男人，也不会做饭啊！更何况还是农村里这种最初的烧柴火做饭的方式，他们就更不懂了。
    这该怎么帮啊？！
    就在两个摄影师抓耳挠腮，甚至有点埋怨导演，还开始怀疑知夏是不是在故意难为他们时，就见知夏问王奶奶借了件旧外套，直接走进厨房，先是用打火机点燃一旁的干柴放进那个底下的小坑里，而后边填柴把锅烧热，边用上面的那口城里根本不可能看到的农村特色大锅开始热菜。
    无论是烧柴的动作，还是热菜的速度，都熟练得一看就知道是个小时候吃过苦的孩子。
    两个摄影师猛然想到今天曝出来的那个消息，知夏确实是从小被后妈压榨，而她后妈是农村进程打工的，也就不奇怪她为什么会对这些他们一脸懵的厨房设备如此熟悉了。
    米饭在电饭煲里，保温很好，不用热，知夏便直接盛出来端给王奶奶一起吃。
    一顿晚饭吃得很沉默。
    起初知夏还试着和王奶奶聊聊天，后来发现王奶奶不爱说话，就不强求了。正好，她也在路上饿坏了，便放开怀连吃了两碗饭，一点女生需要保持身材的意识都没有，不过她本来也就是不容易吃胖的体质。
    或许因为上了年纪，王奶奶吃得很慢，一口菜，一口饭，慢慢咀嚼，时不时还要抬头看知夏一眼。知夏虽然有点奇怪，但每次视线撞到都会以晚辈应有的姿态乖巧地朝长辈笑笑。
    吃完饭，知夏自觉收拾了碗筷，拿去打好了水的盆那边洗干净。
    王奶奶一直不说话，就是默默地打量她，再微微敛眉地看向两个摄影师。
    晚上洗漱用的水知夏也在给自己打水的时候，主动帮王奶奶也打了水一起端过来，全程的表现就是一个非常礼貌和懂事的女孩，包括晚上回卧室睡觉时，看到洗到掉色，被子花色也十分老土的被子时，也一点城里追求时尚女孩会表现出来的嫌弃都没有。
    王奶奶今年快八十岁了，眼睛看似浑浊，心里则明镜似的。
    这丫头的的确确就是个懂事的乖囡，这表现和做事的熟练手法短时间想装是装不出来的。那这两个人之前来她家安摄像头时怎么一直要她别在意这丫头的坏脾气，害她以为这丫头很不听话，这才故意第一天就来了个下马威，给她吃冷饭冷菜，准备好好磋磨一下她的性子，没成想这丫头还反过来担心她吃冷菜身体不好，长途奔波了这么久还不休息就去给她热菜。
    王奶奶也不是一点新东西都不了解的老人，上过微博，看过电视剧，稍微想想就猜到肯定是那个所谓娱乐圈里的一些埋汰事。
    她最讨厌这种见不得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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