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月下之宫 MENU 14 诺维尔公爵（5）

    复製的萝乐娜走进博物馆，真正的萝乐娜则身处于五年前的过去。过去的时间显然走得比现在来得快，现今的大吉岭国仅仅过了半小时，五年前的大吉岭国已经过了一整天。
    萝乐娜急速起身，突然惊醒让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不稳。
    摸着自己的脖子，张望着此时身处的空间。床头柜上，金丝雀正用一双大眼观察她。
    回到房间了吗？
    有人坐在床的另一头，疲倦地趴在床上歇息，正是诺维尔公爵。
    「公爵大人似乎愧对于您，嘱託我在您起床后转告几件事……」
    萝乐娜压抑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看着公爵的贴身老管家穿墙而入。不復原本的老态，变成了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头顶还长出类似猫狗的短耳朵，「月亮马上就会出现，请您跟随我去另一个房间换装，让公爵大人一个人在这里休息。放心，隔壁的房间有几隻母猫变成的女佣人，同样是女性，您可以放心地让她们安排。」
    母……母猫？也就是说，这位老管家原本也是猫？
    萝乐娜赶紧下床，想要儘快离开对她而言属于危险人物的诺维尔公爵。却在这时，公爵醒了过来，伸手拉住她。
    「维特，你先带琥珀去换装，我有话和萝乐娜说。」
    现出猫型态的老管家维特将手放到左胸前，迅速转身，穿墙而出。
    萝乐娜坐在床上，紧张地面对诺维尔公爵。
    真不晓得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想要泡出好喝的红茶，莫名其妙被带入阿萨姆王国，得到妖精茶叶的使用许可，然后被召唤来大吉岭国，进入镜子世界，穿越到五年以前……
    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应该把心力花在研发上，努力泡出全世界最美味的红茶，而不是把时间耗在这里，还差点溺死。
    「你不是还欠我一杯红茶？」
    萝乐娜皱起眉头，知道诺维尔公爵读了她的心，「你听见我内心的话了吗？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只想听你亲口和我说。」
    萝乐娜盘腿坐在房间的床上，开诚佈公地诉说了与她有关的种种，包括了未来即将发生的事。
    她想要对这一切做出更多解释，诺维尔却彷彿都知道似的，只是安静地听她述说。最后，说到诺维尔即将因为叛国罪名被处刑，她有些犹豫地将想说的话吞回去，陷入沉默。
    诺维尔靠坐在单人沙发中，双眼始终盯着萝乐娜。很难读出她欲言又止的心里话，又似乎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低头勾了勾嘴角，无奈地微笑。
    「什么叫做自由？」
    萝乐娜被突如其来的提问打断思绪，耸起肩膀想着，「自由……就是不受任何人控制，对吗？」
    诺维尔没有再问什么，默默穿上掛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背对她，望向窗外皎洁的明月。
    寧静的大吉岭国境内，突然响起一阵高亢的笛声。萝乐娜吓得摀住双耳，大步跑到窗前张望。窗外，大片的平坦草坪中央突兀地隆起了一座巨大的高塔，地面和房屋因此產生强烈震动。
    萝乐娜紧张地握紧窗框让身体维持平衡，一旁书柜里的书全如洩洪般倾倒在地。诺维尔抬手挡住朝两人这边倒落的书柜，脱去手套，手上浮现出魔法符咒，轻轻一挥，室内所有因震动而遭殃的物品剎那间统统归回原位，连破裂的花瓶与洒落一地的水都像时间倒转一般恢復原状。收回手，他顺势摸了萝乐娜的脸颊，治癒先前因他的攻击而受的伤。
    笛音四起，震动持续，处于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他继续了方才的话题，「那么，你自由吗？」目光飘向直指天际的高塔，「你看，我们因月亮升起而感到疲倦，因暴风雨而躲藏，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看着别人的眼光和评价而活，努力要在眾人之中树立自己的身分与地位。活在别人看得见的世界，活在必须遵从自然限制的世界，我们只是看起来自由，实际上都被被囚禁在了这里，不是吗？」
    萝乐娜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她从未探讨过「自由」，而且不了解诺维尔的生长背景，不敢随意下定论。儘管如此，却不自主地将手贴上他的胸口。冰冷的身体里面，有一颗与人类相同的心脏，「可是，每个人都拥有专属于自己的心，以及自己的意识。我想，只要自己觉得自由，那就是真正的自由。」
    她转头看向掛在窗边的鸟笼，里头养着两隻诺维尔公爵喜欢的金丝雀，「就好比牠们，被关在鸟笼里，无法像其他同类那样翱翔于天际。但是牠们喜欢你，依然愿意在你面前随心所欲地歌唱。待在看起来不自由的牢笼之中，却因着内心的自由，解开了无形的枷锁。」
    诺维尔抚摸她的手，「知不知道身为人类的你，为什么被召唤来到红茶国度？」
    萝乐娜害羞地盯着他的手，「是……是不是因为我有热爱红茶的心？还是反过来说，因为我的红茶难喝得无药可救？」
    诺维尔淡淡一笑，方才的负面情绪有所缓解，地震和鸣笛也逐渐减弱，「或许也是一种可能，不过就我所知，主因与妖精王奥伯隆有关。」
    「奥……奥伯隆？」
    「两百多年前，奥伯隆喜欢上一名人类女孩，将最珍贵的妖精红茶种子给了她。那个女孩和你有些关係。让你进入红茶国度接受试炼，是奥伯隆给你的另一项赠礼。跌落大吉岭国，遇见了未来被我关进镜子世界里的琥珀，又回到了五年前，遇见我，由我述说这段话给你听，想必也都是他的私心。方才我擅自读了你的心，知晓五年后奥伯隆会失踪，我想，除了让你得到使用妖精国茶叶的资格，奥伯隆真正期盼的，是你能够找到他。」
    「两百多年前的人怎会和我有关？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仅管萝乐娜极力驳斥，诺维尔仍以单膝跪地，「妖精王奥伯隆喜欢的事物，妖精子民必定也会喜欢。请帮我们找回奥伯隆，让他在未来平安地回归，至于我的事情……」他微微抬头，一金一紫的双眼闪烁，「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