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糟老头子

    长乐宫门口吵杂的声音越来越响，厉玄琰不由得面色一冷！
    这种时候，是谁敢到长乐宫来撒野了！
    “蒋德！”
    厉玄琰一声令下，蒋德赶紧应声就要出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是，蒋德才刚刚从内殿出来走了没几步，一个全然陌生的身影，笑眯眯地就赫然闯了过来。
    这人大约五六十岁，穿着简单，身形较为矮小，但是精神瞧着却很好。
    面色红润，头发乌青发亮，便是走进来的步伐，也是沉稳有力一点也不虚浮。
    “你！你是何人？”
    蒋德从未见过这人，而且，看他的衣着并非宫中之人，也不是朝中官员。
    紫禁城这的地方，守卫重重，他竟然能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来，蒋德心里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人肯定不简单！
    心头一紧，本能地就怕这人是来对皇上、皇后娘娘不利的。
    蒋德立刻就警惕起来：“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来人！来人啊！羽林卫！羽林卫！”
    进来之人听到蒋德喊羽林卫，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你叫的人，可是外面的那些个守卫？哎哟，真是不好意思了。老夫见今日除夕良日，手一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些迷药，就送他们去做春秋大梦去了！”
    蒋德哪里见过这么嚣张的人，还迷药，还春秋大梦？！
    这个糟老头子怕是活腻了吧！
    “你到底是谁？偷偷潜入宫中所谓何事！？还不快快如实交代！”蒋德看出来人怕是来头不小，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立刻就挡在那人的面前，不叫他轻易闯了进去。
    而且，蒋德还刻意将自己的声音抬高，想要引起殿内厉玄琰和顾青萝的注意，想要叫他们做好准备！
    老头见蒋德这样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眉头一皱。
    这些人的耳朵都是摆设不成，他每进一道宫门，就要再问他一次！
    他都说了多少次了，他是来见青萝丫头的，这些人也真是的，一看他这么慈眉善目的，怎么一个个的就都把他当做十恶不赦之人来防备了呢！
    “算了算了，老夫也懒得跟你纠缠，让开让开，别拦住老夫的去路。”他只想见青萝丫头，别的，他一概不想管，也不想理。
    蒋德哪里肯放他进去。
    放这样一个来路不明之人到皇上和皇后娘娘身边，简直就是将皇上和皇后娘娘置于水深火热之地！
    蒋德见他要往里闯，立刻就是一把抓住了老头的手臂。
    可这么一抓，那老头瞬时回头，瞧了蒋德一眼，长叹一口气：“都说了不要拦我了。你瞧你，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蒋德一愣。
    不明白这老头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
    下一瞬，抓住老头手臂的那只手，忽然间像是千百根针再刺一般！
    疼得蒋德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他的额头上更是立刻就蒙上了厚厚的汗珠。
    前后不过眨眼之间，可想而知，蒋德此刻承受的痛苦该有多骇人！
    老头咂咂嘴，“这下知道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蒋德疼得在地上左右打滚，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疼！
    “啊啊啊！我的手，疼啊！疼啊！”
    老头蹲下，轻轻拍了拍蒋德的肩膀，然后指着自己的手臂说：“你看啊，这是百虫膏，这是逍遥散，这是傀儡虫，而刚刚你抓到的东西就厉害了，是九毒膏。这九毒膏啊，毒性最强烈。
    嗯，大概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九毒膏的毒性就会顺着你的手，慢慢蔓延向全身。等到毒素进入五脏六腑啊，你也就可以解脱了！”
    蒋德哪里不知道，这老头说的解脱，就是死！
    说罢，老头还一屁股坐在蒋德的身边，认真地一秒一秒地算着时间。
    好像眼前人的痛苦对他来说，不过蝼蚁，这样的冷硬心肠，当真是叫人从心底里觉得发凉！
    “嗯，老夫我算了算，待会儿，不光是你的手，你的胸口也会开始痛了。怎么样，有感觉没有？是不是觉得胸口处，像是有千百只虫在咬你的肉一样？”
    “你……你……住嘴……”蒋德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尽全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老头一说到他的胸口，他的胸口就开始疼。
    老头一说到千百只虫子，他就当真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有虫子在撕咬。
    仿佛他身体的所有感官，都由这个老头子操控着一样！
    老头见蒋德越来越痛苦，神色一点变化也没有，反倒是认真地观察起蒋德的样子：“嗯，不错，就是会这么痛的——”
    “李爷爷！”
    老头还在喃喃自语，忽然间，从内殿里传出了一声清丽的声音，打断了他。
    “李爷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呀！快快停下来啊！”
