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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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陈元吉的口语无状之罪,当是重重的判了下来。流放之刑,去的地方还是詹纶所在的北境,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陈元吉已成弃子,陈家再保不住他,这陈家的四子往后再不会有人提及了。
    贺帝这回来得巧妙,叫人摸不透心思,詹瑎想了几回依旧云里雾里的不甚明白。叫他更为担心一些的,还是贺帝前头言说的,要寻他的麻烦。原先的正事,到了现在只成了个小事,大事反倒似在后头。
    不过这场,将军府赢的漂亮,不论他如何如何被处置,即便做伤病残逃,也是值得了。
    ……
    *
    礼部后堂。
    屏退左右之人,贺帝拎了詹瑎进屋。
    去了堂上正坐着,贺帝龙袍一甩,不怒而威,“你便没有什么话要同朕解释的么!”
    心似鼓锤,砰砰直响,詹瑎皱了剑眉起来,不知答那一处的话为好。西北的战事到现在也未平息,岑州那边也不是变为了怎样一副样子。其中一事也是稀奇,贺帝明显便是知晓他回来的事情,西北的事儿朝廷的人不可能丝毫不知晓罢。
    “怎么?不知如何同朕解释了么?”尾音一挑,更为骇人。
    硬着头皮,詹瑎答道:“微臣西北遇袭,被当地之人所救,其中枝节现在难以向陛下一一交代,来日定写了折子好好解释清楚。”
    贺帝哼呲一声。
    果然是弟弟,没有他家兄长的半点儿样子。
    “不必了,右军还在西北,西北的战事至少也得三两月才能完,你战逃之事朕先同你记下。这几个月,你便给朕去御前戍守罢。”
    贺帝也是扶额之意。怪想不通的,旖阳偏偏对这小子上了心,千哄百赖的非扯着自己来瞧这小子。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颇为俊秀。
    可这詹瑎哪里比得上自己心上的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呢。他九岁承袭地位,至今三十余年,还未真正对一人想对逝去的那人那样上心。可惜这份心思还未来得及言说几许,他便就在自己的眼前,替自己挡下毒箭,撒手去了……
    女儿的心思贺帝知晓:瞧人怕不是真的,是有意借他这个父皇的势,来帮衬这小子的罢。
    旖阳这丫头,愈发的没有样子了。
    子嗣算作稀薄,也是贺帝后头没有了要子嗣的心思。心意心念全在那人身上了,现在更是不愿再入后宫做那些个无趣的事儿。膝下的两子一女就是全部了,独独一个女儿,怎能不宠。
    “若朕没有记错,朕的旖阳的及笄礼上大闹,也有你的份罢。”
    詹瑎额上冒出汗来。几年前的荒诞之举,看来是被帝王深深记下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既对不住朕的旖阳了,过几日入宫当值,亲自去旖阳的殿宇好好陪个不是。朕的女儿一向大度,想来你嘴巴甜一些,她也不会多做责怪。知晓了么?”
