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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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琼同她对视了眼,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同华太医学的?怎么也见缝插针当说客来了。”
    “冤枉,”庄茹摆了摆手,连忙解释道,“我可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起初知晓内情,她还曾当着华清年的面诟病过裴明彻,后来见他对沈琼的确是一片赤诚,真心悔改,那些不喜方才算是消了大半。
    “我知道。”沈琼笑了声,但却并没有要详谈的意思,放下手中的茶盏,复又到那小床边看孩子去了。
    第91章
    沈琼在庄茹这里留了许久, 方才起身告辞。
    兴许是念什么来什么的缘故, 她尚未离开华家,便迎面遇着了裴明彻。
    裴明彻是与华清年一道出现的, 原本像是在商议什么事情, 但见着沈琼后便停住了脚步,话也不说了, 径直往她这边走来。
    自那夜分别,两人已经有月余未曾见面, 这在沈琼回京之后, 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起初在太后的长乐宫,裴明彻隔三差五便会来请安,哪怕没什么私下的交谈,也是时常见面的。后来沈琼出宫后, 他也会想方设法地找机会来相见。及至挑明了一起后, 两人情浓,但凡有闲暇便会凑在一处。
    像如今这般月余未见, 的确是头一回。
    先前裴明彻寻了个借口登门拜访, 沈琼遣教习姑姑将他打发了, 给了个闭门羹, 想着要晾上一段时日。她那时并没觉得如何, 如今猝不及防地见了面后,心中倒是后知后觉地泛出些想念来。
    旁人总说“见面三分情”,沈琼如今倒是有所体会了,她见着裴明彻大步流星地往自己这边来, 犹豫了一瞬,终归还是站定了等候着他,并没有再躲避。
    “阿娇……”
    裴明彻在沈琼面前站定了,呼吸稍显急促,目光紧紧地定在她身上,其中似乎是蕴含着千言万语,可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琼对上他这目光,脑中忽而浮现出先前庄茹所说的那些话,尚未开口心就先软了三分。
    “你近来可还好?”裴明彻低声道,“月余未见,我很是想念你。”
    “婚期将近,迟早是要见面的,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沈琼垂眼看着地面,随口开了句玩笑,“将来日日相对,说不准还要厌烦。”
    裴明彻却认真反驳道:“岂会?我求之不得才对。”
    沈琼唇角微翘,她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你既是与华太医有事相商,还是不要让人等候着了。”
    “我与他也没什么要紧事,”裴明彻解释道,“只不过今日凑巧出宫来,便顺路来看看他家小女儿……”
    沈琼含笑道:“去看看吧。小姑娘生得粉团儿似的,很可爱,也很招人喜欢。”
    说完,便向裴明彻行了一礼,施施然离开了。
    裴明彻原本是想要送沈琼回府去,但遭了婉拒,也只能作罢,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你这是重色轻友未果啊。”华清年走到他身边来,调侃了句。
    裴明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依我看来,你倒也不必担忧,”华清年在他肩上拍了下,“长宁郡主既然已经应下亲事,便不会反悔,你就算是有再多的话,尽可以等到将人娶回家之后慢慢说,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裴明彻拂开华清年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垂眼看了看。
    那夜相见之时,沈琼在他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止血之后便没再用过药,直到如今肩上仍旧清晰地留着齿痕。虽早就不再发疼,却时常会勾着他想起当初的情形来,并为此辗转反侧。
    他心中也清楚华清年说的没错,但总是不自觉地担心,甚至还曾梦到过沈琼在成亲前反悔,不辞而别。
    裴明彻见不着沈琼,那点隐秘的担忧无处排解,只能将空闲的时间都耗在筹备亲事上,能让他多些安心,同时也算是弥补多年前的遗憾——
    他那时隐姓埋名,入赘沈家,婚事一切从简,总觉着是委屈了沈琼,如今便想着趁此机会加倍弥补回来。
    沈琼并不知裴明彻这复杂的心情,她如今是什么都不愿多想了,更懒得瞻前顾后徒增烦忧,每日里按部就班地过着,等着婚期到来。
    可九月底,却又突发变故。
    江南那边送来了一封信,是给江云晴的,信中说江母旧疾复发,大夫说怕是不好了,想让她快些回锦城去,兴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这信是随着沈家生意网送来的,采青一得到信,就立即给沈琼她们送了过来。
    江云晴见着信,眼圈霎时就红了。
    沈琼在一旁看了后,随即吩咐采青与全安去准备船和人手,自己则柔声安抚道:“从京城走水路回去,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先收拾行李准备一番,等到明日就送你启程回去,好不好?”
