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宁静

    “谈得怎么样？”杜尔一看到回来的薇拉，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真是稀奇，没跑出去乱玩？”薇拉把他凑上来的脸推开。
    “你一走，他们就派人来看住了我。”杜尔拿下巴点了点门口的卫兵。
    “谈得挺好的。”薇拉想了想说道，“女王陛下很好。”
    听到她这话，杜尔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那位女王陛下，可是一个说一不二，不容别人有异议，只将人看做工具和棋子的大人物。”
    薇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抚摸着他英俊深色的脸庞，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在常年阳光明媚，却始终因为繁茂大树而形成的浓密树荫下，薇拉马不停蹄的学习着精灵族的魔法，并一遍遍的重复和书写那些拗口的精灵语言。
    塔阿修王国靠北，人生的前几十年她都在一个相对干燥凉爽的环境里生活着。白兰森林气候偏热，正午时总有带着潮意的热浪让她不堪其扰，精灵们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气候，并觉得十分舒适。
    休息时，薇拉高束头发喝着凉水用手擦汗，撇眼却总能看到洛德不动声色，精灵王子着长袍还佐以金饰，却始终看不到他流汗扇风。
    唯有被洛德带到圣泉里浸泡时，她才能感受到少有的舒爽。
    泉水沁凉，精灵族用特殊的工艺为她缝制了衣物让她穿着在水中浸泡  。洛德带她来后她以为要褪去衣物，正准备动手，在洛德惊慌的目光中被塞了这件衣服。出水后会速干。
    她泡泉水时，洛德就侧过身去，坐在一块长在泉边的石头上。为她答疑解惑。
    “魔法不只是你的工具，它是有偏好和情绪的。”洛德说。
    薇拉感受着满溢的温和的魔法力量流过她的身躯，因为诅咒战斗和逃亡造成的不可见伤势渐渐愈合。她胸膛里那颗刚刚回归的女巫之心，也被渐渐疗愈着。
    “那精灵的魔法是温和，体贴的。”薇拉说。
    “你是这么觉得的吗？”洛德这么问。
    “嗯。”薇拉把自己的脑袋放回水里，嘟噜噜吐起了泡泡。
    洛德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赞同也没有驳斥，只是继续为她描述那些古老而强大的精灵魔法，与其说教学，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咏叹歌声。
    白兰森林的平静几乎给了薇拉某种幻觉，往事历历在目，痛苦却逐渐模糊。清贵的精灵王子傲慢却不吝善意，那名叫芙瑞娜的女精灵不甘不愿来找了几次茬，都被洛德挡了回去。
    其中有一件事，薇拉的印象格外深。是在杜尔听到了薇拉关于温度的抱怨后，这个手指粗糙惯会把玩匕首的黑暗精灵居然拿起了针线，不过一个下午居然给薇拉做了一件白色露脐的抹胸和宽阔收脚腕的长裤。
    薇拉穿上后发现确实凉快了许多。
    杜尔在薇拉的称赞声里笑意爽朗，然后告诉她这其实是黑暗精灵女性的传统装饰，虽然精灵体温一向偏低，但地底比白兰森林还要炎热，炎热太多。
    薇拉穿着那黑暗精灵的改良服饰在白兰森林里走过，精灵们毫不介意见惯不怪，但洛德却神色怪异的发表评论：“怎么连衣服你都更喜欢黑暗精灵式样的？”
    “我太热了。”薇拉用四个字简短的堵住了洛德的嘴。
    但芙瑞娜的嘴没来得及堵。
    “你这样穿，正如传闻一样，看起来愚蠢又放荡。”芙瑞娜在路上截止她，状似认真的评价，“你是为了摆弄自己的胸部，才特意选择半裸着装吗？”
    “我……”薇拉刚想反驳。
    洛德的声音却先她一步响起：“芙瑞娜，你一定要显得这样毫无教养吗？我们都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有你，难得的假期却浪费在这里展示自己的无礼和粗俗。”
    这位看起来也很年轻的芙瑞娜立刻对着洛德露出了被背叛的神色：“您为什么要帮她说话？她对不起你。”
    “我不是在帮她，我是在制止你粗鲁的对待我们的客人。人家对你处处忍让，对不起我也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你是不可以这样讲的。”洛德严厉的说，“如果继续出现这样的事，继续对她讲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被允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了。”
    这话说得，芙瑞娜立刻又刮了薇拉几眼。毕竟薇拉和洛德最近天天在一起，这已经是暗含逐客令的意思了。
    芙瑞娜扭头走了。
    “我不明白她为何会对你有如此强烈的敌意。”洛德不满的说。