    詹瑎眉头蹙的深了,“是,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子烧下去,我怕是要交代在202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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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而后,贺帝转念起身,低声便问:“你前头同那些个瓦肆勾栏里的人查察你兄长的事,可有什么进展。”
    果真帝王心思莫要多猜,即便给他一年的时间,他也设想不出来贺帝会对他查察兄长遇害之事如此了如指掌。
    至于兄长的死因,还是箭上的剧毒,中箭之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就咽了气。
    “回陛下,微臣无能只堪堪查到那箭上之毒,乃北境邯族的秘药,至于来处……还未来得及查清楚,微臣便随军去了西北、”
    贺帝自有心思,家国以上的权衡他做的颇好,那心头的念想也该有个归宿。詹怀的死,让他默了半月的希冀,而后临朝便再看不到詹怀在下执着圭臬上朝的影子。后来的利益牵扯到谁,他这个做皇帝的总要知晓的。
    狡兔死走狗烹,有一日那些个混球无有了利用的价值,他便替詹怀将仇报了。祈着下辈子,二人还能重逢罢。
    ……
    贺帝的龙撵浩浩汤汤一行走后,詹瑎自礼部而出。外头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秀才学子。瞧着陈元吉被堵了嘴送进京畿大狱,心头的畅快当是难以言说的。
    复又瞧着百姓们雀跃叫好,可当真撼了他的沉心。
    将军府的百年基业,总算还有人记得一些。这便是将军府二公子第一回出手,是场颇为漂亮的仗。只不过其中多了贵人相助,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的麻烦。
    贺帝给的恩典可不止事关陈元吉一事。兄长詹怀的事上,贺帝便给了便宜行事之权,令他好好查清楚,据实上奏。
    此为大收获。
    这时刻,已近午时。詹瑎出了堂门,百姓让了小道儿出来,审视的目光从头到尾的追随。詹瑎后进了马车,这芒刺在背的感觉才算散去。
    家中那位再过上半个时辰也该醒了。受了苦的人儿,要得浸在蜜罐子里,才可忘记前事,好好的快活着过剩下的日子。
    詹瑎是不懂得这样的事儿。一切便听前头房山小王爷的话,来投机取巧了。
    蹭还有大半个时辰,可去蜜饯坊子买些蜜饯甜食回家。林烟的药闻着便苦,这还如何在蜜罐子里泡着呢……甜食蜜饯果脯是要多多买来带回去的。
    是以,一袋又一袋的蜜饯果子抱进府中,夸张的紧。
    老于这会在正在府门口指挥这众人换下牌匾,做上“林府”二字的匾额放置上去。
    不得不说,詹瑎瞧着明晃晃的金漆的“林府”,竟也觉得心安不少。如此人人也都知晓了,此处是林府,往后便是林烟的家了。铺子田地的地契都在一处,等她伤势好些了,便可告诉她知晓。这样即便此后,他出了什么事情,林烟应当也能在京都阳城立足。
    ……
    詹瑎进门,手脚放得很轻。榻上之人可还是给惊着了,将被子拢了拢,缩着又钻了进去。好容易将人从被窝里哄出来用膳。林烟一双眼都不愿睁开,眉间蹙的皱起几个小坡……
    詹瑎有些习惯了,便不觉得林烟闭眼坐着有何不同。她也曾言说,瞎子的睁眼与闭眼瞧见的是一样的东西,无所谓的。
    筷子摆的端正,林烟这便伸了没伤的右手,往案几上摸着碗筷。今日她的面色苍白的很,唇上的血色隐的不知何处去了,整个是摇摇欲坠的一副样子。
    詹瑎止了她胡乱摸索的动作,“莫乱动了,为夫喂你用膳。”
    两指上的疼烦人的很,刺痛使她眼皮都懒得抬起来,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该是说这男人有心呢,还是该说这男人虚伪做作呢,她已快分不清了。
    她一贯不喜欢和她客气,右手指指小嘴,嘴巴张开,示意着是要投喂的意思。
    男人眼中就属这般的女子,是他们最没有法子的。挑捡些清淡的小菜,和了粥,呼呼了几声,送进她嘴里。再瞧她吧唧吧唧动了嘴儿,咽下一口。
    詹瑎此时才是开怀的,盯着妻子嘴上的米粒,脸上有了笑意。
    再喂林烟用膳时,詹瑎也便将话说了明白,“烟儿,三个月之后,咱们便在这里成婚。我不叫无关之人观礼,咱们婚书定事,你可愿意。”三月之期比前头的一月时间要来得保险,三个月一过,林烟的身子也该调理过来了,是为最佳的时候。
    林烟口中的温粥快快咽下,疑问道:“老夫人……该是不会同意的罢。”
    他也便无所谓的笑道:“我已出了将军府,我这将军府的二公子算是做到头了。倒不知娘子这宅院里,可有为夫的安身之所,嗯?”
