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不过在此之前，王良已经一脸严肃的摇摇头，完全没有给秦建邦留半点的情面：“我挑徒弟，看的是人品和德行。你们家除了秦怡彤，其他人都不合格，也不过关。”
    “噗……”孟春娇本来是打算跟出来继续大战几百回合的，现下却是不用了。
    徐秀梅也是一脸的笑意，忍不住就轻轻“呸”了一声。什么好事都想占，什么便宜都要抢，秦建邦一家子干脆去当强盗好了。
    真正受到震撼的，当属秦怡彤本人莫属了。
    骗人的吧！前世的她就是太单蠢，才会误信身边的人，一而再的被伤害，最终遍体鳞伤，直至彻底的绝望。
    可是此时此刻，她能够听得出来，王良是说真的……
    “我王良这辈子从没想过要收徒弟，而今为了屋里那个可怜的丫头，我愿意破例。但也仅此一次，再无下家。至于旁的人，恕我无能，教不会，也教不起。”王良的声音并不大，却是掷地有声，尤为郑重。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也是他的决心。更是，他对秦怡彤的承诺。
    秦怡彤一只脚已经着了地，却在临下床的这一刻，又停下了动作。
    浑身僵硬的抬起头，秦怡彤望向门外的眼神甚是复杂。
    前世的她，已经被放弃过太多次。哪怕是最亲的家人，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她舍弃。可是现下的王良却……
    王良的态度过于坚决，秦建邦无疑是恼怒的。板着脸，连声音也低沉了下来：“既然我们家的人品都不过关，二丫头也不能跟你学。王良医生可别忘了，二丫头也姓秦。”
    “秦大伯不如找秦二叔来跟我说？”嗤笑一声，王良极少怼人，却是直接堵了秦建邦一个哑口无言。
    笑话！秦建邦又不是秦怡彤的父亲，凭什么阻拦秦怡彤跟着他学医？真要是秦建邦看不上他的医术，那也就算了。偏偏方才秦建邦还起心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跟着他当徒弟。
    此般前后矛盾的说法和作为，只有两个字来形容：虚伪。
    而王良这一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如秦建邦这般虚伪的人。
    无视秦建邦的铁青脸色，王良转过头，认真的对着孟大治恳请道：“我收徒的事情，还望支书能帮忙做个见证。”
    “应当的。”认清楚秦建邦的真实用意，孟大治也不含糊，立刻就应了王良的请求。
    得了孟大治的肯定回答，王良放心的点点头，头也不回的离开。
    留下秦建邦一家人各个都黑了脸，气得不轻，偏偏又实在拿王良没辙。
    事到如今，孟大治也不待见秦建邦等人了。摆摆手，不客气的开始赶人：“怡彤丫头身体不好，需要安静休息。没什么事你们也赶紧回家吧！别杵在这了。”
    “可是……”周雪华还待多说，却被秦建邦一个厉眼瞪了过来。
    “那就暂且麻烦支书帮忙照顾一下二丫头了。等哪天二丫头不再闹脾气了，还请支书去我家传个话，我们再上门来将二丫头接回去。”秦建邦比周雪华想的清楚，也更加的透彻。
    秦怡彤不可能一辈子都藏在孟支书家里。顶多也就这个冬天，等到过完年，就是他们不急，秦怡彤自己也该急了。
    再说了，即便孟大治是村支书，却也不见得真心乐意一直好吃的好喝的供着秦怡彤。现下不过是做给他们一家子看、做给全村所有乡亲看罢了。
    收买人心么，孟大治这招算不得太高明。毕竟，孟家沾惹了一个大麻烦上身，只怕日后会请神容易送神难。
    秦建邦也挺乐见孟家开始不待见秦怡彤，巴不得早早将秦怡彤赶出门的那一日将是何其场景的。
    秦建邦的这些念头和想法，孟大治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在提出将秦怡彤接来他们家住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再将秦怡彤给赶出去。他不是那种人，也做不出那种事来。
    反而是屋里的秦怡彤，因着秦建邦这番自以为高明稳妥的说辞，冷冷的勾起了嘴角。
    如若她还是前世那个她，可能真的会如秦建邦所说那般，早晚有一日还是得乖乖回到秦家去。毕竟，孟家并非她的家，她不可能真的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但是，而今的秦怡彤，哪怕外面的日子再苦再累，她也是决计不会再跨进秦建邦家的大门的！
    第12章
    情势比人强，秦建邦最终还是没能顺利将秦怡彤带回去。尽管心下有些恼怒，秦建邦还是隐忍不发，维持住了面上的冷静。
    不过跟随他身后一块回去的周雪华几人，脸色就没有那么的好看了。显而易见，他们对眼下的结果是非常不满意的。
