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最后的方舟

    待在拥挤舰舱的角落, 萧萌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想象, 末世为什么会那样突然到来。
    战争，海啸，火山，瘟·疫, 地震, 全球变冷，就好像有人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让这些天灾人就像是一起约定好的一样在一年中爆发。
    她的亲人，朋友, 一个个地在这一年中失踪，死去，如同一场噩梦一样, 只能听到接连不断的噩耗。
    为了像早已去世父母所期盼的那样活下去, 她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拼命地囤积食物和水, 躲藏在地下室里, 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生怕有人会突然闯入杀了自己, 抢夺一切。
    直到政府宣布, 宇宙飞船建造完毕，人类有了新的希望, 她才敢小心意地从自己的洞穴里钻出来, 呼吸那冰冷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将人冻死的空气。
    短短的一年, 萧萌却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犹如恐怖电影般的人生，哪怕是现在，乘坐上了这艘被命名为“厄尔庇斯之舟”的宇宙飞船，她都没有自己搭乘上希望方舟的真实感。
    她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从数亿人中抽中那张船票的，她这个从小到大连末等奖都没有抽中过的人，这一次简直幸运的不可思议。
    她到现在还能回忆起几天前，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宣布抽中那根签时的情景。那些人羡慕嫉妒憎恨的眼神，和他们恨不得当即把她杀死替代的凶残。
    如果不是自己立刻就被带走，击中保护起来，萧萌甚至觉得自己在下一刻就会被他们愤怒的撕碎。
    经历过饥饿的折磨，绝望的恐惧，让萧萌即便挤在这比春运更拥挤的舰舱里，只有一盏大概还没有3瓦的灯泡照明，哪怕穿上了自己所有的衣服都觉得寒冷，也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能活下去么？也许……能吧？
    “一直这么挤烦死了！”
    坐在她斜对面的女孩抱怨，萧萌记得，她叫卢薇，似乎无论末世前还是末世后家境都不错，她没有像自己一样穿着破旧的羽绒服，而是一身看起来略旧一点儿的皮草。
    自从登上这艘宇宙飞船后，她已经抱怨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她身旁叫邵恒的青年不耐烦地顶回去：
    “这时候你还挑剔什么？不想待就回去。”
    他们上船前好像就认识，卢薇似乎对他有好感，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哪怕再不情愿也会勉强忍了。
    但卢薇的抱怨在舱内的所有人都能理解，这个小小的舰舱只有不到三个平方，没有窗，纵向夹着两层简陋至极的隔板，挤着他们十几个人。
    每个人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都需要弯着腰，更没有空间走动。
    只有必须去洗手间的时候，在向管理他们这里的军官申请后，能够通过“层层阻碍”走到外面的一间公共卫生间去，可那里的拥挤程度也不比这里好多少。
    就算这样，像卢薇一样抱怨的人也不多，几乎每个人在面对末世的时候都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能活着，能拥有活下去的希望，能有吃有穿已经很好了。
    萧萌也一样，能待在一个每天有食物和食水供给，有人监督巡逻保证安全的地方，远比待在暗无天日，每天都在忍耐饥饿恐惧，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的地方好太多。
    更何况这里还是许许多多人梦寐以求的希望方舟，她实在不敢再苛求太多，生怕这一点点的贪心，就会让这一切都消失。
    可随着舰船从地球上离开，那种庆幸的情绪缓缓消退，每个人再次为未来忐忑起来。
    真的能活下来么？真的能顺利到达政府说的那可适合人类居住的卫星么？
    假如这一切都能成为现实就太好了，他们可以在新的星球上生存。这艘宇宙飞船还能将地球上的幸存者上带来，一起建设新的人类家园。
    真的能成功么？萧萌不知道，可是她希望新成立的人类联邦政府宣传的这一切都会变成真的。
    “真无聊。”过了一会儿卢薇又开始抱怨，邵恒懒得理他。
    萧萌旁边一直都没吭声，不知道在弄什么东西的水海芸突然开口：“那我们玩儿碟仙怎么样？”
