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室内陷入一片沉默。
    金恩和低头不语。今天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一直处于紧张状态。这很不好，人在慌乱的时候，容易做出灾难性的的判断。她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就算有人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能在现在做任何表态。
    “洪社长刚刚是怎么对智薰哥说的呢？”金恩和忽然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心里有道灵光一闪而过。她暂时还没想清楚那是什么，但是立刻就抓住了它：“和对我说的话一样吗？”
    洪胜成眯眼，金恩和比他预想中的要沉着多了，这个时候还能想着别的事情：“你可以自己去问。”
    “虽然不知道为何能得到洪社长如此看重。”金恩和站起来，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礼貌笑容：“还是很感激您在百忙中抽空的指点，让我学到了很多。以后在工作中，我会记住您的教诲。不过，我现在得去处理一下这次的事件。”
    金恩和客气有礼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已经和洪胜成摊牌了。但是，也坚决地给了他一个软钉子碰。
    金恩和以标准的90°鞠躬为这场对话划上句点：“那么，洪社长，我先告退了。”然后以无可挑剔的礼节离开洪胜成的办公室。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样，一点不顺心就和公司的社长翻脸？还是被吓一吓就立刻屈服投降？这可不是她金恩和的作风。这个世上，能逼迫她的人，还不存在呢。
    金恩和的脾气，彻底被洪胜成激起来了。
    如金恩和这样的女生，家境良好，父兄宠爱，天生貌美，头脑聪慧，意志坚定。从小到大岂止是一帆风顺这种轻描淡写的词能形容的，应该用势如破竹才对。只要是她真心想要，并立下目标的，还从没有达不到的。洪胜成觉得她毕竟年幼，平时又表现的圆滑，就以为她是个识时务的人，能用先给大棒再给红枣的方法拉拢到手。其实完全摸错了脉。
    金恩和出了办公室，就直接往rain的练习室方向去找。果然在练习室门外那条走道的尽头，rain正倚着窗户远眺，手上还夹了一支烟。
    金恩和走过去，随手夺了他的香烟扔掉：“真难闻。”她这时候心情不好，也懒得掩饰自己的脾气。倒是让从没见过金恩和任性刁蛮一面的rain愣了一下。
    他还一直以为金恩和是个温柔甜蜜的小姑娘呢。这样表情冷漠，浑身散发着凌厉气息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个人。
    “洪社长跟哥说了什么？”金恩和直奔主题地问。
    “大概就是警告我要听公司的话之类的。”rain一笔带过。其实洪社长对他说的话已经算是很温和了，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敲打。他曾经有过相当一段时间的漂泊生活。出道失败，没有公司，看不到前路在何方。rain心里有数，全韩国所有的经济公司都是这样，对艺人的掌控十分看重。所以他并不怎么介意这次的事情。
    而且绯闻对象是金恩和啊。rain承认，看到两人的名字放在一起，他是很愉快的。
    “没有拉拢哥吗？”金恩和又问。
    “有。”rain爽快地点头：“我没有直接拒绝。你知道的，我一直有往演艺界发展的想法。我是不会得罪洪社长的。”他很感激朴振英没错，但是人在社会上混，多个朋友多条路，只要没有真的对不起老师就行了。
    其实看到rain的时候，金恩和就想到了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洪社长再怎么想威胁她，不至于把智薰哥也拖下水。要知道智薰哥完全是老师的心血啊，是他花费了两年时间打造出来的完美作品。谁敢在智薰哥身上做文章，不是在割他的肉吗？
    但是这样一来，金恩和更迷惑了。洪社长到底在做什么啊？
    金恩和想了想，果断地说：“走，我们去找老师。”
    找到朴振英的时候，他的眼神瞬间漂移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是问我那件事吧。是的，我事先知情。”
    “振英哥……”
    “老师……”
    rain与金恩和双双无语。人家在死命撬你墙脚啊你知道吗？你这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知道吗？你这样不靠谱，让他们这些人想告诉你实情都不敢啊。
    “恩和啊，你的那份合同，让洪代表和股东们很不满意。所以洪代表来找我，说要借此警告你，我同意了。”朴振英语重心长地教育金恩和：“你也知道，你的合同条件太优越了。股东们觉得一旦开了你的先例，以后再和艺人签约就不好办了。不让他们把这口气出了，你的麻烦更大。这是为了你好明白吗？”
    其实朴振英对金恩和的合约也不太高兴。他一直不希望金恩和做演员，但是洪胜成说服了股东。因为在韩国，演员身份比歌手高冷，在代言身价上有优势。他最后让步了，但对金恩和的不听话，心里也真的恼火。如果不是朴振英确实喜爱金恩和这个弟子才没有自己出马，他用的手段会比洪胜成过激的多。
    但这些朴振英不会说出来，他把责任都推到洪胜成身上，自己扮演好人角色：“恩和啊，向洪代表和股东们道个歉吧。然后公司会出面把这件事情解决的。”
    呵呵。要不是因为洪胜成踩到了她的底线，金恩和真想掉头回去跟洪胜成说：好吧我跟着你干！
