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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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夫人果然喜形于色。
    朱姨妈又问道:“我记得一开始带了若兰来,你们这少奶奶的身体就不好没出来相见,还是若兰亲自去见了她的,怎么这么长时间了竟没有多大起色?”
    苏夫人道:“她根基就不好,补药之类的都不缺她的,每天燕窝人参跟吃饭似的,有什么用?”
    朱姨妈啧啧叹道:“阿弥陀佛,这得多少银子的花费?不过话说回来,花多少都不算什么,好歹人要见是,总不能白填了是真。”
    其实东淑所吃的人参燕窝,多都是萧宪那边送来的,以及李衾给的用不了的,李持酒叫熬炖了给东淑和苏夫人用,苏夫人虽嘀咕了几句,到底也照办了。
    此刻听朱姨妈这么说,她不便说别的,只哼道:“谁说不是呢。”
    朱姨妈见她毫不掩饰,显然是不喜欢江少奶奶,她见屋内没有别人,便凑近了低低的又道:“要真的是个无底洞,总是往里填也不是办法,何况病拖延着,对她自个儿也不好……可惜,说句伤阴骘的话,倘若真的痛痛快快的去了,等若兰进门,岂不是妥妥的正房了?也更名正言顺些。”
    苏夫人虽然并不喜欢东淑,可是也没有就想到这个地步,当下忙念了一声佛:“这话可说不得。”
    朱姨妈笑道:“我只是不把姐姐当外人才这么说的,又不是当真,只是一句玩笑话。”
    苏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若说我这个媳妇,倒有聪明过人的地方,可是有时候又很叫人不喜欢,觉着她聪明厉害的过头了,不是个正经做媳妇的样子。”
    朱姨妈道:“我听若兰说起她,倒总是称赞说性子温柔,人很好的。”
    苏夫人哼道:“看着是温温柔柔的,其实也是个厉害角色……说来我也觉着奇怪,以前没进京的时候没觉着她有多厉害,反而可怜巴巴的,自打进京,时时刻刻跟换了个人似的,竟叫我不能小觑。”
    朱姨妈并不当回事,只笑道:“这是怎么说?或者是她以前故意装的好,太太不知道,现在才露出了本性?”
    苏夫人吃了一惊:“她为什么要装?”
    朱姨妈想了想:“听说少奶奶出身不大好,又没了娘家,以前可能是觉着没什么把握倚仗之类的,现在进了京、会不会就不同了?”
    苏夫人倒吸一口冷气,突然想起了那天登门的萧宪。
    原来苏夫人想起自己之前在昆明,种种苛刻对待江雪之事,原本她心里就有点发虚的,听了朱姨妈这样说,更有点害怕。
    ——如果之前江雪只是装的可怜弱小,那么自己昔日欺负她的种种她一定会记在心里,备不住还等着伺机报复呢。
    这会儿若是给“江雪”压住自己一头,那她这个婆婆还有立足之地吗?
    朱姨妈笑道:“我也是乱说的,不能当真。何况如你所说,少奶奶身体不好,万一……天有不测风云,岂不是什么也不用想了?”
    苏夫人盯着她,才慢慢点了点头:“这话有些道理。毕竟谁又能说的准呢?”
    李持酒伤好的七七八八后,便耐不住性子开始往外头走动。
    秋雨连绵之时,他又在外头转了两天,这日入夜方回。
    夜雨将他的袍摆都打湿了,进了门后,甘棠过来伺候更衣。
    李持酒洗了手脸,问道:“少奶奶好些了?”
    东淑的病从他自内侍司出来的时候,就一直缠缠绵绵的,不见大好,请了大夫诊脉,都说脉象虚浮,情形不妙。
    开的药倒是不少,可是药三分毒,一碗一碗喝下去,病没什么起色不说,脸色倒是更差了。
    气的李持酒拉了个太医来给东淑看,太医听了半天脉后却也只说是身体太虚,伤了根本之类,开了一副以调补为主的药方子。
    此刻甘棠见问便道:“下午又咳嗽了一阵儿,睡了半个时辰,之前才醒了。”
    李持酒到了里间,浓烈的药气令他很不喜欢,灯影下,那个人影在幔帐内斜倚坐着,似是而非的容颜。
    镇远侯就这么看着,想走过去,可心里又知道,看的太清楚只会更失望。
    正在这时侯,东淑咳嗽了声,问道:“侯爷已经去了吗?你把桌上的燕窝端来我喝两口,有些渴了。”
    镇远侯闻听,果然见桌上有一个瓷白碗,当下过去端起来。
    东淑才看清是他:“侯爷吗?我以为是甘棠。”
    李持酒道:“她在外头,我才进来。”
    说着在床边落座,扫了她一眼,垂眸看着手中的碗,燕窝还有些热,微微烫手。
    “多谢侯爷。”东淑道谢,抬手要接过来。
    她的双眼幽幽然地漾着水光,并没有别的情绪在内,反倒是有些许感激。
    十指纤纤,透着一股脆弱的琉璃玉色,虽然瓷碗不大,可却仍有不胜之意。
    李持酒不动声色打量着:“还是我来吧。”
    于是仍自己握着碗,用汤勺舀了一勺,因为太热,便垂首吹了吹。
    正要将这一勺给她吃了,李持酒忽然皱皱眉,他重又回手,将碗端高了些俯首闻了闻。
    他的眼中透出狐疑之色,又将那一勺燕窝举到鼻端轻嗅。
    东淑问道:“侯爷?”
    李持酒浓眉皱蹙:“这是哪里来的燕窝?”
    东淑道:“这个……是家里的啊。怎么了?”
    李持酒看她一眼,蓦地端着起身,他欲言又止,转身之时才道:“这个已经坏了,不能吃的,你之前喝过没有?”