    蒋德出来查探情况，顾青萝他们等了好一会儿蒋德都没回来，而且，外面的声音还越来越大了，仿佛还多了几分惨叫。
    顾青萝就有几分坐不住了，赶紧出来一看。
    就瞧见蒋德疼得在地上打滚，而坐在蒋德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李神医李爷爷又是谁？
    厉玄琰听到顾青萝叫了一声“李爷爷”，神情都有些一变。
    往那边看了一眼，这个坐在蒋德身边幸灾乐祸的糟老头子，就是这世间医术最高明，行踪最缥缈的李神医？
    怎么，他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像是个疯子？
    李神医闻声回头，看见是青萝，脸上立马笑了起来：“呀！青萝丫头，你可知道老夫我要进宫找你，可被这些人欺负坏了！”
    厉玄琰面色又是一黑。
    目光往蒋德身上一扫，这……也叫他被欺负？
    是不是，这个老头子对“欺负”这个词的理解和普通人不一样？
    顾青萝面色有些尴尬。
    李爷爷性子较为怪异，做起事情来总是出人意料的。
    蒋德这个样子，不用说，肯定是李爷爷的“杰作”。
    顾青萝开口为蒋德求情：“李爷爷，你这样厉害谁还能欺负得了你啊，你看他都这样难受了，你就别这样戏弄他了。”
    李神医一听，脸色就更不好了：“青萝丫头，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起李爷爷我的不是了？”
    然后，李神医像是个小孩子一般，狠狠地瞪了蒋德一眼：“喂！你现在不仅该胸口疼，双脚也该疼了！”
    像是命令一般，李神医这话音一落，蒋德更是疼得整个人都要抽过去了！
    “李爷爷！”
    顾青萝语气带着几分嗔怪：“你隔这么久来见阿萝一次，非要闹得这么大么？再说了，蒋德平日里待我很好，也很照顾我。李爷爷，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他了。”
    李神医努努嘴，“老夫哪里为难他了，刚刚是他自己不要命地往老夫身上撞，还自己往老夫手臂上一抓，他嫌命长，老夫又有什么办法？”
    顾青萝听到这里，忍不住沉了一口气。
    世人都晓李爷爷医术高超，但他们却不知道，李爷爷也擅毒。
    而且，别看李爷爷穿得简简单单，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
    但他整个人浑身上下，保不准哪个地方就藏了最霸道的毒药。
    过去她和云锦跟着李爷爷学习医术的时候，李爷爷就说了，千万千万不能碰他的手臂，那里更是藏满了千百种毒药。
    蒋德就这么一手抓上去，确实……
    顾青萝走上前，拉了拉李神医的袖子，像是哄小孩一般：“好了。就算蒋德不好，冲撞了李爷爷你，但是他现在也难受这么久了。这口气也该出了吧。而且，蒋德他不也是觉得你眼生，生怕你会对我不利才拦下你的么？”
    “你这么说，倒也是。”李神医捋了捋胡子，神情有些缓和。
    顾青萝见状，更是继续道：“是吧。李爷爷你看，我在这宫中生活，自然是要蒋德多加照顾的，您若是将他给弄死了。往后这宫中谁人见到我都怕，谁还敢真心待我啊。”
    李神医一听，神色凝了凝，觉得青萝这话蛮有道理的。
    他几步走到蒋德的身边蹲下。
    蒋德以为自己这肯定就是有救了。
    谁知道！
    “可是青萝丫头，老夫并没有解药啊。”
    “什么？！”顾青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天下间，还有李爷爷解不了的毒？
    疼得还在地上打滚的蒋德，心里简直一片冰凉。
    所以，待会儿他就正如这什么李神医所说，会死了么？
    “李爷爷！”顾青萝还是觉得不信。
    “好了好了。”
    李神医一见青萝小脸皱在一起的样子，就狠不下心肠了。
    “咳咳！”
    李神医架了个势：“老夫的意思呢，他并没有中毒，所以就不需要解药了。”
    蒋德心里又是一凉，什么叫他没有中毒？
    他都这样了，还不算中毒？
    顾青萝也是眼神怀疑地看着李神医。
    李神医拍了拍蒋德的肩膀：“老夫问你，你是不是最近这段时间总是睡不好，肩膀手脚也时常会有发麻之感？”
    蒋德一想，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可是，李神医问这个做什么？
    李神医见蒋德点头，低下头，像是在找些什么，翻了一会儿，从身上摸出来一个棕黑色的小药瓶，从里面倒出来屹立只有芝麻大小的小药丸，递到蒋德的嘴边：“吃下去。”
    蒋德有些不敢。
    他刚刚只是抓了一下他的手臂，现在自己就成了这幅模样，他生怕自己吃了李神医的东西，一下子就交代了！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可是，李神医哪里管他吃不吃。
    李神医左手拿着小药丸，右手往蒋德下巴诡异地一掐，蒋德的嘴巴便不由自主地长大，便是他想阖上都无法动弹。
    接着，李神医将那小药丸往蒋德嘴里一塞。
    蒋德简直要哭出来了，他还不想死啊！
    “皇上！皇上！救我！”
    李神医有些不耐烦地一把捂住蒋德嘴，“嚎什么嚎，吵死了，吵到我的青萝丫头可怎么办！”
    站在一旁的厉玄琰，闻言目光闪了闪。
    蒋德没办法，不想吃吧，又被强行喂，想喊吧，又被堵住嘴。
    他肯定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今天他肯定诸事不宜！
    蒋德越想，心里越觉得委屈，但是！
    不痛了！
    他浑身忽然就不痛了！
    李神医感受到他身体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乱动，知道是药生效了，便有些嫌弃地放开了蒋德，还在蒋德的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
