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抵抗

    在我坠入海水前，我看着陆地的方向，意外的发现小岛的周围被一股金黄色的光芒垄罩着，那个光芒虽然微弱到几乎看不见，但它确实存在。我还来不及思考那个光芒到底是来自于哪一种魔力时，我已经坠入海中。
    蜕变成人鱼的身体在碰到海水的那一刻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等身体感觉比较舒服一点时，我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往海面上衝去。
    我想知道魔法有没有效、我想知道到最后是不是还能让人类拥有一丝选择权……
    但就在我快要碰到海面时，海面周围似乎被一股力量覆盖着，任凭我怎么游都没有办法浮上海面。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能游上海面？
    「我真高兴在时间内见到你。」海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出现在我面前。「你没有忘记约定吧？」
    「我没有忘记，但我也想知道人类是否拥有选择权了？」我不自觉的紧握拳头，内心感到一丝的不安。
    「孩子，你的想法真的很天真有趣，但你做的事情是什么？你说你要去陆地上说服人类相信大海，但我看你只是在小圈圈里转。也许你周围的亲人愿意协助你，但并不包含整座岛的所有人，所以很抱歉，你的目标没有达成，现在你必须兑现。」海巫挑了挑眉，他伸出手，想握手致意。
    『所以我做的还不够……不对，我可能根本搞错方向……』我不情愿地摇摇头，试图把脑海中那个负面的想法给拋下。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虽然跟原本期望的不太一样，但我知道这么做是必要的，我想拒绝承认最后是失败的，但我的身体却彷彿不是我的一样，有一股力量促使我伸出手和海巫握手。
    一旦握手，就达成共识。
    「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没有办法到海面上？」我看着眼前的海巫，尽可能在克制住自己身体的同时发问。
    「因为现在开始你是属于海洋的，这是我们的约定，你必须成为人鱼的一份子。让你的魔力，成为守护大海的一员吧！」他耐着性子保持同样的姿势，在得知答案的同时，我的身体也无法控制的握住了海巫的手。
    但神奇的是，在我碰到海巫的同时，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连串的画面。这些画面很模糊，而且是一闪而过的，但我依稀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
    「为什么她这么善良，最后却死了……」我听到某个男性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飘盪，但这些话并不是对我说。
    我看到画面中闪过一个女孩，她温柔的对着我笑着，朝我递出她的手。画面又跳到女孩努力保护我的画面，我清楚感觉到周围散发着强烈的魔力，以及眼前女孩使出全力阻止的样子。
    「我要保护她……我必须保护她……」男人的声音持续围绕在我周围，下一秒，女孩和我都坠入海中。
    那个占据我意识声音在内心吶喊着，他想要救她，而且也必须救她。但是当我想往海面上游时，却发现整个海水好像被什么力量覆盖住，让他没办法往海面上游，只能在海水中奋力向前但始终游不到海面。
    「你的魔法是盾牌，是用来保护人的。」
    在意识中，这句话不停地围绕在耳边，却显得格外讽刺。
    女孩的肉体逐渐失去气息，我感觉到自己的胸口燃起一股愤怒。他找到了死神、与死神交涉，希望可以换回女孩的性命，但死神说没办法让人死而復生。男孩只能和死神达成协议，借助死神的力量对陆地上的人展开復仇。死神看到了他的怨恨，便同意了他的请求，但同时，男孩死后灵魂必须归死神所有。
    男孩握着强大的力量，对这块岛屿下了诅咒，之后发生了一场暴风雨，那场雨让岛上一部分的人牺牲，也包含前任村长的爸爸，在那之后整座岛的人都失去魔法，因为诅咒的魔法太强，男孩被诅咒吞噬，虽然成功下了咒，却让自己也葬身于海中。
    「我要让你们全都付出代价！」
    男孩最后的耳语消失在海浪中，剩下的只有愤怒与诅咒，覆盖了整片岛屿。