    正在这时侯甘棠进来,闻言忙道:“之前的已经都没了,这是前儿太太才给的,一直没舍得熬呢,今儿才是第一遭。”
    李持酒喉头动了动,回头又看了东淑一眼,却见她仍坐在帐内,半边帐子遮着脸,正有些犹豫疑惑地看着他。
    镇远侯敛了心神,吩咐甘棠:“这燕窝坏了吃不得,把剩下的都拿来,我叫人换些好的。”
    甘棠呆呆道:“太太说这就是极好的啊?”
    “啰嗦!”李持酒断喝一声,“快去!”
    甘棠吓得忙去了,半晌捧了一小包过来:“只有这些了。”
    李持酒拿在手中略一掂量,便往外走了。
    等李持酒离开后,甘棠才胆怯的跑到东淑跟前道:“少奶奶,侯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把燕窝要了回去?”
    东淑淡淡道:“不用管。”
    甘棠道:“我看着明明是好的,只是……熬起来有点子味儿。”
    东淑眼波一动:“哦,什么味儿?”
    甘棠思忖着:“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那么一点儿,难道真的坏了?若真不好了,那幸亏是侯爷发现,不然的话吃了岂不是会对少奶奶有碍?”
    “放心吧,”东淑若有所思道:“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然是命大些的。”
    她说完后微微一笑,往后躺倒。甘棠忙扶着她,见屋内无人才道:“我还是不明白……奶奶的身体明明大好了,怎么对外头还只说吃药呢?”
    东淑忙捂住她的嘴,低低道:“不是跟你说了不许提的吗?”
    是夜,侯府苏夫人的上房,苏夫人已经准备安寝了,外头丫鬟突然道:“侯爷到了。”
    苏夫人回头,果然见是李持酒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这时侯又来了?”苏夫人笑道。
    李持酒一抬手,丫鬟们退了出去,苏夫人见他脸色不对,忙上来道:“是怎么了,不是哪里又不舒服吧,让你多在家里养几天的,偏不听。”
    “有个东西给母亲看看。”镇远侯说着,将背在腰后的手转出来,手掌心赫然捧着一物,正是从甘棠那里取回来的燕窝。
    苏夫人愣住:“这是……”
    李持酒道:“这是母亲给江雪的燕窝吗?”
    “当、当然了。你怎么把它拿回来了?”
    李持酒淡淡道:“儿子觉着这么好的东西给了她浪费了,想自己留着吃。”
    苏夫人愣怔:“好端端的怎么跟她争起东西来了?你若要吃这个……改天我叫人再拿一包就是了。”
    李持酒道:“母亲向来不是最疼我的吗,我吃点儿东西都不成?”
    苏夫人皱眉:“你这是怎么了?半夜三更的来跟我说这个?”
    李持酒打量她的神色:“母亲还是不肯承认?”
    “承认什么?”
    “这燕窝里有毒!”李持酒忍无可忍,沉声道:“母亲为什么把这个东西给她吃?也太狠心了!”
    第42章
    “什么?”苏夫人大惊,“你说什么?”
    她瞪着李持酒, 呆了呆又问道:“什么毒?谁说的?”
    苏夫人愣怔着, 心中一转:“难道、难道是她跟你告了状?!”
    李持酒道:“若不是我发现不对, 她早喝了, 也早出事了。”
    苏夫人听说燕窝有毒, 本来甚惊,又猜是东淑诬赖她, 正在怒火燃烧。
    听了李持酒这般说,她想了想终于问道:“原来你、你疑心是我?所以才来找我的?”
    李持酒将手中那包燕窝用力一捏,听到里头发出散碎的响动, 他松手一丢, 燕窝便被摔在地上。
    当时他断了那碗燕窝给东淑喝, 却闻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偏还是他熟悉的,当即借口拿出来先用银针验了验,银针即刻变得乌黑。
    谨慎起见,他就又叫乘云去厨下弄了一只鸡过来, 喂那只鸡吃了些燕碎, 不多会儿, 那鸡便抽搐着倒地死了。
    东西毕竟是苏夫人给的, 且苏夫人向来不太待见“江雪”, 不是她做的又能是谁?
    但是看着苏夫人震惊的神情,李持酒却又有些不太能确信了。
    “若不是母亲,还有谁?”李持酒问道。
    苏夫人张了张口, 眼中掠过一丝惊疑,然后她气急败坏的说道:“什么还有谁,我又怎么知道?只是你,你居然怀疑到我的头上……你莫非是为了媳妇不要娘了吗?好个孝顺的儿子,因为她的病一直拖着,我才大把的好东西往那里送,越发送出罪来了,竟还让亲生儿子来问我是不是害媳妇!”
    苏夫人越说越气,看着地上的燕窝,便上前拿了起来,望着李持酒,颤声道:“好好,你为了她这样对你娘,既然这样……这燕窝是我给的,若是有毒,那先毒死我罢了!”
    苏夫人边说边将燕窝打开,竟不管不顾的拿了一片燕碎要往嘴里送!
    李持酒见状忙上前将那燕窝打落,又将那一包夺了过来:“母亲!”
    苏夫人手上落空,却更哭叫道:“我也是不活了,谁家的儿子竟为了媳妇疑心娘的?这府里越发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还留着命做什么?”
    李持酒见她痛哭如此,忙笑劝道:“我只是来问一句,母亲何必这样?这会儿也深了,小心叫别人听见了不像话。”
    “你还知道不像话、你既然都做出来了还怕这些?”苏夫人抬头瞪着他,怒不可遏的道:“你若是嫌弃我还有这口气碍了你的眼,你就直说!我自己就去投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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