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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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宗没理会,坐在椅上,连日来的守山巡城,早习惯了。
    他合了下眼,听见外面有兵在唤:“城外有人!”
    山宗霍然睁眼,起身就往外走。
    幽州军连日来在城外排查,早已没有了敌贼踪迹,就连那几个工部官员都安然返回了。
    凉风呼啸,山宗站在城头上往下看,一队人马到了城下,队伍前方是两个骑马而行的女子。
    只一眼,他就看见了最前面的那个,戴着帷帽,一手揭开来,露出如画如描的眉眼,立即转身下去。
    神容揭开帽纱,往上望,只看到一排守军。
    赵扶眉在旁道:“女郎不是说幽州应有状况,为何一路而来没见有异?”
    神容说:“城门上有这么多守军,便已是有异,怕是已经解决了。”
    赵扶眉仍觉诧异,却听城门轰然启开,守军出来相迎了。
    神容打马进去,两个守军引着她往侧面行,她转回头时,赵扶眉已被牵引着直往大街而去了。
    赵扶眉也在朝她望,对上她视线,还想问她为何往城下走,却远远瞄见她身后,黑衣烈烈的男人长身而立在远处,抱着手臂似在等着,目光就凝在她身上,不禁愣了愣,转回头,心想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神容的马直接被引到屋舍前才停,马下兵卒散去,她去看自己的护卫,还未转头,一只手抓住了她的马缰。
    她不禁看去,另一只手就已接住她,双臂伸来,就势一抱,让她下了马。
    神容下意识搂住他脖子,看到他脸才没惊讶出声,几步路,就被他抱入一旁屋内。
    山宗勾脚甩上门才放下她,手臂还搂在她腰上,低头看着她:“你来得比我想得快。”
    神容被他猝不及防的举动弄得心正快跳,手不自觉搭在他臂上:“都被你算好了。”
    山宗低声笑,刚碰到她脸,见她嫌痒一般微微蹙眉,腾出只手摸过下巴,才察觉有些粗糙,是这阵子没顾上,又勾起嘴角,忍住了:“回头再说。”
    她来了,这幽州连日的阴霾似乎都一扫而空了。
    第七十五章
    外面, 东来和紫瑞带着护卫们在路边等了片刻,才见城下遮挡了视线的守军散开。
    随后一个兵卒小跑来传话, 让他们先行回官舍安置。
    东来就明白了,料想少主会被山使亲自送回去, 于是叫上紫瑞, 一同先行赶往官舍。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山宗就和神容一起出来了。
    “怎么是骑马来的?”山宗看一眼她那匹马。
    神容手里拿着帷帽, 搁在马背上,瞄他一眼:“幽州最近一定不太平, 我已猜到了,原想着若是遇上什么险情,便立即调头就走的,自然要骑马了。”
    山宗被她那满不在乎的口气弄得勾唇:“是么, 那你倒还提早来了。”
    神容又瞄他, 低低反驳:“那不过是因为路上顺畅, 走得快罢了。”
    就没个不嘴硬的时候。山宗好笑地盯着她白生生的脸,简直想象不出她服软是个什么模样, 口中一带而过道:“最近是有些不太平,不是大事, 差不多都解决了。”
    正打算带她走,自大街方向跑来一个兵至跟前禀报,说赵刺史正在前面等着。
    山宗看一眼神容,朝街上歪一下头:“走吧。”
    比起城外空无一人的戒备之态,幽州城里却是一如既往, 毫无变化。
    赵进镰如常自官署赶来城下探视时,正遇上入城的赵扶眉,听闻她是和长孙家贵女一同来的,便临街入酒肆安排,差人去将神容和山宗一并请来,算是感谢神容这一路对赵扶眉的照顾。
    赵扶眉坐在临窗的桌边,身旁就搁着自己带来的包袱,抬头看窗外时,恰见山宗与神容一同而来。
    他还是如以往一般,胡服利落,护臂护腰紧束得一丝不苟,只这般在大街上走着也是一身的随性,却又无人敢接近。
    离他近的只有神容。
    赵扶眉多看了几眼,发现其实是他走得离神容近,甚至彼此的衣摆好几次都轻擦而过。
    临进门时,他一只手在神容腰后带了一下,若不是一直看着,几乎不会发现他这细微的举动。
    “扶眉,”赵进镰穿着便服,拧眉在对面坐下,压低声问:“你好端端的怎会一个人回幽州来?可是与周镇将有关?”
    赵扶眉还未答话,神容已经到跟前了,目光正往这边看来。
    “女郎到了。”赵进镰笑着起身:“恰好遇上也巧了,在此为你和扶眉接风洗尘,也好叫崇君来一并好好歇歇,他近来委实辛苦。”
    山宗正好走近,撞上神容转头看来的目光,提了提嘴角:“这可不是我叫他说的。”
    神容看着他泛青的下巴,心想这就是他说的不是大事?