    几个人都看向她，就连坐在他们上面的人都探头向下看：“什么碟仙？”
    “就是那个恐怖电影里的碟仙。”
    水海芸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纸盘，萧萌认出来，那是他们在获得船票后聚集所吃饭用的纸盘，竟然被她偷渡到了飞船上。
    接着又看到她从衣服里拽出了一块写着字迹的布，像是聚集所的破窗帘碎片。
    “你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带上来的啊？”卢薇有点儿嫌弃地问。
    “要不要试试。”水海芸兴致勃勃地问萧萌，作为这里年级最小也是据说家人都还在地球存活的人，她有着其他人没有的朝气。
    “……我？”萧萌已经很久不怎么同人说话，声音有点儿干涩喑哑。
    “嗯，我们四个一起。”水海芸晃了晃手里那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写满字的窗帘布：“我们几个人缩起来脚就能玩儿。”说着，她已经改成了跪坐，空出了一点点的空间。
    就像她说的那样，为了方便坐在他们“上铺”“中铺”的人下来，他们底层已经算是空间大的，只要缩回自己的脚，就能凑出一个放水海芸那块布的空间。
    “还要算上我？玩儿这块破布和破碟子？”卢薇觉得这世界简直没救了。
    “你不是说无聊。”邵恒却已经配合地缩回了脚，勉强盘起腿。
    萧萌愣了愣，也跟着配合地缩回了脚，卢薇犹豫了一下，无聊战胜了对破窗帘和纸盘子的嫌弃也配合地将脚缩了回去。
    水海芸立刻把自己凑齐的“玩具”放在了地上：
    “你们看过碟仙电影么？我们只要每个人把一根手指放在碟子上，一起叫它来，等它来了，就可以问它问题了，什么问题都行。”
    听到她这么说，卢薇不屑地撇了下嘴却反驳，邵恒看上去更像是打算陪小孩玩儿示意没问题，萧萌也跟着点了点头。
    也许是太过无聊的缘故，就连上面两个铺位的人也好奇地探头看，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真的有用？”
    “试试不就知道了。”水海芸瞪大了眼睛回答：“我一直都想试试来着，没人陪我玩儿。”
    卢薇嗤笑了一声，其他人却都发出了善意的轻笑声，末世前大概是家长不让乱玩儿，末世后，谁还有那个时间和心情。
    反倒是现在，大家坐在这里，本身就是个奇迹，反而开始寄希望于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玄学。相信冥冥之中真的有命运的存在。
    看到水海芸把手指放在碟子上，萧萌也配合地学着她放好，然后是邵恒，最后是不情不愿的卢薇。
    水海芸对大家说注意事项：“我们把碟仙请来之后，就不能轻易松手，要把碟仙送走才能松手，不然会倒霉的。”
    “知道了。”卢薇不耐烦地催促：“要玩儿就赶快，不玩儿算了。”
    “碟仙碟仙请过来。”水海芸一个人念叨：“碟仙碟仙请过来。”
    她念了足有两分钟，碟子都没有要动的意思，卢薇越发地不耐烦了，她觉得自己是傻了才会相信这种小孩的游戏，正打算松手，就听水海芸说：“看，看，动啦！”
    碟子在布料的中心小小地打了个转。
    萧萌的确看到碟子动了，但距离水海芸最近的她看到是水海芸在那努力推着碟子它才动的。
    邵恒也明显看到了，倒是因为光线幽暗，和她是斜对面的卢薇没发现，正一脸惊讶地看着突然动了的碟子。
    还不等萧萌说什么，就见水海芸对着自己和邵恒眨了眨眼，两人都把到嘴边的疑问吞了回去。
    “我先来。”水海芸自告奋勇：“碟仙碟仙我家人是不是都安全！”
    萧萌和邵恒都意会，和水海芸一起“顺利”地把碟子推到了“是”的位置上。
    “真的假的？”卢薇将信将疑地看了看碟子，又瞥向他们三个：“不是你们？”
    萧萌跟着邵恒水海芸一起摇头。
    邵恒也跟着问：“我的家人是不是也都安全。”碟子理所当然地转了一圈又回在了“是”上。
    坐在他们上面隔板上的人，有人探头：“帮我问问，我的家人是不是也安全？”
    “还有我！”
    所有人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这让原本有些浮躁担忧的他们都放松了不少，家人的安全，正是在方舟里的他们最担忧的事情了。
    “那我也要问。”卢薇见每个人问出的答案都满意，也忍不住了：“碟仙，我爸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碟子走到了“活”字上，卢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喊：
    “艹，他那种垃圾竟然还活着，末世的时候他丢下我和我妈就跑了！要不是我外祖父，我和我妈早就死了！”
    水海芸，萧萌，邵恒：“……”移到死上好像有点儿来不及了？
    就连上方探头的人都被她的这番话逗笑了。
    为了掩饰翻车，水海芸问萧萌：“萧萌，你不问问你家人么？”
