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我期待你的靠近，但我又畏惧你的靠近。
    我担心我给你带去厄运，带去危险，所以我拒绝你直到你用你的温柔和耐心渐渐融化我们之间的坚冰。
    但是高兴得太早，厄运最终还是到来。贝恩这种人，只是我一生中将要面对的千千万万反派中其中一个而已。这一次我的失误，却导致了你的死亡。我很愧疚。
    不知是爱意导致的愧疚，还是愧疚形成的爱意。
    总之，我在发现你进入我梦境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高兴，但是由于过于高兴，反而形成担心。
    我害怕你是那些黑暗生物入侵我内心形成的幻影，所以我设计测试你是否真实。
    我知道这很伤你的心。
    你生气无可厚非。现在我将我内心所有的感情一一对你剖白。你可以选择离开。
    但是请你离开之前，把关于复活的信息留给我，只要是我能提供的帮助，我都会尽力完成。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好好的。将一切事情放在你复活之后吧，我希望你活着。]
    随着这些源源不断倾吐出来的心声，林秀还能感觉到蝙蝠侠内心的羞耻、被迫剖白感情的抗拒心理和强压这种心理的努力。
    林秀动了动。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精神力跟蝙蝠侠的精神力互相缠绕，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
    平日里，冷漠严肃少言寡语的蝙蝠侠留给林秀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此时他这么话痨，这么直白的心声让林秀感到十分震撼，他那种表白心声的不自在也让林秀感到了些许心理平衡。
    气愤还在，但少了很多。
    但是林秀又觉得如果自己就这么原谅蝙蝠侠，会显得自己在感情上实在太过卑微。
    他清楚蝙蝠侠的强大，也清楚自己跟他差不只是一点半点的距离。但他还是渴望双方能拥有平等的舒适的关系和感情。
    他生气，气的不只是蝙蝠侠这样戏弄自己自己还以为自己在蝙蝠侠梦中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是源于他在对自己死亡的阴影和恐惧；而布鲁斯韦恩对于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也源于他内心对自己隐藏的喜欢没想到这些都是他在背后自导自演，自己的一腔感情全都喂了狗。
    林秀还生气自己的弱小，自己的无力如果他能再强大一点，他就不会不至于发现蝙蝠侠了真正的精神体是躲在幕后的。如果他再强大一点，他也不至于就这么死亡，现在只能白白地依靠别人来拯救自己。
    说到底，现在的两个人想要拥有势均力敌的感情，还很困难。毕竟现在林秀想要复活，还是需要依靠对方的帮助。
    林秀从蝙蝠侠的怀中挣脱出来，跟他对视。
    他想要保持自己表情的冷酷，但没想到自己身上的精神力还在留蝙蝠侠身上，勾勾缠缠，非常不舍。
    灵魂交缠的那种奇特又舒服的感觉还涌动在两人之间。
    林秀觉得自己应该脸色微微一红以示敬意，但是他无情地把自己的精神力抽回来，表面上冷静地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想，我仍然需要冷静的时间。至于复活，需要把我的身体放在一个绿色的池子里。其他事情，我不太清楚。
    他应该还没发现只要我们的精神力还在交融，自己就能听到他的心声吧蝙蝠侠想着。
    直到刚才林秀强制把自己精神力收回去的那一秒，他还是能听到林秀的心声的。
    他能感受到林秀已经动摇，内心的气愤也少了许多。
    能哄回来些就好蝙蝠侠身为布鲁斯韦恩的那一面想着。
    现在说到了正事，蝙蝠侠也把自己的还想要跟林秀勾勾缠缠的精神力给抽回来，正经地说：
    能让人复活的池子是拉萨路池？
    也许是出去后我会跟在你的身边，有情况我会跟你反应。林秀说。
    他的表情冷漠，一点都不似以前他待在蝙蝠侠身边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热情和欢喜。
    他想要做一个冷酷无情的林钮钴禄秀，但他还需要蝙蝠侠的帮助。
    这就有些尴尬了。
    林秀想了想，还是稍微放软了态度：我要出去了。
    蝙蝠侠点头。
    与此同时，林秀感受到自从他见到这个蝙蝠侠以来一直如影随形的压制感消失了。这代表对方已经开放了自己随意进出他精神空间的权利。
    林秀没忍住看了蝙蝠侠一眼。
    精神空间里寄宿的就是精神体，一旦受到攻击，整个人就会从灵魂层面收到极大的损伤。
    一般没有人会将自己的精神空间开放给别人，除非已经是约定好永生永世绝不分离的伴侣。
    蝙蝠侠这是什么意思？
    领地意识超强的大猫猫允许别人进入自己的领地，还允许别人摸自己柔软的肚皮了，这可了不得。
    林秀想着。
