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身上的疼痛完全及不上心底的寒冷，秦怡彤不想闭上眼睛，也不能闭上。她只是静静的等着孟春娇的反应，眼底的期许却是一点点化为黑暗。
    徐秀梅是急脾气。因为对秦怡彤有怨恨，下手亦是不轻。又见秦怡彤乖乖站着不躲不闪，她不禁越发解气，下手也更加的快而狠。直到秦怡彤被人拉开，徐秀梅再度扬起手中的扫帚，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
    “这位婶子，有话好好说，动手打人是不对的。”周铮没想到，他鼓励秦怡彤来找孟春娇，换来的却是徐秀梅的一顿打。
    刚刚疾步跑过来，却看见秦怡彤被人围着挨打，周铮的怒气油然而生，拽着秦怡彤挡在身后，冷眼对上了徐秀梅。
    要是换了其他人敢帮着秦怡彤，徐秀梅指不定就一扫帚下去，不管不顾了。可来的人是知青，还是知青中最冷傲的周铮，徐秀梅就有所顾忌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孟大治带着孟志强回家来了。
    还没走近就看到自家大门外围了一圈人，孟大治心下一咯噔。待到看清楚徐秀梅挥着扫帚要打人的架势，孟大治不由大喊一声：“住手！”
    徐秀梅本来就不敢再打了。有了孟大治这么一声喊，她二话不说，立刻就丢了手中的扫帚。犹如捡了烫手山芋，格外的干脆利落。
    孟大治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尤其看到被周铮挡在身后略显狼狈的秦怡彤，孟大治就越发生气了。
    他是知道，因为秦怡彤不肯嫁给他家孟志强，徐秀梅就对秦怡彤生出不满的事情。可在这事上，孟大治也有自己的考量。
    就好像徐秀梅一开始想的那样，孟大治也没觉得秦怡彤是个好儿媳的人选。只不过他的考量没有徐秀梅那么的绝对，更多的还是顺应孟志强自己的意愿罢了。
    不管怎么说，在孟志强开口说想要娶秦怡彤之前，他们两口子都没有考虑过秦怡彤这个人选。既然他们家本来也没相中秦怡彤，秦怡彤不愿意嫁来他们家就不嫁，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虽然村里闲话不少，传出去也不是多么的好听，但是孟志强自己说了没事，孟大治也就揭了过去。
    即便徐秀梅时常在家里埋怨和嘀咕，孟大治也是左耳进右耳出，虽然没有加以呵斥，却也没有放在心上。他是知道徐秀梅脾气的，不让徐秀梅发泄出来，徐秀梅肯定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只不过，孟大治没有料到的是，他的态度带给了徐秀梅误解，竟然导致了徐秀梅居然敢当众打人。
    “怎么回事？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散了散了。”家丑不可外扬，孟大治没打算让左邻右舍都跟着看笑话，挥手说道。
    孟大治在村里的威信一贯很高。他开口，大家当然是听得。不过眼下明显有大热闹看，大家皆是好奇又心下难耐，就算转身离开也是磨磨蹭蹭的挪动着脚步，速度慢的吓人。为的就是故意拖延时间，好继续往下看看到底会怎样的发展。
    哎！孟支书回来的真不是时机……
    第38章
    “老头子，你可算回来了。”徐秀梅却不会认为孟大治回来的不是时机。反之，在徐秀梅看来，得亏孟大治回来了，否则她还真不好收场。
    秦怡彤也就算了。不过是个小姑娘，徐秀梅自认拿捏得住。可周铮不一样。打外面来的知青，跟他们这里长大的孩子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更何况周铮人高马大的，万一动起手来，徐秀梅生怕自己不是对手，会吃亏。
    不过有了孟大治和孟志强父子俩在，徐秀梅长长的松了口气。才刚悬起来的心，又重重的落了下去。
    他们家到底是土霸王。就算周铮再厉害，也双手难敌四拳。此般一想，徐秀梅又安下心来。
    面对徐秀梅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孟大治是分外不喜的。此刻闹成这般场景，委实不是孟大治想要乐见的。
    而跟在孟大治身后的孟志强，脸色早已经沉了下来，满是不赞同的眼神直直望向了徐秀梅：“妈！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才刚放下心来就遭遇了来自亲生儿子的质问，徐秀梅当然高兴不起来。连带，对秦怡彤的不满又递进了一层。