    蠢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金恩和扶额。对比洪胜成在事情发生之前，就把方方面面的反应都算计进去了。老师居然还在把徒弟往外推。
    不过这最终只是金恩和心里的发泄而已。金恩和很明白，朴振英老师虽然手段不怎么样，还是比较有人情味的，也容易把握他的心思。但是洪胜成社长段数比她高太多，真的站他那边，那就只剩被他利用的份。
    而且，她真的真的不想参合进内斗里啊！
    郑允浩从金恩和宿舍里出来，走到大街上。路上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来去匆匆，从他身边毫不停留地经过。
    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到首尔时的样子。
    穿着新做的衣服，和亲故兴致勃勃地来到首尔，然后他站在首尔的街头，感受着来自大城市的冲击。
    首尔真的和光州很不一样，繁华而昂贵。而他只是个从乡下来闯荡的穷小子。除了梦想，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他的。
    直到他遇到金恩和。
    他等的公交车在他面前停下。明天是周一，他要赶回光州上学。郑允浩投币上车，排在他之前上车的人是刷卡。虽然看上去好像差不多，但是外地人和首尔人的区别无处不在。
    郑允浩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刚与恩和争吵的场景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放。当郑允浩被金恩和推出门外，看着在他面前关上的大门，他就清醒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样子真丑陋。所以他没有去敲门，而是直接走掉了。因为他不想让恩和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真可笑，他们没有因为绯闻误会，却因为他的醋意吵起来。作祟的，居然是他的自卑。
    真是，不想承认啊。
    郑允浩啊郑允浩，你也有对自己产生怀疑的一天。
    是的，郑允浩不在乎竞争，他一向能吃苦够努力，用实力说话；郑允浩也不惧怕勾心斗角，他素来头脑冷静清晰，个性上该果断的时候果断，该忍耐的时候忍耐，能算计到他头上的人不多；郑允浩意志坚定，就算前方的道路充满了不确定性，也会坚持着朝自己的目标前进。
    看起来，郑允浩是绝不可能对自己产生怀疑的人。
    但在s/m残酷的竞争之下产生的压力，日积月累，终究还是在郑允浩心里造成了影响。
    郑允浩确实也会有累的时候。
    在绯闻事件的引爆下，郑允浩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期。
    郑允浩坐在公交车上，情绪不好的他，沉默而冷酷。
    咳咳，看上去更像流川枫了。
    坐在郑允浩旁边的女生注意他很久了。她犹豫又犹豫，还是忍不住和郑允浩搭讪了：“那个……你好。”
    郑允浩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现在心烦意乱，根本不想搭理任何人。
    但是女孩反而更来劲了。可以理解的对不对！冷酷的流川枫比乐呵呵的流川枫有魅力多了啊啊啊！冷酷才是王道！
    “我就住在前面三站的地方，你住哪里啊？可以交换电话号码吗？balabala……”
    正沉浸在自我世界的郑允浩再度被拽回现实，他烦躁地反问：“所以呢。”因为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带着浓浓的方言口音。
    然后……那女孩突然就下车了。
    郑允浩看着女孩头也不回地走了，自嘲地想：就算瞧不起说方言的人，也不用表现得这么伤人吧。上一秒还在搭讪呢。
    郑允浩忽然想起那次他赶到首尔陪考，恩和送他上车的时候，他也无意识地说方言。当时恩和说了什么？
    她踮起脚尖，仰着脸微笑，轻轻在他脸颊上一吻，然后笑着对他说：“我的，光州追梦少年。”
    会用骄傲自豪的语气，称呼他为光州追梦少年的女孩，再不会有了。
    郑允浩眼眶微热，但脸上的表情却相反，充满温柔的笑意。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金恩和，这是他听过的最让他动容的话。好像他前面十几年的人生，就是为了等待那一刻，等待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光州追梦少年。这句仿佛有魔力的话，突然又把郑允浩带回第一次来首尔的时刻。回到了他一无所有却自信满满的时刻。
    他要回去找她，立刻，马上，现在。
    金恩和从公司回到宿舍，刚从电梯出来就看到站在她门口的郑允浩。她顿了一下。疲惫让她不想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嘲讽地开口：“怎么，又来教育我？郑道理。”
    “不是。”郑允浩朝她走过去：“我来和你道歉。”
    金恩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整天，看到网上的绯闻的时候不觉得委屈，和郑允浩吵架的时候不觉得委屈，在公司周旋的时候也不觉得委屈，偏偏听到郑允浩这句话她委屈地要哭出来了：“我都说我注意了啊，干嘛一直凶我，干嘛一直抓住不放。”
    “因为我爱你。”
    郑允浩斩钉截铁地说，然后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上去。
    “啪嗒”是金恩和的包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