    “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这里自此是你的府邸,不论是谁要住在这里,都由你管着。你若不喜,便将人赶出去,无需顾忌。”
    林烟停着不言语。詹瑎这会子就绞着粥,等着她自个儿想通。
    哪知林烟却道,“那你出去罢……”
    “??什么?”这遭倒是报应到了自己身上么。
    ……
    林烟这话,便是气话的典型。
    她是委屈惯了的人,一双眼睛便像同正常人隔了半生,什么都做不到了。知晓是自己的缺陷,才叫詹瑎的母亲不喜她。可偏生还是将一股脑的怨气撒在詹瑎身上。
    詹瑎哄了两刻钟,小姑娘家家也便伏在她怀里哭上了两刻钟。左手疼的紧,碰不了其他物件儿;可这右手不耽误事儿,一拳一拳的朝詹瑎的胸膛“砸”。
    力气不大,心气倒是个不小的。
    午膳用了,今日阳光也好,有太阳这般照射着,这时候的阳城不算太冷。
    二人庭院里抱着靠了躺椅,等着上门换药的大夫。
    詹瑎有意在家中偏室置一药房。等林烟的眼疾治好,按着她的喜好,也是喜欢摆弄草药的,估计瞧见也会开怀些微。这几日她在病中,且是外伤,必是要多多陪上几日的。宫中当值之事,可暂缓几日,不急。
    叫柳管事处置的人,过不了几个时辰也该押过来了。詹瑎心淡,也不认为自己真真是个良善之辈,伤了她的人,总要还的不是?
    ……
    第一回的,詹瑎问起她来,对着往后有何祈愿。
    林烟摇头。她是迷惘不知,这些日子同她而言堪比做了一个累人累心的狂梦。女子的心事,可不就是夫君在近前,儿孙自有时,她也不知往后能不能有。
    婆母不喜,害得詹瑎陪她一同出来居住。普天之下,最最不要脸面的女子,大概就是她自己了。
    “过几日我要入宫当值,往后的路,晦暗不明,怕是难走的。”詹瑎环了她的腰,如是说道。
    林烟一吸鼻子,“你想做些什么,可都告诉我么?”
    詹瑎自玩着她的一缕发,眼睛还是在她二指之间,郁郁道:“查出兄长的死,究竟是何人所为。另,将军府的担子如今只有我一人可扛,再无兄长帮我了……父亲在北境守边,我的来日恐也逃不过的。”
    他的归宿,该是父亲哪一日马革裹尸,灵柩还朝。而后由他接过詹家军的帅旗,同北境异族再行纠缠上下半辈子。若他詹瑎有此能,当如兄长在世时所言,打入异族腹地,砍下王旗,以示黎国国威。
    倒也只怕是个黄口白牙的昏话,来日根本便做不到。而到时候林烟怎么办,是同他去北境边城待上一辈子,还是留在阳城一辈子呢……留在离自己太远的地方,他舍不得。
    想到这处,他又是不大愿意细想下去。下巴抵着林烟头顶的发,来回蹭着……来日的事情便来日在说罢,至少现下,还是安稳的。
    ……
    林烟有觉,被他几个来回的蹭着,头顶的发必是散做一团了。
    她记下了些詹瑎的所言。来来回回的,去何处地方又有什么区别,只要身侧有个相熟相亲的也就够了。詹瑎的心思听着总是比她还重,一人心中不知道憋了多少的难言。
    许多事情,林烟不大懂。乡野的出身,父亲和母亲早早便亡故了,太多的世故没有人教导,她也就畏缩。
    真不如早早就将后头一切的不安稳都绑在一块儿,两两相扶,细水长流便是祈望了。
    默不作声的林烟,这会胡乱扯了他胸前的衣衫。
    “若我真有祈望,你可会答应于我?”
    詹瑎正色,“你说,我定应下。”
    “如此甚好。”
    ……
    温柔刀,刀刀致命。詹瑎而后便是体会了一番。
    哪里会知晓小瞎子所祈望的是那事,同他之前的设想大不相同。
    原是,林烟轻言着,“我不愿再等三个月了……若是再给你三个月,你厌弃小瞎子该如何是好呢?不如就今月月底,娶我罢。”婚事不必铺张大办,有那一纸婚书,有世俗常礼,有两杯的合衾酒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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