    秦怡彤可不管秦建邦一家子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在她而言，可以确定的是，最起码暂时，她是成功摆脱秦建邦一家人了。
    深吸一口气，秦怡彤一手遮住眼睛，掩去了内里的恨意。
    而今的她还是太弱了，除了逃跑，就再无其他更好的法子，更谈不上加倍报复回去。
    她的路还很长。现下，不过是才刚开始罢了。
    留在孟家的日子，比秦怡彤想象的要更轻松，也更加的自在。
    不说孟大治和徐秀梅甚是慈爱的关怀，就是孟春娇，也明显对她有所让步，只闹得秦怡彤哭笑不得。
    她没有那么的脆弱，真的。
    然而，孟家人却不这样想。在他们看来，秦怡彤就是个十足的小可怜，需要他们更加精心的呵护和照顾。否则，他们跟秦建邦一家人有什么区别？
    此外，秦怡彤不是秦建邦亲生女儿的事情，到底还是传开了。连带秦怡彤离开秦建邦家当天早上一路呼喊的“救命”，也被传的神乎其神，委实成为了清泉村众人关注的焦点。
    “这也太狠了！不是自家亲闺女就不疼了？怎么当人亲大伯的？”
    “哎！那么好一闺女，能被欺负的连家都不敢回。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怜。”
    “那天早上秦建邦家里是不是有人动手了？我听到有女人在哭喊，而且特别的凄厉。”
    “这秦建邦心也太黑了吧！居然打人？又不是他女儿，他凭什么动手啊？”
    “也不一定是秦建邦动的手吧？我觉着周雪华也不是好的。你们又不是没看见她平日里是怎么欺负秦怡彤的。”
    “反正不管是谁动的手，遭罪的都是怡彤闺女。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咱们之前就不该袖手旁观，合该帮那闺女一把的。”
    ……
    听着乡亲们背地里的议论纷纷，秦怡彤抿抿嘴，倒是没有出面解释当天早上挨打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周雪华。
    人言可畏。当流言都偏向她这边，秦怡彤自是求之不得，静待秦建邦一家人的日子越来越难过的。
    周雪华很想骂人。她是没那么厚的脸皮，到处宣扬挨打的人其实是她。乃至村里其他乡亲每每看到她，都是将她视为罪大恶极的仇人，只差没有拉她去游街了。
    此般想着，周雪华连走路都不敢抬头，缩着脑袋直往自家躲，可劲儿避着一众乡亲，只为躲风头。
    秦怡香也很不高兴。以往秦怡彤在家里的时候，她什么活都不需要做，全部都是秦怡彤干的。现在可好，她不想干都不行。尤其是每天还要起早去出工，光是扛铁锹和锄头，就很让秦怡香恼怒和憋屈。
    那么脏那么重的累活，居然让她做？她根本就做不来嘛！真不知道她爸妈到底怎么想的，还不马上将秦怡彤找回来。本来就该是秦怡彤做的活，凭什么推给她？
    若是让秦怡彤知道秦怡香此刻的想法，她就只能嗤之以鼻了。不管是前世还是现下，她都不欠秦怡香的。秦怡香到底是哪里来这么骄傲的自信，认准了她这个冤大头必须帮其干活？
    “我是真心想要收你当徒弟，能教你的很多。不过最终到底学到什么程度，还看你自己到底够不够努力。”见到秦怡彤到来，王良一本正经的告诫道。
    他知道秦怡彤是个能吃苦的姑娘。但是学医跟干活不一样，秦怡彤又是半路出家，王良不确定秦怡彤对学医这件事本身有没有兴趣，又到底有没有领悟力。
    如果实在没有，就只能靠勤能补拙了。
    “谢谢师父。我会努力不让师父对我失望的。”秦怡彤白天里还要上工。来王良这是学医也是下了工，帮孟家干完活才挤出的时间。虽然看似很难，但是秦怡彤既已下了决心，就不会轻易放弃。
    说到底，秦怡彤是想要念大学的。前世她一直没有太多机会读书，学习成绩也算不得特别拔尖。可是重来一次，她很清楚，如果想要博出不一样的人生，她就必须淌过高考这条大河，真真正正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成为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在此之前，秦怡彤想考大学，却没有任何的方向，对未来也是一片茫然。
    她没有任何长辈可以引导，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和求助。她甚至连自己怎么考大学、考上大学又该学什么，都是一头雾水，两眼瞎。
    好在，而今王良医生误打误撞的给了她一条明路。
    尽管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学医的天赋，又是否能够学得好。但是，只有有机会，秦怡彤就一定会牢牢抓住。
    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了。高考明年就会恢复，若是再不努力，她注定还会重蹈覆辙，走上前一世的老路。那样无能又弱小的她，连她自己都会瞧不起。