    萧萌摇了摇头：“他们都去世了。”
    原本还有点儿欢乐的气氛再次沉寂下来，萧萌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又补充了一句：
    “那我问自己也行吧？”
    “当然可以！”水海芸用力点头：“我帮你问，碟仙碟仙，萧萌是不是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喂，你们几个是不是都太用力了？”碟子再一次行进的时候，卢薇却发现了不对劲，她指着萧萌他们几个的手指：“不是说放在碟子上就行了，你们真没作弊？”
    三个人赶忙齐刷刷摇头。
    “那你们手指就和我手指一样放松点儿！”
    三人都有点儿无语，没想到卢薇反倒是最认真的一个，可被她盯着，他们只能都放松了手指。
    “碟仙碟仙。”卢薇还挺敬业，见他们手指都放松下来，这才跟着之前水海芸的话问：“萧萌是不是能活下去。”
    不知道是四个人的手指在无意识状态下力度不同也会带来碟子方向改变，还是更玄学的缘故，碟子只是短暂地停顿就再次移动起来，再一次停在了“是”上。
    萧萌困惑地对着水海芸眨了下眼，水海芸则是惊讶又兴奋地问：
    “碟仙，我是不是也能活下去。”
    碟子走到了“否”的位置上，水海芸垮下脸，为了安抚小女孩，对这些完全不相信的邵恒只能问：
    “碟仙，我是不是能活下去。”
    碟子再一次落在了否上，萧萌皱眉，她确定自己绝对没用力，看邵恒他们三个，好像也没动，怎么回事？
    卢薇瞥了下嘴：“啧，我还不信了，我呢？我能活下去么？我总应该比我家那个该死的老头子活得长吧？”
    碟子再次落在了“否”上。
    现场一片寂静，卢薇不等把碟仙“送走”就恼火地松开了手指：“啧，一点儿都不准，不玩儿了！”
    水海芸也不开心地收回了手指，邵恒无声地叹了口气放开手，萧萌也松开，一场游戏不了了之。
    之后的气氛多少有些沉寂，就连上铺的几个人也都不再发声，也许是睡着了，也许是在各自想着什么事情，萧萌也在迷迷糊糊中醒着又睡着，睡着又醒来。
    他们一天有一顿饭从门上的窗口送进来，是每人一瓶200ml的水和一包压缩饼干，自己可以分配吃的时间，不能抢夺，哄抢的人据说会被拖出去关进黑屋，会被扣掉两天的饼干。
    每天去洗手间的时间和次数也有要求，不能随意走动。
    管他们这片区域的有两名上尉军官，萧萌至今为止只见过其中一个，名字好像是邵越还是肖越，长相有点儿邪气的好看，看上去有点儿凶。
    每次萧萌去洗手间在走廊上碰到他的时候，都觉得他有点儿可怕。
    萧萌他们被第一次放出舰舱是在登舰一周后，压缩饼干开始变小，食用水都开始变浑浊，大家都开始变得不安的时候。他们被要求在所属区域的一处公共空间集合。
    他们到齐之后，这块不大的空间里人挤着人，就像是进了沙丁鱼罐头。萧萌身高普通，除了一个舰舱的人，更是一个人都看不到。
    “通知。”前方广播突然响起，萧萌下意识地向那个方向瞧去，可不管怎么都看不到人：
    “这次星际旅程比之前预计的要长，食物和水供给紧张，之后的时间里，供给将会减半。”
    “什么？减半？现在已经这么少了，还减半？”不少人嚷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们要把我们的吃的给别人！”
    周围叫嚣的人越来越多，萧萌只觉得原本就拥挤的人群越发地挤起来，有人不停地向前挤，就像是想要和前面公布这个消息的人理论。
    开始不停地有人喊：“别挤了！”
    “干什么！停下！”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前面有吃的。”
    后面的人拥挤得越发地厉害。
    “让开让开！”
    “滚，你挤什么？”
    “放开我！”
    萧萌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努力把手臂挡在自己前面，可这根本没有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挤得窒息了。
    “你们挤什么，啊！”熟悉地惨叫声传来，萧萌眼睁睁地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两臂远的卢薇倒在了地上，她又带倒了她旁边的水海芸。
    邵恒距离他们比萧萌近，赶忙伸手去拉，可还没成功，就被后面拥上来的人群踩在了脚下。
    “啊！”萧萌想要去帮他们，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继续被拥挤的人向前挤，呼吸都越来越困难，费尽全部力气才能勉强保持住平衡，耳边全是呼喊声，求救声，不停向前挤想要抢夺食物的尖叫声，还有根本听不分明的广播声。
    直到“砰砰砰”接连不断地数声木仓响，几声“死人了！”的尖叫后，一切才突然像是被按了定格键一样静止下来，只剩下广播中那名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声：