    江云晴攥着沈琼的手腕,渐渐地缓过神来。
    她已经不是先前那个性情软弱,遇上事就六神无主的人了,压下悲戚后,便依着沈琼的话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沈琼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帮着一道张罗收拾。
    “我原想着,等到送你出嫁之后再离开,可如今却是不成了。”江云晴将前两日方才绣好的衣裙拿出来,交给了沈琼,“你什么都不缺,嫁衣也有宫中的女史们来做,这件衣裳是我亲手裁制绣成的,算是给你的大婚贺礼……”
    沈琼于她而言,是相识多年情谊深厚的妹妹,也是帮了她许多的救命恩人,有许多感激的话说出来难免显得见外,她能做的也就是将情谊蕴进针线之中,精心准备了这贺礼。
    沈琼将衣裙与她一并抱在怀中,小声道:“多谢晴姐,我很喜欢。”
    “不能亲眼见你出嫁,我很遗憾,”江云晴抚着沈琼的鬓发,轻声道,“你要好好的,等到料理完南边的事情,得了空后,我还会回京来看你……”
    沈琼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这一夜,两人几乎都没怎么合眼,躺在一张床上,断断续续地聊着些旧事。
    心中多有不舍,但事有轻重缓急,也只能如此。
    及至第二日,船与人手都已经备好,沈琼陪着一道出城到渡口去送江云晴。
    同行的还有采青,一来是她时常往来各地做生意,处理起杂事来得心应手,陪着江云晴一路回去能照看些;二来则是因为京城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沈琼有意让她回江南去将那边的生意整合一番,该舍的舍,剩下的陆续迁到北边来。
    “一路上要格外小心些,”沈琼握着江云晴与采青的手,反复叮嘱道,“我知你归心似箭,但还是稳妥为先,不要急在一时半刻。”
    采青担保道:“你只管放心,我会照顾好江姑娘的。”
    江云晴也柔声应了下来,复又向沈琼道:“我走的匆忙,来不及去绣坊那边向杭姑姑告别,劳烦你遣人过去知会一声,免得她记挂。”
    “好,我记下了。”沈琼道。
    几人在渡口依依惜别,虽强忍着未曾落泪,但都红了眼圈,最后还是沈琼勉强笑道:“时辰不早了,你们登船吧,等到回头咱们再见。”
    沈琼目送着一行人上了船,挥手作别,但却并没有立时就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船逐渐远去。
    “姑娘也别太难过……”云姑正欲开解,却被桃酥拽了拽衣袖,指着远处疾驰而来的骏马道,“莫不是我花了眼吧?马上的人是太子殿下吗?”
    沈琼听了后,与云姑齐齐地回过头去,眨眼间已经更近了些,足够看清来人的相貌,竟真是裴明彻。
    “他来做什么?”沈琼一时间倒也顾不上难过,只余震惊,不明所以地问道,“难道是有什么要紧事?”
    云姑亦是一头雾水:“兴许吧……”
    说话间,裴明彻已经到了渡口,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呼吸未定,神情之中满是不加掩饰的焦急,快步走到沈琼面前来,一言不发,直接将人给抱在了怀中。
    沈琼瞪圆了眼,手足无措地仰起头来看向裴明彻,及至看清他眼底的血丝,不由得吓了一跳。
    隔着重重衣衫,沈琼仍旧能够感受到裴明彻的急促的心跳,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甚至觉着裴明彻揽在她腰上的手在微微颤抖,力气也很大,像是将要将她牢牢地锁在怀中一样。
    见着他这模样,沈琼早就将先前的事情抛之脑后,迟疑道:“怎,怎么了?”
    裴明彻是误听了消息,一时情急赶来,如今见着沈琼之后便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但却仍旧不想松开她,只是将下巴抵在了她肩上,闷声道:“我以为你要回江南去……”
    “怎会?”沈琼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听了他这话后总算是明白过来,哭笑不得道,“你那朝臣常夸的聪明才智呢?到底是听了什么捕风捉影的话,才会这样想?”