    “嗯。有信心是好事。那么，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对秦怡彤的底子，王良并不报太大的希望。
    虽然秦怡彤也是知青家的孩子，但是秦怡彤到底情况特殊，若不是秦建邦太好面子，她连初中都不可能有机会念完。而且最关键的是，据王良所知，秦怡彤念书时候的成绩其实并不算特别好……
    不过，比起目不识丁，而今的秦怡彤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最起码，王良拿给秦怡彤的书，她都能看得懂。他大致讲给秦怡彤的浅显医理，秦怡彤也都能跟得上。
    这些发现对王良来说，都是极大的惊喜，委实出自他的意料之外。
    秦怡彤可以看出，王良望过来的眼神渐渐变了，从不敢置信到满满的欣赏，都是对她的肯定和赞誉。
    心下长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秦怡彤也只剩下无言的苦笑了。
    她并非真的天才。之所以会摸得到门路，不过是因为前世的她受了太多的苦和罪。临到后期，她落了一身的病。久病成医，多多少少也就懂了一些基础知识。较之寻常人，稍微好些。
    然而，到底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优点。秦怡彤轻轻摇摇头，兀自拉回思绪，继续认真聆听王良的讲解。
    王良起初还只打算先给秦怡彤打点基础，头几天都不会对秦怡彤报太大要求。但是在给秦怡彤讲了一节课之后，他的想法立刻就变了。紧接下来的第二节 课，王良明显更加用心，讲的医理也层层递进，变得更加专业和高深。
    还好秦怡彤提早有所准备。在来之前，她就找孟春娇借了笔和纸。对于王良教授的知识，她尽可能都记下来。即便一时间无法全部消化完毕，也能拿回去再慢慢琢磨和思考。
    在秦怡彤拿出纸和笔的那一刻，王良就特意放慢了语速，务必保证秦怡彤能够原封不动的将他的话记下来。等到秦怡彤带来的纸张用完，他更是二话不说，拿出了自己的空白纸张，递给了秦怡彤。
    “谢谢师父。”秦怡彤有自知之明。王良没有义务对她这么好，但是王良却这样做了。只能说明，王良的人品是真的很高尚，也是值得她感恩一辈子的尊敬长辈。
    “以后就来我这领纸和笔。别拿孟家丫头的了。”王良的声音并不高，语气很是平淡，说的却是最朴实不过的话语。
    秦怡彤面色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却也还是坦然点点头：“师父，等我领了口粮，我自个就去镇上买。”
    “你的口粮留着自己吃，别饿着肚子。在好好学习之前，养好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不赞同的看着秦怡彤，王良顿了顿，又继续道，“你不必觉得有负担。我一生无儿无女，这些东西即便想要送人，也无处可送。你若是真的想要感激我，日后记得为我养老送终就好。之前的十八年，我不曾教养过你。现下才得了机会收你做徒弟，算起来，也是我赚了。”
    以王良的本事，哪里少得了养老送终的人？秦怡彤自然明白，王良这些话更多的是想要安抚她的不安。
    心下涌过阵阵暖流，秦怡彤认真点点头，将王良的一字一句全部刻在脑海里：“师父，我记住了。”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眼看着天色渐黑，王良没再继续多教，正儿八经的下了课。
    认真谢过王良，秦怡彤起身告辞，准备回孟家。
    “傻妞，这边！”秦怡彤才刚一走出王良家的大门，就见孟春娇一脸兴高采烈的拉着孟志强在外面等她。
    冬日的天特别的冷，外面寒风夹杂着雪花，处处都是冰凉的气息。可就是这样的寒冬腊月，却较之往年的早春三月，更加的让秦怡彤暖心。
    “来了。”冲着孟家两兄妹笑了笑，这一刻，秦怡彤的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她，会过的越来越好的。
    第13章
    伴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赶在小年之前，身为村支书的孟大治终于发了话，给全村人都放假，等到年初八之后，再恢复上工。
    听闻这一消息，乡亲们皆是忙不迭的点头应了话。同时，心下也是涨起满满的期待。
    要过年了，也就意味着要发口粮了。大家伙每天那么辛苦的上工，不畏寒冬腊月的冰冷，可不就是为了能够填饱肚子？
    而孟大治在发放口粮一事上，也确实没有耽搁。次日一大清早，就带着孟春娇和秦怡彤开始了登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