    狠狠剜了一眼秦怡彤，徐秀梅没好气的冷哼道：“我干什么？我好端端在自个家里呆着，哪里惹事了？要不是有些人非要闹上门来，我能跟她杠上？我这又要娶儿媳妇，又要嫁闺女，忙的不可开交，可没这个闲工夫。”
    按着徐秀梅这话的意思，就是秦怡彤自己非要找上门来生事了。孟志强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秦怡彤。
    秦怡彤一直都低着头，没有抬起来过。不管是来自徐秀梅的辱骂，还是来自孟志强的打量，她都听到了、也感觉到了，却是半点也不想回应。
    曾经她是真的以为，重生之后的她会开启新的人生和篇章。然而残酷的事实冰冷冷的打在她的脸上，无情的嘲笑着她的无知和可笑。乃至这一瞬间，秦怡彤整个人都僵硬住，彻底没了反应。
    周铮也在皱眉头。却不是因着秦怡彤，而是为着徐秀梅的指鹿为马。
    “秦怡彤同志只是来找孟春娇同志问一些事情，并非上门捣乱和闹事。支书夫人张嘴就骂，动手就打，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就算是干部家属，也不能随便仗势欺人。”秦怡彤不辩解，周铮却不会保持沉默。而他一贯不开口，亦不代表他的口舌功夫就不好。
    更别说，他说的本就是事实。事实，从来都是胜于任何雄辩的。
    “谁仗势欺人了？你不要仗着自己读书多、是文化人，就随便往我身上泼脏水。是，我没什么文化，思想觉悟可能没你们这些知识分子高。但我好歹活到这把年纪，也算得上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长辈。平日里你们见到我，谁不是喊声‘婶子’的？我徐秀梅自认从来没有对不起过秦怡彤，全村百姓和乡亲都能为我作证。反而是秦怡彤，你敢不敢问问她，让她扪心自问，到底对不对得住咱们孟家？”徐秀梅的嗓门不小，情绪很是高亢，带着那么点心虚，更多的却是满满的怒火。
    没错。她就是欺负秦怡彤背后没有长辈撑腰，那又怎么的？要不是秦怡彤自己做错事、对不住他们家，她哪里会跟秦怡彤过不去？他们家对秦怡彤何其好，可是众所周知，谁也挑不出半点错来的。
    “倚老卖老，从来都不值得大家的敬重。支书夫人的思想觉悟到底高不高，也不是我一个外来的陌生人可以质疑和定论的。人在做、天在看，群众百姓们的眼睛更是雪亮。朗朗乾坤之下，总有可以说理的地方。须知，邪不胜正，胜利从来都是站在正义的那一方。”周铮能够感觉到，因着徐秀梅的大喊大叫，不少乡亲都在纷纷点头附和。局势极为明显，对他和秦怡彤并不利。
    但是，嗓门大不代表就是正义的一方。不管徐秀梅嘴上说的何其好听，她的实际作为已然是既定的事实，大家有目共睹，也心下有数。
    不得不承认，周铮的语气并不若徐秀梅那般具有煽动性，威慑力却也不小。毕竟，他说的才是事实，更是众人心下极为微妙认可的正义。
    只不过，说到秦怡彤跟孟家的关系，大家也无法否认，确实是秦怡彤有错在先，实在对不住孟家对她的那些好。
    再怎么说，当初可是孟家人不求回报的收留了秦怡彤，足足白吃白喝的养了秦怡彤一个月不是？谁能想到秦怡彤一搬出孟家，就立刻翻脸不认人，辜负了孟家的那些好？
    做人是不能忘本的。秦怡彤合该好好想想，要不是有孟家人，怎么会有现如今的她？而今她竟然跟孟家对上，实在是不对、也不该。
    故而，就算周铮说的是事实，大家也有那么点赞同，却并不会站在秦怡彤那一边。反之，围观一众乡亲更多的还是偏向孟家人，偏向徐秀梅。
    “周知青。”秦怡彤终于出声，并不是冲着徐秀梅而去，也不是向着周遭一众围观乡亲所说。她只是轻轻喊了一声挡在她面前的周铮，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咱们走吧！”
    周铮回过头，迎上秦怡彤眼底的恳求。忽然之间，就心下一紧。
    微微颌首，周铮最终还是没有违背秦怡彤自己的意愿。转过身，随秦怡彤一前一后的离开。
    此般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徐秀梅赢了。徐秀梅自然是很高兴的，也没出声拦人，面上不自觉的浮现出几抹得意。
    孟志强张张嘴，很想要叫住秦怡彤，却忽然想起自己的婚事已经定下，马上就要结婚娶别的对象。犹豫片刻，便在迟疑之间，目送秦怡彤步步走远了。
