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酸甜微涩的信息素在狭小的空间里骤然炸开。
    陆峥意瞬间就捕捉到了身后的omega身上散发出的信息素，很难形容那是个什么样的味道。乍一闻像是柠檬般酸与苦涩的味道伴随着汽水冒泡的感觉，但仔细一品，又有一种橘子清香混杂柠檬的香甜。
    勾引得人欲罢不能。
    苏宁溪止不住地小声喘息，颤着手从兜里摸出便捷抑制剂喷雾，对着后颈摁下。过了四五秒，浓郁的薄荷香气替代了信息素的味道，充斥满整个车厢。
    身体里的燥热也渐渐平复下来，苏宁溪如释重负般往后一靠，微仰着下颌拉出完美的曲线。他眯了眯眼，偏灰的眸子目不转睛盯着左前方的男人，“你是alpha。”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陆峥意轻笑一声，放慢了车速，爽快承认：“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alpha。”
    苏宁溪紧紧盯着男人俊朗的侧脸，从他上这辆车开始，便觉察到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偏偏男人的语气与态度又极其温和，与这种感觉截然相反，令得苏宁溪险些以为那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结果还真是个alpha。
    还害得他差点儿当场发情。
    苏宁溪扯了扯嘴角，凉飕飕地说：“既然是alpha，不应该呆在c区里好好生活？已分化的alpha隐瞒身份不进入c区可是犯法的，陆先生。”
    当人最开始分化出alpha、beta和omega三种性别时，alpha作为天生的领导者和支配者占了上风。
    然而社会发展日新月异，渐渐地，alpha和omega的人数愈发稀少，到现在加起来已不足五千人。beta替代alpha占据了统治低位，因alpha和omega有特殊的生理机制，出于安全和保护考虑，政府建立了c区，在分化后alpha和omega都得强制进入c区里生活。
    但不一定是所有人，至少车里坐着的这两个都能算是法外之徒。
    “利益至上，只要有钱有权，一些问题就不是问题了。”陆峥意含笑道，“这一点，相信苏大明星比我更清楚。”
    苏宁溪眉梢动了动，没说话。
    他的确是资本的受益者。十五岁时分化成omega，按照规定要送进c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现今所属的公司宸锐文化找到了他。
    宸锐用一纸合同签下了苏宁溪，花大价钱打点好各方关系，使得苏宁溪得以不被送入c区。然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通过一个选秀节目将其包装成c位出道，外表极其出色的苏宁溪一出道便爆红，再加上他备受争议的身份，红了四年也没有任何要过气的征兆。
    他的名字就是流量。
    “流量”看着陆峥意将车停靠在路边，疑惑地问：“你停车干什么？”
    陆峥意摇下车窗，偏头看了他一眼。直到这时苏宁溪才总算看全了这位陆先生的脸，人如其声，外表俊美得无可挑剔，气质温和似玉，活脱脱是儒雅随和四个字成了精。
    但这都是假象，苏宁溪能感受到男人温和的皮囊下藏着数不尽的淡漠疏离。
    假斯文。
    苏宁溪在心里嗤了一声，给面前的男人盖了个戳。
    陆峥意淡淡道：“你刚才的信息素影响到我了，我得透透气冷静一下，免得等会儿出事。”
    苏宁溪：“……”
    操。
    你还有脸说。
    苏宁溪抬了抬眼，嘴贱的毛病又犯了，“我看你面色红润眼明气顺，不像是被影响到的样子。”
    陆峥意笑道：“是吗？那大概是我心理作用。”
    就在这时，脑子里突兀地“叮”了一下。
    系统冒头：“请在30秒内从‘抱歉’、‘不好意思’和‘对不起’中挑一句给陆峥意道歉，否则将扣除1点正统值。”
    苏宁溪：“……你有病？”
    系统正经道：“没有，我是个健康的系统。”
    “凭什么要我给他道歉？麻烦你搞清楚，是他先勾引我发情的，应该让他给我道歉才对吧。”苏宁溪不服了。
    “按理来说他是要给你道个歉。”系统说，“但我控制不了他，而你的信息素也的确给人家带来了麻烦，所以你得给他道歉。”
    苏宁溪觉得自己遇上这破系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抗议道：“那就等他给我道歉了我再道回去。”
