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月下之宫 MENU 14 诺维尔公爵（3）

    时鐘滴答、滴答地走着，萝乐娜猛然睁开眼，「糟糕！居然睡着了！」
    来不及确定时间，她焦急地披上外套，走出房间。
    为了不引起骚动，她躡手躡脚地在必须经过的琥珀房门外驻留了一会儿。门是敞开的，她故意将外套往前丢，製造一团黑影。确认外套落地后，屋里没有任何动静，琥珀显然不在房内，连忙快步通过，捡起外套离开。
    诺维尔公爵总是使用瞬移，没给她瞧清楚房屋完整样貌的机会，对这栋房子的配置相当陌生。经过了位在同一层楼的琥珀房间，根本不晓得接下来是该上楼，还是下楼。
    萝乐娜走到楼梯口，发现这栋宅邸的楼梯就像树枝一样有许许多多的分岔，以各种不同的顏色区分。依稀能看出整栋宅子共有四层楼，每一道阶梯都能到达专属的房间，所以光是登上三楼，估计就有十几种可能性。果然是需要瞬移能力，才能迅速抵达要去的地方。
    站在这里发呆也不是办法，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希望最后能找到回房间的路。
    她拿出先前从餐厅里偷来的小刀，于楼梯口刻下「i」这个记号，选择了鲜红色的楼梯。眼看着即将走到红色阶梯的尽头，不想脚下的楼梯忽然长出了好几条新的分岔，通往新的房间。
    举高蜡烛，选择右边的红色阶梯，萝乐娜继续往上爬。终于走到不再有分叉点的地方，拿起小刀想在楼梯口再做个记号，没想到眼前赫然刻着一开始留下的那个「i」。
    脑中对这间宅邸的认知有了更新，或许这栋宅子不止有四层楼，为了不让人轻易踏入某个秘密楼层，于是故意设计出各种迂回的路径。乍看楼面仅有四层，可当走上阶梯，前方便会出现更多路径。人有可能在迷宫般的楼梯中无限地循环打转，一次次走回原来的位置。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服输，转而爬上蓝色阶梯。
    萝乐娜小跑步往上，看着又要到达尽头，前方果真又出现五道往不同方向延伸的楼梯。她选择正前方的楼梯继续直衝，到了中途，蓝色的楼梯突兀地冒出叉路，只好在别人看不到的隐密地方再留下记号，画上「ii」。做完记号，楼梯瞬间变为青绿色，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依旧往上快跑。
    彷彿一口气爬上了十层楼，萝乐娜又回到记号「i」所在之地，沮丧地蹲在楼梯口思索着。
    一直回到原地，究竟是因为选错了路径，还是因为……她没有某个特别想要去的地方？
    对这栋宅邸不熟的她，根本找不出任何明确的目的地。诺维尔能够瞬移，也与他的吸血鬼族身分脱不了关係。这么想来，成功的机会十分渺茫。
    不过她可以试一试，边走楼梯边想自己的目的地。
    「好！」萝乐娜用力握着扶手，撑起还不算太累的身体，持续前进。
    我要去厕所！我要去厕所！她拚命地想着上厕所这件事，随意选择一道楼梯往上，走了大约三层楼的高度，来到一个陌生的楼梯口，兴奋地于扶手底部刻上「iii」这个记号，踏入未知楼层。走廊尽头处果然有一尊黄金铸成的喷水狮子，标示着厕所入口。
    来不及开心，猛地察觉这层楼的某个房间传出骚动，她赶紧躲到转角的墙后。探头一看，房内走出的人正是诺维尔公爵，情急之下，赶忙取出镜子世界的琥珀所给的香水往身上喷，藉此隐藏人类气味与身形。
    喷完以后，萝乐娜依旧瑟缩着身子，有些畏惧地躲在墙角。
    诺维尔对空中嗅了嗅，往她的方向看来，一金一紫的眼眸充满狐疑，慢慢走近，「奇怪，明明刚才还在……」
    虽说处在隐形状态，要是被撞到还是会被察觉的，萝乐娜赶紧离开转角，紧张地经过诺维尔身旁。对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走向也许还残留了一些人类味道的转角。
    萝乐娜不知道现在该去哪里，索性先走进诺维尔的房间查看。琥珀原来睡在这儿，身边摆着一本厚厚的故事书，大概是想让养父念床边故事给他听。