    我愣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海巫也是愣在原地，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他没有打算让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所以，你就是那个巫师？那个诅咒岛上，让人类失去魔法的海怪？』我的大脑擅自得出这样的结论，海巫的眼睛一蹬，藏在绷带后面的黄色光芒显得更加兇狠。
    「没错，我就是那个海怪。不懂得保护他人的人没有资格拥有魔法，这就是我对人类下的诅咒。」海巫咬牙切齿的说着，在他身旁围绕着一股强烈的恨意，就像诅咒般缠着他。
    「但是，你是怎么成为海巫的？」
    「我拥有强大的魔法，自然能够洞悉大海的一切事物，正好遇上人鱼族，而我惊讶的发现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牠们接纳我、不在乎我的身分，牠们只需要我的力量，因此我成为海巫，也顺便观察岛上的一切事物。」
    「所以你在我第一次造访海城时就知道我的身分了？」
    「哦当然，虽然我想让你永远忘记我们，但是后续的发展可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既然你拥有强大的魔力，或许让你加入我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至少现在还没证明我的努力是白费的。」
    我话才刚说完，忽然我感觉有股强大的力量围绕在我身边，让我无法动弹。
    「既然你不肯站在我们这边，那或许，你可以在一旁旁观，欣赏人类痛苦的哀嚎。」
    海巫说完，准备往海面上去，他的身后跟了一群人鱼族的伙伴，各个全副武装。
    「等等，你不能把我困在这里。」我着急地对着往海面上游去的海巫大喊，但海巫似乎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他的身体开始慢慢转变，变成我在记忆中看过的那隻海怪，而他身旁的黑影隐隐约约出现了人类的身影，像诅咒似的围绕在他身旁。
    『海羽！你在哪里？』我用尽力气在脑中呼唤海羽的名字，但周围的声音就像被阻隔似的，我不知道声音到底有没有传递出去，就像海巫那时候对着岛上求助时一样。
    我忽然想起海羽在村长办公室时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他那时候问的问题，一切都真相大白。海羽早就知道海巫就是那个男孩，也知道海巫对人类的情感。我忽然知道了接下来要做的步骤，我希望在岛上的小翼可以听到我的声音。
    我看着游到海面上的人鱼们摆出战斗模式，海巫施展魔法让海水变得更加波涛汹涌，我想摆脱周围这股力量，但那股力量就像防护网似的紧密。
    『小翼！小翼，我需要你。』我边念着咒语，边呼唤着小翼的名字，我感觉到我施展的魔法正在试图突破周围的力量，但那股力量坚不可摧。
    『小枫！你还好吗？』
    就在我感到精疲力竭时，有一道金色的光从海面上发射下来，它打碎了我周围的防护网，这道光散发着温柔的温度，我听到小翼传来的声音，我确定周围的力量不再禁錮着我后，我快速的往海面上游去，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小翼，我没事！』
    「小枫！」一个声音把我叫住。
    海羽站在我身后，表情凝重地看着我。我不禁疑惑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而不是去海面上与人鱼并肩作战，但我从他身上的气场感觉得出来他现在不是和我站在同一阵线的，至少行为上不是。
    「你不能阻止这一切。你身上还拥有当时魔药的力量，所以你没办法游到海面，我们可以静静的在这里等待一切过去。」
    原来我没办法浮上海面是有原因的，我在脑中快速搜寻能够破解魔法的咒语，但翻找的一阵子，似乎只是徒劳。
    「你没办法靠自己解开咒语的，所以，你就留在这里，好吗？强行突破咒语会让自己受伤的。」
    「也许你可以，但我做不到。他们都是我的家人，而且你有看到吗？小翼刚才回应了我的呼唤，我想我还是有机会的。」
    海羽摇摇头，表情转为伤感。他凝视着我好一阵子，眼睛闪过了一丝明白的神情。
    「你已经知道了海巫的过去，那你也看到了，海巫被这魔咒困扰已久，现在是他可以成功復仇的时刻。」
    「你不明白吗？海巫这是在利用你们，他不是为了大海，是为了他自己。利用你们来消灭岛上的人们。」
    海羽沉默不语，我听见他内心纠结的声音，但我不明白的是，一直以来海羽都很重视真相，而真相确实就是如此，为什么他现在反而看不清楚……还有其他人鱼们，他们究竟有没有真的去了解人类，还是他们也因为不相信这个物种而选择直接消灭牠们。