    但他的动作一点都没有迟钝，直接准备从这个空间里出去。
    但是就在他要突破精神空间里的屏障的那一秒，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林秀浑身一震。
    一种跟刚才类似，但是又更加深入的感觉出现在两人之间。
    精神体，竟然是跨越了一段不短的距离，重新勾缠在一起。
    而且比之前更紧密，更剧烈。
    啊
    比心灵相通更亲密的，是记忆分享。
    伴随着极致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快感，林秀看到了蝙蝠侠二十几年的人生。
    作为布鲁斯韦恩，他在他的童年里曾是拥有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的。因为他拥有这个城市里最富有的、最恩爱的父母。
    林秀看到了一个画面小布鲁斯快乐地骑在老韦恩身上，他的母亲在一边含笑看着。
    而这快乐的一切，全部都在他八岁的一个晚上终结了。
    一声枪响，伴随着掉落的珍珠。
    在那一天，布鲁斯韦恩就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伤心欲绝的男孩。
    伤心的男孩没有从此一蹶不振，他与生俱来的正义感让他决定要拯救这个罪恶的城市，避免其他跟他一样的孩子亲眼目睹父母的死亡。
    他从此每天发疯了一般学习各种知识充实自己，到长大一点后就出去世界各地游历，学习各种各样的格斗和侦探技能。
    学成归来后，他信心十足地想要拯救哥谭，拯救那些深陷黑暗的无辜者。
    但，他的第一次正义行动就失败了。
    那时的蝙蝠侠还不是蝙蝠侠，他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蒙着面拥有一身高超的武艺就想要个拯救哥谭的年轻人。
    他的第一次正义行动是拯救一个被男人逼迫的妓女。他看出了那个妓女并不想要被那个浑身横肉的醉酒男人强要。而且那个妓女旁边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小女孩。
    于是正义的蒙面义警站了出来，他打晕了那个男人。
    妓女感激的朝他笑，这让第一次救人的蒙面义警有些飘飘然。他觉得救人也其实也不是那么的难。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捅了一刀。
    义警不可置信地低头一看，妓女正表情狰狞地瞪着他。
    为什么我救了她，她反而要伤害我呢？
    低头看着为自己处理腹部伤口的老管家，年轻人不解又受伤地问。
    管家先生沉思了一会，然后说：可能她也有自己的难处吧。
    哥谭是一个复杂的城市，在这个城市里，每个阶层的、每个街区的人都有他各自的特点，你不该那么轻易地就放松警惕。
    年轻人将这句话记在心里。
    从此，他学会了警惕，也学会了理解。
    随后的几周里，他抓捕了许多人，把他们都送到了警察局里。
    但是不过几天，他就在外面再次看到了那些人。
    那些本应待在监牢里的人还在取笑：那个遮着脸的人不知道什么毛病，以为自己遮着脸出来打击罪犯自己就是个蒙面英雄了吗？哈哈，手段那么温柔，谁怕他？他根本不知道只要我们有关系，随时都可以从警察局里出来。
    从此，他知道了单凭武力让人屈服是无法根治一切的。
    于是他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发现父母留下来的基业，成为整个哥谭数一数二的富豪，掌握这个城市的话语权，推进关于罪犯收押的改革。
    而且，他还认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形象不行。
    单凭自己现在的样子，无法让人感到畏惧，从而不敢再次犯罪。
    于是他想到了一种新思路。
    用暴力压制暴力，用恐惧压制罪恶。
    蝙蝠侠就此诞生。
    从刚开始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义警，到现在这个每时每刻都理智、冷静、警惕的蝙蝠侠，他也是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一层又一层的困难。
    他今天那控制、多疑、沉默的性格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经历过哥谭那些混乱、黑暗、疯狂，一步步形成的。
    如果他是蝙蝠侠，那这些灵魂中的黑暗元素就是不可或缺的。
    林秀怔怔地想着。
    这段时间是他魔怔了。
    是啊，自己一开始就是冲着蝙蝠侠去的，而不是布鲁斯韦恩。
    他爱的就是蝙蝠侠灵魂中那些光明又黑暗的特质。他的这些性格上的瑕疵，有时候反而会使他更加迷人。
    跟布鲁斯谈的那些甜甜的爱情，从一开始就不会存在。
    如果他们之间有爱情，必定包裹着压抑、隐忍、黑暗、控制。
    *