    推算一下，这时候的琥珀差不多有十三、四岁了吧？应该也到反叛的青春期了，不是吗？诺维尔才二十四岁左右，父子之间又没有血缘关係，睡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不对！萝乐娜用力拍打着自己愚蠢的脑袋，拜託！这很正常啦！别再想这种有的没的了，赶紧去寻找诺维尔的秘密，让他不至于因为反叛而被处刑才是。
    确定成功隐了形，萝乐娜开始偷偷摸摸地跟踪诺维尔公爵。不晓得隐形的时效性有多长，反正都穿越过来了，不把问题解决也是死路一条，还是继续跟踪吧！
    深吸了口气，她快步跟上目标。
    诺维尔并未使用瞬移能力，熟练地走在复杂的阶梯上。紧跟在后的萝乐娜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不但要跟上对方那双长脚的步伐，还得抽时间在楼梯口做下记号。终于，在她刻下「x」记号后，诺维尔离开楼梯，踏入一条全黑的走廊。
    彷彿随时都会有幽灵从角落里窜出，这是完全漆黑的楼层，只能靠公爵手中的蜡烛提供照明。
    又走了好几分鐘，诺维尔在一扇双开门前停下脚步，低头笑了一声，双手使力推开门扉。喷洒而出的金光顿时充满整个楼层，耀眼的光芒令人暂时失去视觉，萝乐娜本能地把手臂挡在双眼前，无奈强光的消失没有想像中快，勉强睁开的眼睛受到刺激，立即又痛苦地闭上。
    当着这样的光芒，无法看见任何东西。她怕跟丢诺维尔，乾脆闭上双眼，凭直觉前行。
    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此时到底在往哪个方向前进，直到一脚踏空，她才意识到自己又走到了某个楼梯口，下方可是犹如无底洞的黑暗空间！
    「啊！」她忍不住放声惊叫，随即被一隻冰冷的手拉住，往那发出强光的空间甩去。
    萝乐娜飞进了散发强光的房间，摔落在地。光芒貌似不像一开始那般强烈到令人痛苦了，奇怪，身下的地板太过柔软，好像从固体变成了液态，而身体正慢慢地陷进去。
    她感到有些不妙，同时，诺维尔已经瞬移到了面前。一金一紫的双眼全都变为红色，兇狠地压在萝乐娜身上，揪着她的衣领，令她无法呼吸，动弹不得。
    待四周的强光全都退去，萝乐娜才发觉自己躺在黏稠的黑水当中，面前的诺维尔公爵儼如故事书里描写的吸血鬼，披着黑色斗篷，前额的头发完全往后梳，露出秀气俊帅的面容。
    诺维尔使力将萝乐娜压进黑水之中，让她完全无法呼吸，又于窒息的前一刻把她拉出水面，「你的目的是什么？是大吉岭王族派来的间谍吗？」
    萝乐娜急促地咳嗽，连呼吸都来不及了，根本没能回答。下一秒，整个人再度被压入黑水。她实在痛苦到无法忍受，双手使力想扳开诺维尔的手，瞪大了双眼，却不明白水面上的他为何流出眼泪。在水中左右转头查看，这才惊觉水下全是对方从小到大的回忆画面。
    明明快要失去意识窒息了，为何还在意着诺维尔？
    大概是在意他流着泪杀人的模样。
    又一度被拉出水面，这次萝乐娜不再想尽办法挣脱，反倒握住诺维尔的手，「为何杀人会如此难过？既然难过，何必还要杀人？」
    听到这句话，诺维尔松开手，萝乐娜旋即沉入身后的黑水。短短几秒鐘的时间，居然看见了好几年的光阴，看见了诺维尔的过去，就如先前在镜子世界看见琥珀的过去那般。
    好似过了许久，又好像只过了几秒，光线越来越暗，身子深深地沉入水中。虽说是黑水，却因黑得透彻，反倒能像黑幕般不断地投映出诺维尔的回忆。
    屠杀、火焰、哀嚎交织的残酷童年，造成了诺维尔的孤傲。渴望拥有家人，所以领养了琥珀。悲惨的过去，则让他试图推翻当前的执政者……
    如此想来，叛变显得理所当然。
    将深刻的回忆封印于黑水之中，又强迫自己每晚不断地记起当年的痛苦，这样的一个人，要怎么改变他的心？
    身体被拉出水面，萝乐娜大力吸气，为诺维尔的选择感到不值，双手颤抖地触摸他美丽的脸颊，「我……能救你……」还没说完，便因缺氧而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