    「海羽，我谢谢你这阵子的帮助，但我想我和海巫的胜负还没有完全分出来，就算我身上有残留的魔咒，我也要试试看，不能眼睁睁就这样让海巫消灭整座岛。」
    我向海羽道谢后，转身往海面上游去，我的身体就像被整片大海控制一样，不管怎么游都没有办法再向上游去。我念着所有可能突破这层力量的咒语，我不知道自己耗费多少魔力，直到我的鼻腔有铁锈的味道我才感觉到身体的疲劳。
    「小枫，你再试下去你会受伤的。」海羽温柔的拍拍我的肩，我惊奇的发现海羽的手有温度，但随即意识到是自己的体温逐渐变得冰冷。
    「海羽，你真的不能协助我吗？不对，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大海。」
    「为了大海？」海羽思索着这两件事的关联。
    「这次陪我上岸，你看到人类的改变了，虽然不是全部，但他们已经可以承受过去犯下错误了，拜託了，我只需要再给人类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知道所有事情的机会。」
    鳞叔叔说过他之所以决定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岛上其他人民，是因为怕错误的解读。确实在没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一切的状态下，有些人也许真的会有错误的解读，但如果能够说服海巫把魔法还给人类，同时告诉他们所有的一切，也许……一切真的会有所不同。
    海羽沉默的看着我，随后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时我看到他的答案，我露出微笑，希望这一切都可以顺利的进行。
    『小翼，你再撑着点。』我在内心呼唤着，虽然没有听到小翼的回应，但我确定他一定有听到。
    我再次默唸咒语，而海羽在身后也默念同样的咒语，我用力向海面上游去，这一次我可以碰到海面了。我探出头时，看到岛上被一个半圆形的光芒垄罩着，从半透明的光芒中，我看到小翼的三叉戟发出金黄色的光芒，而人鱼在海上施展的魔法全被阻隔在外面。虽然那道半圆形的光芒还维持着形状，但已经可以看到些许的缝隙。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形成一道水墙，挡在人鱼和陆地之间，让人鱼的魔法全被海水阻隔。
    「海巫，我再一次向你请求，请你放下仇恨，重新和人类谈判。」
    我双眼凝视着人鱼后方的海怪，海怪身旁的女人影子朝我微微一笑，在海怪的耳边呢喃，海怪的眼睛从黄色变成红色，牠大吼一声，后方掀起一波巨大的海啸，底下的人鱼们配合念咒，海啸中包夹了魔力，让它变得更具威胁。
    「想要我放下仇恨？想都不要想。」我听到空气中传来海巫凄厉的诅咒声。
    我转过头去看向陆地，岛上的居民似乎被这一连串的巨响给惊动，纷纷朝海岸聚集，我听到人们对眼前的场景议论纷纷。而在岛上的山坡，我似乎看到守护神的影子，守护神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
    「除非你找到事情的源头，不然没办法恢復人类的魔法。」
    可是事情的源头不是已经找到了吗……我看着岛上聚集的人民，难道真的必须要让海巫完成他的任务，事情才能告一段落吗？
    『用你人鱼的本领，人鱼与生俱来就有洞悉他人的能力，你应该有能力看透一切的。』海羽的声音从海中传来，但随即就像被人从中阻挠，我什么也听不到。
    海羽从刚才就之前提示我要用人鱼的本领，但我现在确实是用人鱼的视角来看这件事呀，除非，这整件事情，连海巫本身的记忆都说了谎。
    我看着被黑影笼罩的海巫方向，我突然知道要做什么了。
    『小翼，我需要三叉戟的力量。』我在内心对着小翼说。
    『什么意思？我要怎么协助你？』
    『我要进入海巫的内心，需要你帮我在前面开路。』
    『你说的简单，我不会啊。』
    『你只要把你想做的事情想出来就好。』
    『好、我配合你。』
    『敬爱的海神，如果您真的赐予我神奇的力量，那请协助我。』我内心呢喃着，同时将双手朝天空一挥，海巫身后的海面跟着我的咒语，变成一面墙，待我手一挥，便朝面前的海啸扑过去，我也顺势让自己扑向海巫的方向，同时从陆地的方向射来一道光芒，垄罩在我身上。
    小翼你果然办到了。我在内心称讚，希望他给安雅的魔法能够帮助他放下自己的仇恨。越靠近海巫，我越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而在一片漆黑中，我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