    “十、九、八、七……”系统开始无情地倒计时。
    妈的。
    苏宁溪气得想手撕系统，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那一刻，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抱歉”。
    “叮，恭喜宿主得到1点正统值。”见苏宁溪乖乖听话，系统声音愉悦，“现在正统值为6，还请宿主继续努力。”
    苏宁溪面无表情：“我再说九十四句对不起，你现在就给我加到100然后滚蛋。”
    系统：“……”
    陆峥意听到苏宁溪的道歉，颇为意外。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苏宁溪本人，但在此前就听闻过不少这位流量巨星的“光辉事迹”。任性十足，恣意妄为是家常便饭，耍起大牌连赞助商都敢怼，要他低头比登天还难。
    现在看来，似乎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大脾气。
    在路边停了几分钟，陆峥意继续上路。
    车里还萦绕着淡淡的薄荷香气，被系统按头道歉的苏宁溪不想再理会陆峥意，偏过头看向窗外，想着赶紧回家睡觉。
    结果下一刻，陆峥意忽然猛打了一下方向盘，整辆车跟着一甩，苏宁溪撞到窗上，撞得生疼。
    “怎么回事？”苏宁溪捂着头，这一撞把他都给整懵了。
    他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的车冲上了路边的人行道，撞到了路灯上。再看马路，整条路一片狼藉，仿佛大型灾难现场。
    “刚有辆货车失控了。”陆峥意言简意赅，下车打电话叫人来处理。
    苏宁溪戴上口罩，也跟着下车。结果一下去，就被一个陌生女人拽住了手。
    “你们撞了我的车！不赔钱还想跑？！”那个女人声嘶力竭情绪激动，“赔钱！必须赔钱！”
    苏宁溪：“？？？”
    下一刻女人被人拉开，是陆峥意。他看着对方，温文尔雅地笑道：“请放心，我们会给予你应有的赔偿的。”
    “我的车啊！我刚贷款买的车啊！被你们撞成这样！”女人嚎啕大哭，猛地挣脱了陆峥意的桎梏又冲回到苏宁溪面前，仿佛认定了他才是车主，“你把口罩摘下来！连脸都不敢露，还说不是想抵赖？！”
    她一边喊一边动手，差点儿就扯掉了苏宁溪脸上的口罩。陆峥意再一次按住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尾音带了点儿冷，“这位女士，请不要胡搅蛮缠。”
    苏宁溪赶紧站远了些，远离这个情绪激烈的女人。通过围观路人的议论，他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辆大货车突然失控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撞了少说七八辆车，还险些面对面撞到陆峥意的车。好在陆峥意反应及时，在货车冲过来的时候猛打方向盘转了个弯，不然就要被压成纸片了。
    当然这一操作，使得陆峥意也不可避免地撞到了其他人的车，但并没有多么严重。
    “先穿上。”陆峥意忽然给苏宁溪递了件带帽子的外套，苏宁溪有些不解，在看到周围有两女孩对着他窃窃私语时才反应过来。
    他那一头茶灰色的头发太过耀眼，身上还穿着造型师精心搭配的衣服，站在路边确实显眼，保不齐再站一会儿就会被人认出来。
    苏宁溪快速穿好，拉下帽子，盖住了头发，对陆峥意说：“你留在这里处理，我自己回去。”
    “我答应过要把你安全送回家，已经叫人过来委托对方处理了，再等一下，很快就好。”
    陆峥意托的人很快就来了，留他在现场处理这起伤亡严重的车祸，整条路都封了，他开的车停在了外面，陆峥意和苏宁溪得走一段路才能到。
    刚准备离开，那个精神有点儿暴躁的女人忽然又冲上来。她一把拽走了苏宁溪的口罩，苏宁溪一下子懵了。
    “低头！”一只手攀到他的脸上，骨节分明，修长明晰，略有些冰冷。手很大，几乎替他盖住了大半张脸。
    要被人看到或拍到就完了。
    苏宁溪回过神来，低下头，借陆峥意的掩护深深埋住脸。那女人不知道跑哪去了，他身上也没有多余的口罩，剩下那一段路，总不能让陆峥意这么用手蒙着脸走吧？那就更引人注目了。
    最后是陆峥意又折回车上拿了条围巾过来，在苏宁溪脖子上绕了一圈，完美盖住他的下半张脸。
