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拿得起放不下

    若是外人听到殷诗晴的话，恐怕会认为我们俩是恋人关系。
    可是我能明白殷诗晴话语中的不舍和苦恼。
    殷诗晴是为了李乘风才来东北虎的，但现在两人缘分已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加上殷诗晴骨子里有些孤傲，待人虽然随和，但很少有人能走进她的内心，在东北虎这些年，能够交心的朋友，恐怕也只有我和孙雨诺了。
    殷诗晴是一步步看着我走到今天的，从小小的列兵成为上尉军官，她帮助我度过一个又一个低谷，又见证我在这过程中获得的辉煌与荣耀。
    我们已经算是亲人了吧？她也从未想过我会离开她的生活，我无法想象我的生活没有她。
    我怎么舍得下她？她又如何接受我就这样离开部队呢？
    一旦我离开了部队，定然会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
    殷诗晴的军旅生涯还长，她必然会从我的安定生活中远离，远离到当我认为这是一场梦的时候，她随着过往的一切，变得遥不可及，过眼云烟。
    “晴姐……”
    我忍住没哭，想让她知道我内心并没有那么痛苦。
    “你就当我牺牲在境外营救的任务中了吧。事实上，从陶宇牺牲之后，我就觉得我已经死了，在勤务班的每分每秒，我都是煎熬的。”
    以往，殷诗晴最会控制情绪了，即使天大的事摆在眼前，她都能稳定心神，理智的去想解决办法，可现在，她却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一定还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可以调到其他部队，你是精英骨干，会有很多单位愿意要你的，我明天就去和首长说，你先别去军区。”
    我看着她，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或许你说的行得通，可我只认东北虎！而且，我已经上尉了，难不成还要干到上校？不现实。现在转业，也挺合适的。”
    “不行！”
    “晴姐。”
    我认真的说道：“我想走的有尊严一些，这些年一直在折腾，现在不想折腾了，军令如山，让我最后服从一次吧。”
    殷诗晴背过身，边擦眼泪边沉默着，努力的调节情绪，想对策。
    但显然她调节失败了，几秒钟后转过身，对我说道：“我先去找首长问个清楚！”
    “晴姐！”
    “别拦我，要么你就跟我一起去。”
    我很无奈，叹声说道：“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何况我也真的不想再委曲求全了，所以，千万不要为我求情。”
    殷诗晴没有回应，直接跑向了机关大楼。
    也不知道是哪个首长在值班，估计够受的了……
    但不管是谁在值班，也无论殷诗晴怎样为我求情，都不能改变这个结果的。
    毕竟古鸿志让我退伍的时候，是不给我一点机会的，我了解首长的脾气，这次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本想回勤务班收拾东西，结果恰好碰到了下班回家的参谋长陆国华。
    他很少回家的，哪怕不值班也都会留在部队，毕竟女儿不经常回来，他和孤家寡人没什么区别。
    陆国华停下车，摇下车窗对正在敬礼的我说道：“去我那喝点？”
    我摇摇头说道：“不去，估计又是陆若琪回来了吧？不然你回家干什么？”
    上次去他家就碰到陆若琪了，到现在我还怀疑是不是陆国华做的局呢。
    “没回来，就是找你喝酒，才回家的。”
    “行，她要是在家，我可调头就走。”
    倒不是对陆若琪有多大意见，而是我现在心乱的很，也懒得去重提那段往日恋情。
    “没骗你。”
    我坐在陆国华的车，一路开向了部队大院。
    陆国华也懒得下厨，直接在外面买了熟食、花生米之类的，拿出两瓶白酒就喝。
    一瓶白酒下去之前，陆国华一直沉默着，没说几句话。
    酒过三巡，陆国华才开口提到退伍的事。
    “我在办公室看到殷诗晴跑机关来了，吓得我赶紧下楼回家，生怕被这丫头缠上。”
    “哈哈，今天谁值班？”
    “政委。”
    “哈哈，那够受的了。”
    陆国华叹了一口气：“是啊。你走到今天，我需要负主要责任，当初向首长提议你去后勤单位，是要磨砺你一阵子，没想到……”
    “没想到我没撑住？还是没想到巡视组的事？”
    “没想到巡视组的事。”
    陆国华和我碰杯，一饮而尽后说道：“当时巡视组点名要你，但我和首长说，就不能让你参加，你小子如今是一肚子怨气，万一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可大队长还是让我参加了。”
    “嗯，他说你还是有分寸的，这个机会难得，他不希望你错过。结果没想到，你小子干的太好了。”
    “哈哈……”
    我叼着鸡爪子，笑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心里的那份悲伤，仿佛也在酒精的作用下奔涌而出，无法遏制。
    陆国华拿过旁边的餐巾，揉了揉我的脸，略微哽咽的骂道：“哭啥？你没做错！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不是你做对了，就能收获好的结果，人生之所以精彩，就是源于此嘛。”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抑制住眼泪，问道：“回来之后，所有人都怪我，你怎么不怪我？”