    蝙蝠侠也看到了林秀的记忆。
    但是令他疑惑的是，林秀的记忆很短。
    短到他很快就看完了，甚至还有时间观察林秀观看自己记忆时的表情变化。
    林秀的记忆从十七岁开始。
    少年睁开眼时，看见的是纯白色的天花板，纯白色的墙壁纯白色的病房。
    有一个机器人站在他身边，声调毫无起伏地报备：057病房病患苏醒。
    随后，一大堆的人从病房外进来。
    井然有序。
    每个人都手捧着一束美丽的鲜花，脸上带着礼貌又关切的微笑。
    他们为少年送上最诚挚最关切的问候。
    脑子一片空白的少年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们。
    最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了。
    她点开自己手腕上的终端，查看眼前这个病人的病情。
    【057号病人：
    姓名：林秀
    入院原因：因不知名原因脑部受到严重损伤
    入院次数：4次
    详情：
    [第一次：星元3016年（10年前）
    入院原因：因不知名原因脑部受到严重损伤
    治疗结果：失忆但健康]
    [第二次：星元3020年（6年前）
    入院原因：因不知名原因脑补受到严重损伤
    治疗结果：失忆但健康]
    [第三次：星元3024年（2年前）
    入院原因：因不知名原因]
    [第四次：星元3026年（现在）
    入院原因：因不知名原因
    治疗结果：待确认。]】
    像是对待一株柔弱的花，女医生温柔地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少年摇了摇头。
    女医生在终端上的待确认那一栏填写了失忆但健康，随后说：
    你的名字是林秀。你因为一些不知名原因脑部受到严重损伤，现在失忆了。不过你的身体很健康，马上就可以出院。你的伴生电子智能sr100会引导你回归正常生活。
    林秀慢慢地点头。
    【你好，宿主。】一个电子音出现在他脑海里。
    【我是你的伴生电子智能sr100。我的芯片在你脑部受伤时也受到了损伤，刚刚经历过修复和重启，从前大部分数据都丢失了。接下来的日子里，让我们一起学习和进步吧。】
    林秀点点头。
    随后，他们便一起积极适应那个社会的生活。
    林秀回归到校园。他的老师和同学们都非常欢迎他的回来，对于他恢复健康也都非常高兴。
    在他回到校园的那一刻，整个专业的所有学生全部都给他送了花。
    不是因为林秀的人缘太好，而是因为每个人都拥有着良好的修养和善良的心。
    林秀也很快适应了新生活。
    虽然不知道是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但我一定也像他们一样那么善良那么美好，毕竟，所有人都是这样。林秀想着。
    [从此，他的生活充满了爱与光，快乐与幸福。]
    应该是这样。
    但实际上并没有。被快乐包围的林秀，渐渐不快乐了。因为他觉得，大家都太完美了
    自己却有些各种各样的小瑕疵
    比如说，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永远都在那个点那个时刻按时起床，也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永远在约定好的时间里不早也不晚地到达约定的地点，也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永远都快乐而满足。
    他会赖床，会迟到，会拥有一些阴暗的小心思，无法每时每刻都那么快乐
    大家都太完美了，整个世界都太完美了。
    就像人人都爱唱的那首歌的歌词everything is awesome～～～
    林秀问过一个同学：为什么你们永远都那么快乐、那么完美呢？
    那个同学惊讶地说：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我们的社会科技那么发达，主脑的存在让整个社会都井井有条，充满秩序。这个世界里，不存在古时候的战争、混乱、饥饿、痛苦。我们生活无忧，还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毕业以后，我们还能够随心所欲地挑选自己喜爱的工作，其他的则由机器人代劳我们生在了一个最好的时代，我们不应该永远都那么快乐吗？
    看着对方那嘴角噙着的微笑，以及眼中对世界真挚赞美的光，林秀却暗自想：
    只有我不快乐，也只有我不完美。
    他是整个世界唯一一个不完美。
    于是他沉迷进了游戏世界，很少再跟现实往来。
    后来，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游戏里。
    也就是哥谭。
    他和蝙蝠侠在一个小巷子里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