    孟大治自始至终都黑着脸。没有过多的言语，却也没有掩饰他此刻的情绪。
    “志强，回家！”粗声粗气的一声喊，孟大治甩了甩手，怒气冲冲的进了自家大门。
    一看孟大治的脸色不对，徐秀梅也顾不上得意了，连忙赔上笑脸，步步紧跟孟大治的身后，唯恐孟大治待会跟她算总账。
    孟志强跟在了最后。步伐缓慢，脸色凝重。尤其在看到站在院子里没有出去的孟春娇之后，他的情绪顷刻间爆发，一把扯过孟春娇的胳膊，将其推到了角落：“你怎么回事？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怡彤被咱妈欺负？”
    “那我能怎么办？我还能跑出去跟咱妈对着吵？哥，那可是咱亲妈。不管她做什么，都是为了咱们好。”孟春娇嘴上这样说着，却始终不敢跟孟志强对视。别过脸，视线游移不定的飘向其他地方。
    “呵！孟春娇，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望着这样的孟春娇，孟志强是真的很失望。冷笑一声，懒得跟孟春娇继续多说，径自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那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你刚刚不也没有帮秦怡彤说话？你不也乖乖听咱妈的安排，准备娶其他人了？”被孟志强当面戳中痛处，孟春娇气的直跺脚。忍不住的，就反唇相讥。
    “是，我确实没开口。但我是为了秦怡彤好。你比谁都清楚，怡彤她并不想要跟我有过多的牵扯。更别说我马上就要结婚，当然不适宜跟她传出别的风言风语来。我一个大男人自然无所谓，不怕被人说三道四。可是她呢？她一个小姑娘家，已经过的很是艰难了，我还能雪上加霜，逼着她在咱们村过不下去？但是你呢？孟春娇，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深吸一口气，孟志强抹了一把脸，压低了声音呵斥孟春娇道。
    “我当然知道。”孟春娇梗着脖子昂起头，怒红了眼回喊道，“爸已经得了确定消息，知青很快就会返城。我不想一辈子都呆在咱们这个小地方，我想要走出去看看，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孟春娇是念过高中的。那时候她就一直很想出去看看。对于外面的世界，她总是抱着极大的期待和好奇。现下终于有了机会，她既激动又兴奋。为了得偿所愿，她什么都愿意牺牲，包括跟秦怡彤之间的友情。
    “好，很好。那我就等着看你后悔的那一天。”身为哥哥，孟志强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过得高兴和幸福。但是自打知青回城的消息传来，先不论真假，可他爸妈和妹妹的心都跟着动了。
    更甚至为了能够得到这么一个名额，他爸妈和妹妹宁愿跟秦建邦一家化干戈为玉帛，结为亲家。只是想想，都让孟志强憋屈又恼火。
    “我才不会后悔。”冷哼一声，孟春娇全然没把孟志强的话听进耳里。此外，她也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对不住秦怡彤的。打从年前秦怡彤求助他们家开始，她帮了秦怡彤多少回了？哪里对不住秦怡彤了？
    现下她不过是跟秦怡彤拉开距离，以后不再交好，又没有对秦怡彤怎么样，为什么要后悔？
    “你就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吧！”说完这么一句话，孟志强什么也不想多说，转身大步离开。
    孟春娇撇撇嘴，也没理睬孟志强为秦怡彤抱打不平的话语，扭身进屋继续去听她妈跟周雪华商讨婚事。反正她哥就是因为喜欢秦怡彤才会这样，等到以后新嫂子过门，也就没有秦怡彤什么事了。
    第39章
    离开孟家，秦怡彤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弄清楚孟春娇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不理她。可她很清楚的是，她跟孟家人，此后都不可能再安好了。
    走在秦怡彤身边，周铮语气很是认真的道了一声歉：“是我不该让你来找孟春娇同志问清楚。”
    “跟你无关。”飘走的思绪被拉回，秦怡彤摇摇头，神色极为坚定，“是我跟孟家无缘。”