    “自然不是你叫我说的,我说的是实情。”赵进镰打趣道,先请神容入座,又看看山宗:“趁此时都有闲暇,我与崇君再安排一些防务。”
    山宗目光从神容身上收回,点个头,先往外走。
    桌旁的赵扶眉早已站起来,看了看二人,他们之间那显而易见的亲昵,不可能看不出来。
    神容看山宗出去了,在桌边落座。
    赵扶眉跟着坐下:“想必女郎与山使一定是重修旧好了。”
    神容不禁看她一眼。
    她笑道:“我也是猜的罢了。”
    神容不答反问:“你自己呢,独自回来,是与周镇将生了不快?”
    刚才进门时就听见赵进镰问的话了。原本这一路都没提起过这个,只因是她自己的私事,如今是不想被她问起自己的事,才干脆提出来,好将她的话塞回去。
    赵扶眉还真如被堵住了一般,顿了顿才重新露了笑,点点头:“我与夫君近来是有些小事不痛快,没什么。”
    神容堵回了她的话,便不再往下说了,却忽而瞄见她搭在桌沿的一只手,手背上凝着块淤青,不禁就蹙了眉:“怎么,他竟动手打你了?”
    赵扶眉一愣,顺着她目光看到自己手背,明白过来,忙道:“没有,女郎误会了,这是我不会骑马,不慎磕伤的,夫君还不至于是那等粗陋蛮夫。”
    神容毕竟被周均得罪过,觉得他行事总是阴阳怪气,一幅别人欠了他的模样,若不解释,还真觉得那就是他一气之下能做得出来的。
    看赵扶眉不像说假,她才没说什么,紧接着却又听赵扶眉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他罢了……”
    她眼神又看过去,忽就有些明白了:“因为他是么?”
    他是山宗,彼此心照不宣。
    赵扶眉似想开口,脸上都堆出笑来了,最终却又默然。
    自从上次在镇将府招待神容返京一行的宴席上,被周均当面挑明了她婚前与山宗道别的事,他们之间便有了嫌隙。
    她后来说过,山宗对她有过救命之恩。
    但周均只是冷笑:“他对你是救命之恩,你对他就全无别的了?”
    赵扶眉无言,那是他的仇人,在他眼里却成了自己妻子心头所念,如何能轻易理清,这缝隙自是很难磨平。
    神容见她模样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手指百无聊赖般抚着自己的衣摆。
    赵扶眉对山宗的心思早就知道了,以往从没当回事,现在依然不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心底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脸色淡淡地转过头去。
    山宗就在视野里走了回来,身旁是刚与他谈完公务的赵进镰。
    仆人们跟进来伺候,酒菜也陆续送入。
    他走过来,与赵进镰坐在旁桌,朝她身上看来。
    一旁的赵扶眉抬了下头,到此时才向山宗见礼:“山使。”
    山宗只一点头,看着神容,见她一言不发,低声问:“怎么?”
    神容眼神动了动:“没什么。”
    ……
    官舍里好一通准备。
    广源看见东来和紫瑞带着长孙家的护卫又来了,就知道是谁到了,领着下人们忙前忙后,分外尽心。
    等了快一个时辰,才听见大门外面有马蹄声至。
    广源站在院角,悄悄伸头看了一眼,只见郎君与贵人一前一后进了门,与他所想的一样,心满意足,特地没有打扰,远远走开了。
    山宗推开客房的门,他近来守城偶尔会回官舍留宿,就住这里。
    神容站在门口:“你方才是提前走的?”
    那顿由赵进镰做东的接风很快就结束了,山宗后来并没有坐多久,就找了理由出来了。
    “你不也并不想留,不走做什么?”他懒洋洋地笑着进了门,回头看她:“有事不高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神容淡淡说。
    “那就得问你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山宗一双眼牢盯着她。
    神容不看他,有心不去想心底那点情绪,正好看了眼他所在的屋子,下意识问:“你最近都住这里?”
    山宗嗯一声,似笑非笑:“不然我该住哪里?”
    他只住客房,那间主屋倒是没再去过,这么问倒像是提醒了在那里使过的坏。
    神容顿时扫他一眼,抬手捋过耳边发丝,觉得他现在也是在借机使坏,轻哼一声:“你就该住这里。”
    说着忽而看见屋中桌上,顿一下:“那是什么?”
    山宗看过去,是广源放在那里的几包伤药。
    神容已经走进来,看清楚了,又看到他脸上:“你受伤了?”
    山宗无所谓地笑笑:“都已经快好了,胡十一却是躺了快半月了。”
    神容将信将疑,目光从上到下地看他,看不出伤在何处。
    山宗被她这目光看着,脚下一动,就靠近了。
    她眼中清亮,眼角微挑,目光在他身上流转时,如牵如扯。
    “少主,”外面忽而传来东来低低的声音:“有信送至。”
    神容刚觉出他靠近就听到这一声,轻轻转眼往门外看去,东来不在门边,大约是有心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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