    她这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些亲昵的意思,不似先前那般客气疏冷,裴明彻低低地笑了声,不做辩解。
    他这些日子时常会梦到沈琼要悔婚回南边去,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以至于听人说长宁郡主出城往渡口去时,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闹了这么个笑话。
    沈琼轻轻地推了下,见裴明彻仍旧不曾松开,无奈道:“还有旁人看着呢,太子殿下。”
    裴明彻咳了声,这才总算是放开了,但随即又借着衣袖的遮掩轻轻地牵着了沈琼的小指,小心翼翼的。
    “有些话,我原是想要大婚那日再说的……”但见着他这般患得患失,沈琼终归还是不忍心再晾着,轻轻地笑了声,“我知道有些事非你本意,但我难过了那么久,是没办法凭着几句话就此揭过的。”
    裴明彻听了这话后,只觉着通身的血都凉了下来,可随即却又觉察到手心一热——沈琼反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所以,”沈琼偏过头去看着他,眉眼一弯,“拿剩下的一辈子来偿还我吧。”
    心绪大落大起,裴明彻怔了片刻,一字一句道:“好。说定了。”
    第92章
    沈琼因着江云晴的离开满心伤感, 被这一意外搅和后, 就只剩下了哭笑不得,难过的情绪被冲淡了不少。
    而原本惴惴不安的裴明彻却因着沈琼话中的那句“一辈子”得以安定下来, 他攥着沈琼的手, 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俊朗的面容很是惹眼, 让人见了便觉着心情都能好上不少。
    渡口风大,沈琼的长发都被吹散了些, 裴明彻抬手替她理了理鬓发, 含笑道:“我送你回去。”
    直到这时,跟在裴明彻身边随侍的小厮方才赶到,从马上下来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向裴明彻行礼问安。裴明彻将自己的马交给他, 自己则上了沈琼的马车。
    “殿下, 这怕是于礼不合吧?”沈琼嘴上虽这么说,但却并没真要阻拦的意思, 毕竟她也不怎么在乎那些虚礼, 索性就由着裴明彻了。
    裴明彻在沈琼身侧坐了, 仍旧攥着她的手, 像是片刻都不愿放开似的。
    沈琼挣了下, 没能将手给抽回来,无奈地笑了声。
    她与裴明彻之间,其实都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可偏偏裴明彻却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似的, 仿佛时刻都要黏在一起才好。
    “我很想念你,”裴明彻摩挲着她的指节,低声感慨道,“若是明日就能将你娶回家去就好了……”
    沈琼打趣道:“那还是做梦来得快些。”
    当年在锦城之时,从她醉后求亲到最终成亲,也不过半月光景,家中无长辈,皆是由着她性子随意来的。可如今却是皇上下旨赐婚,太后与乐央长公主经手督办,礼部与内庭联手筹备了数月,哪能如先前那般?
    裴明彻忍不住笑了声,又道:“其实当年婚事太过匆忙,我总觉着亏欠了你,如今趁着这个机会,倒也能将先前的遗憾给补回来了。”
    “我倒没觉着有什么遗憾,”沈琼回想起旧事来,眼中也添了笑意,“还记得吗?那时旁人都说我爱美色,招赘了个小白脸……”
    因着生意做得很大的缘故,沈琼在那小城也算是颇有名气,又因着她容色出众,爱慕她的人不在少数。
    众人都知道,谁若是能将沈家姑娘娶回家,就真是赚大发了。毕竟沈家无男丁,偌大的家业都攥在沈琼一人手中,娶了她既有美人在怀,还能有万贯家财。
    沈琼及笄后,便开始有人试探想要结亲,连县官夫人都曾经隐晦地试探过,但却都被她支使着云姑一一回绝了。
    不少好事者都在盯着,想看看究竟谁能折下这“高岭之花”,及至得知沈琼招赘了个买回来的家仆为夫婿后,皆是大吃一惊。
    不过他们的疑惑在见到裴明彻的样貌后,就都有了解释——沈姑娘是个不爱权势爱美色的。
    于男子而言,入赘并不算是光彩的事,好事者一边在背后议论,一边却又忍不住含酸羡慕,可谓是十分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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