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诊间的间聊

    xavier轻松地躺在床上，眼睛微瞇看着天花板，吸引他的是天花板壁纸上面的抽象图纹；聚焦近看只是些扭曲交错的锯齿圆弧，放远点将几个圆弧拼凑起来后，又有些像是黄金分割比例（thegoldenratio）的鸚鵡螺造型。
    密码是：1、1、2、3、5、8。一个无理数，一个无限不循环的小数，十进位制1.6180339887498948482，希腊字母第二十一个：φ，phi，一个念作（fee）的符号，不是拍（pi），不是那个电影奇幻漂流的少年pi。「医生，我的脑袋应该还好吧。」
    「应该，应该，」白袍的中年医生发型有些乱，远远看来像是那位传说中的爱因斯坦。「脑中的阴影是血块，不过位置在海马回附近，没办法开刀，只好靠你自己身体吸收代谢，看看有没有机会自行消除；目前没有变坏就是件好事。」
    「说的也是。」xavier轻轻闭上眼：「不过我最近知道我的『解离性失忆症』记忆断片后，之所以浮现在那些场域景点的原因了。」
    「恩恩，是什么？」
    「那些场域都是我之前去过的回忆，恰巧都被脑部那块阴影遮住了。」xavier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会不会是我过去的回忆正在跟现在的回忆抢夺身体的控制权，才会导致我有这种记忆断片的现象。」
    「恩恩，或许吧。」
    「那一但我过去的记忆回覆后，会不会夺走我现在的记忆？甚至是现在身体的控制权呢？」xavier有点担心问：「然后我就忘记现在的老婆跟生活？」
    「恩恩，应该不至于，因为过去的记忆跟现在的记忆彼此间没有衝突。」
    xavier谈起最近遇到的交通事故，工作上的不如意，还有消失的医院。「现在我的身体里住着两个我，一个是现在的我，一个是我过去记忆里的我。这样的记忆衝突，让我感觉两个自己彼此在记忆回復的过程中繁织交错，弄得我彷彿像活在一个充满变形、遗落跟中低等精神分裂症的生活里。」
    「恩恩，卡夫卡症候群。」
    「医生，这是什么病？」xavier睁开眼睛。
    「以为自己跟一位作家『法兰兹、卡夫卡』（franzkafka）一样，活在一个故事般的生活，而这个故事有些变形，有些对立，甚至有些荒唐。一般多发生在像是文学创作者，哲学思想者，或者是——精神病人。」
    「卡夫卡啊，我知道他，kafka在捷克语意思是落单的乌鸦，一生都很悲哀的作家。」xavier将双手交叉枕在头部后方：「我也成为作家，不过我不想成为一个人生过于悲惨的作家。念书求学是找工作餬口用的，写作是人生志业，成家生子则是生命传承。医生，你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我高中很爱迷吉他，以前学生时代还是音乐社的，本来想去玩音乐，可是被我老爸阻止。」
    「走演艺圈也是件好事啊，搞不好可以赚大钱。」
    「恩恩，不过搞得不好就惨了。」
    「你搞不好还可以回来当医生啊，比别人多了条后路。」
    「那你现在有稳定的工作，也可以好好写作啊。你想写些什么？」
    「当然是写小说啊。」xavier说到这里眼睛有些发亮：「小说是创作者的主观意识与本身歷练，藉由文字铺展投射出来的故事，故事就是故事，真真假假，我也没想要说成为什么具有高知名度作家，能够像卡夫卡这样，有几部可以流传的作品。『变形记』、『城堡』，甚至影响到后来的村上春树，米兰昆德拉等；你知道吗，我甚至怀疑哥德式小说也是从他开始的。」
    「恩恩，怎么说？」
    「你看，电影有什么人形蜈蚣－虽然完全跟昆虫没关係，单纯讨论变态手术，不好意思，医生，我不是在讲你喔。秘密客（mimic）－这是蟑螂昆虫变得像人耶，根本就是变形记的逆向工程。变蝇人（thefly）－总算有一部是人变成昆虫，不过是跟苍蝇基因融合。这不是跟什么crispr/cas9基因编辑技术做类似的事情吗。」
    「恩恩，好像是耶。」
    「然后还有科学怪人（frankenstein;），可以把其他尸体残枝拼凑在一起成为一个新生人；还有伊藤润二的作品，鱼、蜗牛人，很多都是人跟昆虫基因掛勾互生。或许身为珍贵的保育类昆虫还比汲汲苟活的人好。」
    「恩恩，不过蜗牛是腹足纲，甲虫是昆虫纲，好像不太一样喔；不过不管是什么物种，只要是越珍奇稀有的越值钱。」
    「但是人并不是珍稀物种耶。」
    「所以说人命不值钱啊。」
    「法律上不是说人人平等？」
    「法律也是人创造出来的，你看歷史上到处战争死人的，人命哪会值钱。更何况规矩都是人建立的，只有数学、古典物理学这种放诸四海皆准的，才是定律。」
    「那量子力学呢？」
    「那是朝哲学与玄学靠拢的近代物理学。当速度接近光速、以及尺度小到原子等级时，古典物理学就不适用了。如果讨论微观领域的部分，我就没办法回答你了。」
    「对了，如果人真的可以选择变成甲虫，医生你最想变成哪一种？」
    「我比较想当人。」医生沉默了一会儿：「坦白说，我就是从甲虫变成人的。」
    「医生你开玩笑吧，甲虫跟人的dna截然不同，怎么可能转变演化？」xavier不可思议地说。
    「你知道原子结构的拉赛福模型（rutherfordmodel）吧。」
    「知道啊，后来是波尔加入普朗克的离散能量理论，修正为波耳氢原子模型，才开始量子理论。」
    「夸克靠着强核力组成中子跟质子。中子跟质子组成原子核。原子核跟电子组成原子。原子之间因化学键结成分子，胺基酸就是分子结构。许多分子聚合成高分子，核酸、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就是生物高分子聚合物。其中核酸有两大类，分别是去氧核糖核酸（dna）和核糖核酸（rna）。所以只要回归到分子、甚至原子的分歧点，就可以影响之后的高分子聚合物结构。」
    「咦，回到分歧点去重新演化？！这是新的生物技术理论吗？为什么医生你会想当人？」
    「因为我曾经遇到过一隻由人转演化成的甲虫，他跟我述说过身为人的孤单、疏离与悲哀，也因为如此他才选择转演化为一隻甲虫；因为我没当过人，所以我想体验一下，什么是孤单与悲哀的滋味。于是，我跟它们学了转演化技术，重新调整弱核力跟强核力，转演化成为人类。」
    「它们？它们是谁？」
    「我不清楚，我都是透过神识跟它们交流。就像宇宙间的暗物质跟暗能量一样，这种知识传递方式无法以电磁方式纪录。」
    「神识？这算是天人合一吗？itdoesn'tmatter。恭喜你，医生。当人好玩嘛？」
    「有自主意念可以决定比较多事，但又感觉只是换了大一点的牢笼罢了。」
    「怎么说？」
    「人生汲汲营营，劳碌大半辈子来供养着孩子、房子、地位、名声，有时侯觉得不如当甲虫般自在。」
    「万物各有苦衷，倒也不用怨天尤人。」
    「话这么说也是没错啦。只是没想到当了人之后，就回不去甲虫了。」
    「人生的选择只有一次，没有办法回头。就像那句着名台词，我们回不去了。」
    「好了，时间快到了，你该回去了。」
    「医生，还没跟你聊音乐跟吉他的事耶。」
    「下次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