    “你做的对，为什么要怪你。首长有说你做的不对吗？”
    “说了，说有可能番号保不住。”
    陆国华解释道：“应该不至于，之所以让你走，主要是因为现在这个阶段太棘手了，所有人都容不下你，身为首长，自然要从大局考虑。”
    我摇摇头没再继续追问，端起酒杯说道：“或许这就是命吧，该走的路，我已经走过了，该打的仗，我也已经打了，问心无愧。”
    “嗯。”
    一饮而尽，陆国华又给我倒了一杯，犹豫了一下，问道：“离开部队后想干什么？”
    “玩。”
    “说正经的呢。”
    我摇摇头：“没想好，我不打算给部队添麻烦，拿退伍费回家，打算继续学业。”
    这话说的有点违心，我最想的当然是复仇，只不过如果真要走这条路，肯定不能和陆国华说啊。
    其实，我还真没有想好。
    陆国华点点头，说道：“挺好，努努力考个研究生，就考东北大学吧，毕竟是母校嘛。”
    我抬头看着陆国华，嗤笑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绕弯子行吗？”
    “好，把若琪追回来。”
    “啥玩意？”
    我被气笑了：“以前觉得您只是固执，现在怎么还乱点鸳鸯谱了呢？您闺女有对象，是她一脚把我给踹了，我怎么追回来？”
    “是你说要去考研的啊，若琪现在研究生还没毕业呢，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糊涂了吧？考研是统一考试，现在笔试已经考完了，来不及！我要是明年考，那等我到校报到的时候，您闺女已经硕士了。”
    “没关系没关系！”
    陆国华循循善诱道：“你也别换专业，还是医疗器械方面，死皮赖脸的去找若琪帮你复习，多好啊！”
    “得了吧，就算若琪愿意，那个小白脸还不揍我啊？”
    陆国华瞪着眼睛，骂道：“你一特种兵？打不过那小白脸？再说了，你又不是没揍过！”
    也是，第一章就揍了……
    我反应过来，挥挥手说道；“我和若琪不可能了，您老就别操心了。感情的事勉强不得。当初就是我死皮赖脸追的您闺女，结果被踹的多惨？难道你觉得，我这辈子都得靠死皮赖脸，才能留住她的心？说实话，我做不到。”
    陆国华不甘心的劝说道：“不至于，我看的出来，若琪心里有你的，你还真以为上次她在你怀里哭，我没看见啊？”
    我有些尴尬，看来那天晚上他没喝醉啊……
    正所谓知女莫若父吧，陆国华只是装糊涂，其实他挺了解陆若琪的。
    不过这一点我不承认，陆若琪到底安的什么心思，我是捉摸不透，也不想琢磨。
    可以说，退伍后我有很多计划，但无论哪个计划，都不包括陆若琪。
    拿得起、放得下，我力求做一个洒脱的人，在爱情里也必须杜绝优柔寡断，这是我的原则，而为了维持这一原则，我不怕做违心的事。
    别说我已经放下陆若琪了，就算是没放下，我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因为我知道，祝福对方、不去纠缠，才是一个绅士该做的。
    我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当兵近七年，我除了会杀人，什么都不会，离开部队就什么都是了，她该有好的未来，她的未来也不该有我。最主要的是，我放下了，真的。”
    陆国华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问道：“是放下了，还是因为殷诗晴呢？”
    “跟晴姐有什么关系？”
    “别装傻！”
    “我怎么装傻了？谁都可以质疑，但你应该清楚啊，我跟晴姐可是清清白白，没有一丝杂念。”
    “是你没杂念，还是她没杂念呢？”
    “什么意思？”
    陆国华笑了笑，说道：“自从李乘风和殷诗晴分手后，孙雨诺这丫头可是跟李乘风走的很近啊，据我所知，即使李乘风去了巡视组，俩人的电话也是不断，很有可能好事将近。”
    “您这参谋长当的，太八卦了吧？”
    看来孙雨诺这丫头是出手了。
    也无可厚非，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台”，孙雨诺是时候坦露心声，追求自己的幸福了，晴姐也肯定不会怪她。
    陆国华示意我别打断，继续说道：“你在研讨会得罪了所有人，殷诗晴忙坏了，先是去首长那求情，又去各个分队帮你游说，说你只是就事论事，不针对谁之类的。”
    我心里一暖，没想到即使这段时间一直闹别扭，但她还是替我做了这么多事。
    见我没有说话，陆国华叹声说道：“感情的事啊，的确勉强不得。可是陈锋，你真的了解你自己吗？在你的心里，若琪和殷诗晴，到底谁更重要呢？”
    “都不重要。”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陆国华说道：“曾经，我非常爱若琪，甚至爱到了部队。殷诗晴是我的良师益友，或许我看不懂在这表层背后的情感，也不知道她在我心里的比重。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们，都必须离我而去。”
    “可你离开部队，离殷诗晴远了，可离若琪近了啊！你知道的，若琪之所以和你分手，就是因为你在部队越混越好，她不想嫁给一个有前途的军官，像我一样。”
    我摇头笑道：“拿得起、放得下嘛，结束了就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