    唯一的不足之处，现在气温二十五度，又穿外套又戴围巾的苏宁溪走在路上感觉路人看自己的眼光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到了陆峥意让人开来的另一辆车上，苏宁溪赶紧把围巾和外套脱下来。
    快把他给闷死了。
    这条路被封了，陆峥意选择绕路走，街景飞驰而过，然而现在正值高峰时段，开着开着就遇上了塞车。
    安静得有些无聊，陆峥意打开车载音响，沉闷古怪的低分贝音乐缓缓流淌出来，苏宁溪听了，跟着哼了两句。
    陆峥意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闻声侧眸：“你也听浅川的歌？”
    浅川是近两年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络原创歌手，曲风稀奇古怪。他的歌评价两极分化，有人很喜欢有人听不惯，陆峥意就属于很喜欢的那一类。
    苏宁溪仍看着窗外，“偶尔听听。”
    说完就闭上了眼，显然是不想再和他说话。
    陆峥意也不在意，指尖随着音乐的旋律敲打节拍，换了个话题，“你不好奇酒店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苏宁溪闭着眼：“好奇是好奇，但看你也不像是知情的样子。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是周宸天让你来的？”
    周宸天是宸锐文化的总裁。
    苏宁溪不清楚陆峥意的身份，不过看杜韵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和这俩价值不菲的车，想也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从他第一眼看到陆峥意起，就对他这种表里不一的人没什么好感。
    尤其是他还是个alpha，天生就压制身为omega的自己。
    “我确实不知情。”陆峥意笑，“的确是周宸天让我来的，我刚好在附近办事，他突然打电话来拜托我将你安全送回家。听他的语气，应该是闹出了很大的事。”
    苏宁溪哦了一声。
    “你真的一点也不好奇？”
    “好奇有什么用。”苏宁溪漫不经心地说，“反正会有人解决。”
    接下来的一路苏宁溪都没再和陆峥意说过话，车速平稳，苏宁溪闭目养神养着养着就真睡着了。到了目的地，陆峥意停好车，回头看到蜷缩着身子陷入熟睡的omega，眼底暗了暗。
    刚成年不久还未被标记的omega对alpha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像苏宁溪这种精致漂亮的omega。眼睛微闭掩去锐意，睫毛长而分明，呼吸声又浅又轻，毫无防备的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兽。
    陆峥意垂眸，等调整好稍乱的呼吸，才下车拉开后座车门，俯身拍了拍苏宁溪的肩，“到家了，醒醒。”
    苏宁溪迷迷糊糊睁开眼，一脸懵地下了车。
    一丝凉风掠过卷走困意，苏宁溪清醒了些，见陆峥意还跟在自己的身后，“送到这里就行了，我可以自己上去。”
    陆峥意锁好车，手指一动勾着电子钥匙转了一圈，淡然道：“周宸天让我把你安全送回家，我得看着你进到家门。”
    “……”
    苏宁溪看了他三秒，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转身继续往前走。
    陆峥意笑了一声，抬脚跟上。
    苏宁溪的家在一幢高级公寓的顶层，一层一户，安保做得很好，私密性很高，不少小有名气的明星也在这购了房。
    苏宁溪和陆峥意一前一后踏进电梯里，电梯徐徐往上升。又一次被迫和alpha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独处，让苏宁溪有些不自在。
    男人虽然收敛了身上的信息素，但那股让人不由自主想臣服的压迫感还在。苏宁溪扯紧了衣角，屏气凝神目不斜视，催眠自己都是错觉身边没人。
    对，没人，陆峥意不是人。
    电梯缓缓爬到顶层，门朝两侧分开。苏宁溪迫不及待地走出去，看见自家门口时倏地一怔。
    身后的人比他反应更快，长腿一迈越过他，将他护在身后。
    望着面前的一男一女，陆峥意长眸微眯，声音低冷：“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