    “你身体里面有寒气堆积，长年累月，再用不了多久，你的两条腿就该废了。
    刚刚你抓我手臂的时候，我将除滞散洒到了你的身上。虽然是痛了一点，但是，可以换回你两条腿，这点苦，对你来说应该是值的。”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
    这这这，果然是李神医啊！
    这前后才不过一盏茶的功法，不仅没有把脉就看到了蒋德身上有什么病症，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蒋德身体里面积累的病症一下子就治好了！
    两条腿啊！
    宫中的奴才没了腿，可以说便是废了！
    蒋德有些不信，但是，他确实能感受到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他的整具身体瞬间就轻松了不少。
    便不得不相信这大周第一神医，确实是有些能耐！
    “青萝丫头，这下子你不用担心这宫中人人都怕你了吧？”李神医朝着顾青萝笑了笑。
    顾青萝摇摇头，“自然是不怕了。”
    围观的宫人心里却想，本来大家都觉得皇后娘娘人很好。
    李神医这么一折腾，大家更是不会觉得皇后娘娘不好了。
    这从今往后啊，只怕越来越多的人，巴不得对皇后娘娘好呢！保不齐那天，他们也会如蒋德这样幸运，被李神医瞧中，也将他们身上的病症好好的治一下！
    站在一旁的厉玄琰看着关系十分亲密的顾青萝和李神医，深邃的眼瞳微微缩了缩，心里不由地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李神医眸光一抬，就对上了厉玄琰的目光。
    李神医脸上的暖意一收，神情变得有些冷嗖嗖的，问：“你就是大周皇帝？你就是青萝丫头的夫君？”
    李神医说完，还上下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顾青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厉玄琰一眼，“李爷爷他……性子比较随性一些……”
    意思就是，叫厉玄琰不要和他过多计较。
    随性？
    厉玄琰在心里将这个词反复念了一遍，觉得用随性来形容他，还是少了一点什么，不如用“任性”二字，更为贴切。
    李神医看到厉玄琰眼底的神色，脸色更是变得有些冷冷的：“你这个小子，别以为你是青萝的夫君，老夫就不会拿你怎么样了！老夫告诉你，你若是待青萝丫头不好，老夫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嘶——”
    李神医这豪言壮语一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老爷子还真是……
    霸气侧漏啊！
    敢这样直截了当地跟皇上叫板！
    闻所未闻，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呵。”
    厉玄琰轻哼一声，不辨喜怒：“神医倒可以试试。”
    李神医一听就来气了，“哟！你这个小子！”
    顾青萝赶紧将李神医往后一拉：“李爷爷，你这是做什么啊？”
    过去，李神医虽然也性子古怪了一些，但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谁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敌意。
    顾青萝飞快地看了一眼厉玄琰，见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冰冷，心里莫名一紧。
    一双大大的眼睛眨了眨，便岔开话题道：“李爷爷，你今天特地进宫来，不会只是为了瞧瞧我吧？”
    李神医在大周名气很大，若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总是想要找到李神医，向他求救。
    但，偏偏李神医又经常云游四海，行踪缥缈不定，别说是找到他，就连他身在何处，他在哪里出现过，都没有人知道。
    顾青萝从琼州回到京城之后，已经两年多的时间了，也没有得到过李神医的消息，他也没有来见过她，现在忽然出现，若说只是为了见见她，顾青萝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同样的。
    自打顾青萝认出了来人是李神医之后。
    厉玄琰的目光就一直牢牢地锁在他的身上，没有一刻离开过。
    他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也是想弄明白他来是为了什么。
    而且，方才他见到李神医和青萝的交谈，他发现李神医待青萝很好，有一种万事都以青萝为先的好。
    但这种好，和顾泰清待青萝的好又有一些不同。
    李神医看上去对阿萝和蔼可亲，就是普普通通的长辈对晚辈的怜爱，但他看到，李神医其实眉眼之间，对青萝有一丝丝很难察觉的……
    敬意？
    厉玄琰有些不确定，便是他刚刚的这种感觉，也并不十分确定。
    所以，李神医来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感受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李神医面色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化。
    反而，他还有些倨傲地扬了扬头，往厉玄琰身边走了几步，抬起头，看来他一眼，语气有些不好：“我当然不只是为了来看你的，我是来瞧瞧这个小子是不是把你给照顾好了！也把我的小外孙给照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