    薇拉轻轻笑了笑，洛德不明白，但她是明白的。那微妙的情愫与嫉妒混杂的气氛，造成了眼前这一幕。
    但她没有多说，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离开。
    不过她依旧感激洛德的仗义执言，拦在她面前为她开口说话。
    白兰森林的夜从来是暗而不黑。荧光伴着皎月之光让树林与房屋辉光闪闪，在这样的夜间，薇拉与杜尔也时常缠绵床侧，黑暗精灵有极强的服务精神，而且身强体壮精力充沛。
    薇拉也同样精于此事，她身躯柔软却耐力非凡。把做爱当成了一种排解学习之苦的大好消遣。
    他们的关系显然也没有避讳精灵们，大部分精灵们活得太久，在他们眼中，世间所有的事都不是值得惊讶的大事。
    又是一夜，薇拉独自在圣泉里起伏时。洛德突然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和杜尔，有一个不孕吗？”
    这突如起来的问题让薇拉有些懵。洛德那张俊朗立体的侧脸对着她，看不太清，依稀看得到他的唇抿得很紧，但语气中只有困惑没什么冒犯。
    “嗯？”薇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短命种和黑暗精灵都是很容易怀孕的。”洛德轻轻咳了一声，似乎也突然感觉到了不好意思。
    洛德好像没受到过好的性教育，薇拉没由来的想。他只了解基础知识，精灵们长寿却也难以孕育后代，他们人生中大概只会有一到两个子女。其他种族，对他们来说，一视同仁的归为短命种，短命种易孕多子。
    但他似乎不明白过于避孕的事，也不了解女巫孕育孩子并不是自然性的，而是心因性的。
    薇拉并不打算怀孕，所以就不会怀孕。
    薇拉发出了一些细碎的笑声，洛德听了立刻说：“你不愿意讲就算了，当我没问。”
    “洛德啊洛德……”薇拉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俩人又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沉默。
    也许沉默让洛德尴尬，他吞了吞口水，犹豫了一下再开口：“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薇拉问。
    “抱歉芙瑞娜这段时间，一直对你那么无礼。”洛德说。
    “为什么是你来道歉？”冰凉的水让她头脑清醒。
    洛德似乎没想到薇拉会这么问，他噎了一会儿，才犹豫的开口：“因为她……一直很受我和陛下的纵容？”
    薇拉闻言轻轻笑了笑，洛德才发现她根本没有生气，她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纵容？为什么用这个词。”
    洛德不知缘何有些心虚，他不敢看她，却想象着她的眼神：“她的身份比较特殊。”
    “我以为在你们白兰森林，王族之下，人人平等。”薇拉说。
    “大概因为她一直作为准王族生活着。”洛德不假思索的给出答案。
    “真有意思。”薇拉明白了过来，“你们精灵也会建立口头婚约。”
    “现在已经不是了。”洛德说。
    “为什么？”薇拉发觉自己在洛德面前有些放肆，通常她不会这么刁钻的打探别人的隐私，甚至还调笑道：“希望不是因为我哦。”
    洛德似乎没觉得她很冒犯，语气依然平和：“早在你到来前几个月，陛下就召我过去，询问我是否喜欢芙瑞娜，询问我如果有的选，是否想要娶她为妻？”
    “嗯？”
    “我说不会，她之于我更像是朋友，或者姐妹。”洛德这么说，“绝非爱情。于是陛下为我们解除了婚约。”
    “您经历过爱情吗？又怎么能判断它不是爱情。”薇拉有些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奇心。
    “……”洛德略一沉吟，没有正面回答：“陛下也是这么问我的。陛下问我经历了年少时光，青梅竹马，也不能日久生情吗？她又问我如果有一天芙瑞娜远去我是否会执着追寻？她最后问我如果有一天再也见不到芙瑞娜是否会痛苦？”
    “我回答的全部是不。”洛德有些执拗的说，“我们之间有情谊，却绝非爱意。”
    薇拉这样听着，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那几面之缘的女精灵那样年轻骄傲，看着洛德的眼神波光粼粼。
    “没关系的。”薇拉低声说，“没关系的。”
    “谢谢你。”洛德开口。
    “我该谢谢你才是。”薇拉说，“谢谢你为我说话。”
    她的心微微作疼，也许是圣泉之水阻碍了她魔力的失控，她肆无忌惮的回忆起往昔，回忆起库修斯很少卷入那些因他而起的女眷纷争。
    如果重来一次，她也想问库修斯：“你真的能够日久生情吗？你能随我远去吗？你又能无论如何站在我这边吗？”
    她希望他也能和洛德一样坚定的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