    “所有人听着！不停指挥的人即刻处死！不想死的人，听从指挥不要动！”
    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萧萌眼睁睁地看着一队持木仓的军人，挤入人群里，推开了一群人将那些被踩踏生死不知的人拖了出去。
    卢薇，水海芸，邵恒他们还好么，萧萌想张嘴，却觉得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她不敢开口，也不能发声。
    直到人群被再一次按照要求一队队排列，被赶离那个大厅，萧萌也没看到他们的身影。她小心地频繁向后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突然，她觉得手臂一紧，赶忙转回来，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大青年正盯着她瞧。
    萧萌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脏好像突然跳出了胸腔，她几乎是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她全身僵硬地被拉倒通道的另一头，犯错了么？不能找人么？自己也要死了么？脑海中无数的念头闪过，萧萌觉得自己的腿都在发软。却突然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萌，我是方钦，你还记得我么？”
    方钦，是谁？等等，这名字好像有点儿耳熟。
    萧萌呆呆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满是关切心疼的眸子。
    “萧萌，不记得了么。”方钦一手揽着她，一手就像是摸小孩子一样轻轻地安抚地摸她的头：“我是以前住在你家隔壁的方钦。”
    脑海里一段记忆闪过，萧萌突然想起来了，方钦？那不是从幼儿园到初中都住在自己家隔壁的哥哥么？
    小时候他还带着自己一起玩儿，她的同学还感叹过，也想要一个他这样的青梅竹马。
    初二之后，听说他家出事了，他突然搬家，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留，没了联络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
    真的是他么？萧萌瞪大了眼睛试图在昏暗的灯光下认出他来。熟悉的眉眼，英俊的五官，看着自己和小时候一样关心的眼神，是他没错！
    萧萌眼前瞬间变得模糊，她哽咽地问：“方哥哥？”
    “嗯。”方钦抱住她，轻轻地拍她后背：“是我。”
    萧萌再也忍不住抱住他压抑地痛哭出声：“我害怕。”
    方钦觉得鼻子有些酸，心中更是前所未有的难受。
    哪怕知道这只是他依照萧萌过去的经历制造出的游戏，哪怕知道真正的过去里，并没有自己这个人。
    这是让她放下心防，能够将她解救出来的唯一办法，可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让萧萌再经历一次那些恐惧，痛苦与绝望。
    听着萧萌问方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可就算这样，他也强忍着这份难过，按照自己设计的剧情回答了萧萌：“我参军了。”
    他把游戏设定里的经历，家中意外，参军，升职，被派遣这次任务都告诉给萧萌。
    看着她为自己难过，又为他们现在能相遇感到庆幸。
    “方哥哥，你别难过，我们都会好好的。”不等方钦安抚她，萧萌已经反抱住他安慰：“你一定会好好的，我们都会活下来，一定会！”
    方钦有些难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感受萧萌的温度，听到她明明害怕难过极了还努力安慰自己的声音，他既觉得心酸又觉得开心。
    过去的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遇到这样一个让自己心动又心疼的女孩。为了救她，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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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完结，预计今天半夜。
    下月开文：《穿书后我有了四个竹马》简介：苏软穿进了一本自己看过的狗血小说，作为第一女反派的她本以为自己穿进了修罗场，却发现本应该和她不死不休的四个大佬都自称和她青梅竹马，还想要做她男朋友。
    等等，我们不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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