    “你……”周铮知道，孟家人是整个清泉村唯一对秦怡彤好的人家，也是唯一对秦怡彤伸出援助之手的乡亲。此刻跟孟家人交恶，根本不需要秦怡彤多言，周铮也能猜想到秦怡彤此刻的心情。
    “我没事。”秦怡彤很感激周铮的及时赶到，以及对她的维护。自然，就不想周铮继续担心了。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周铮的承诺，并非对每个人都会给。不过对秦怡彤，他显然破了好几次例。
    秦怡彤可以听得出来周铮话里的认真。虽然不知道周铮具体的身份和背景，可周铮的善意，秦怡彤感受到了。
    “谢谢。”并未想过从周铮这里得到任何的好处，秦怡彤却也还是诚恳道了谢。
    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对她好的。经历了前世的种种遭遇，秦怡彤再也不敢期许任何不属于她的东西。就如同孟家人带给她的温暖，明明前一刻还令她感恩不已。下一刻，却消失殆尽，不复存在。
    秦怡彤不会痛恨孟家人。反之，她只是悄悄将孟家人曾经待她的那些好都藏在了内心最深处。随后，坦然面对现实中的一切遭遇。无论再苦再难，她都不会放弃，更加不会退缩。
    再煎熬、再难受，也差不过前世的。她可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又哪里会被此般挫折轻易打倒？
    孟志强结婚那天，村里尤为热闹。连带周铮一众知青，也被邀请前去孟家喝喜酒。当然，秦怡彤除外。
    不准秦怡彤再上孟家大门，是徐秀梅对外放的话。说给了很多乡亲听，自然也没避着秦怡彤。
    对于徐秀梅这一决定，孟大治没有拦着。事情闹到这步田地，互相之间远离也不失为好事一件。最起码，他们家、又或者秦怡彤那里，都能乐个清净。
    孟志强也没有提出其他异议。他既然选择了跟他妈妥协，就不会再去想着秦怡彤。不是不喜欢秦怡彤了，而是不能再喜欢。
    尤其是在经历了他妈针对秦怡彤事件之后，孟志强更加不敢多想了。
    他比谁都更加清楚，秦怡彤的日子已经很难过。如若因为他的关系，连他妈也开始针对秦怡彤，秦怡彤以后只会更加不好过的。
    而且，他们家现下还在跟秦建邦一家商讨孟春娇和秦浩军的婚事。根本不用想，孟志强就能预料到，以后他们家势必会跟秦建邦家站在同一阵营了。
    此般想着，孟志强脸色黑了黑，心里一阵烦躁。
    他之所以这么快妥协，答应娶别人，为的就是不再给秦怡彤增加烦恼和麻烦。哪想到他这边才刚妥协，孟春娇那边又生出了幺蛾子。
    一想到秦怡彤即将再度变得孤苦无依，孟志强忍不住就拽了一把孟春娇：“你都不跟咱妈说说的？”
    “好端端的，我说什么啊？”孟春娇想的比较简单，也没领悟孟志强话里的意思，当即就不耐烦了，“哥，我发现你最近很不对劲，还一个劲找我麻烦。你到底怎么回事？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你没听咱妈说，不准怡彤来家里？”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孟春娇，孟志强压低了声音叮嘱道，“你去好好跟妈说说，让她别再针对怡彤了。怡彤一个姑娘家，已经很不容易……”
    “哥！你有完没完啊？每次都是这一套，听多了也会腻的好不好？”孟春娇当然知道，没有了他们家的帮衬，秦怡彤在村里的日子不会好过。可是，那又怎样？是秦怡彤自己不乐意嫁给她哥的，又不是她不让秦怡彤嫁。
    再说了，她这边都已经下定决心嫁给秦浩军了。哪里还能两面倒，一会儿站在秦怡彤那边，一会儿又站在秦浩军这边？
    以后她就是秦浩军的媳妇了，想当然得先考虑公婆和丈夫的想法。至于秦怡彤，连亲小姑都算不上，以后可是连秦怡香都跟她更加亲近的。
    此般算着，孟春娇当机立断，就跟秦怡彤划清了界限。省得以后她嫁去秦建邦家，还要跟公婆生矛盾。
    至于秦怡彤……很抱歉，她确实能耐不够，就有心无力了。
    “春娇你……”看到孟春娇的态度，孟志强委实有些失望。
    之前秦怡彤还住在他们家的时候，明明跟孟春娇的关系最为要好。平日里，孟春娇对秦怡彤也诸多维护，两人好的跟亲姐妹似得。可是自打孟春娇答应嫁给秦浩军，就立刻变了。
    孟志强不知道孟春娇以后会不会后悔现下的作为。可是孟志强可以笃定，孟春娇这般作为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