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二章 对面的人

    没什么精神，声音很小，说一句话要停很久，但是什么也抵挡不了他对女儿的思念。
    颜如玉坐在床前，拉着他干枯的手，认真的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爹知道自己是不行了。”颜定溪叹息一声：“这一辈子，爹很满足了，倒是苦了你娘。”
    一个卖豆腐的小子娶了一个千金大小姐，日子是先苦后甜，现在是颜家的三老太爷。
    “当年你爷爷临走的时候就对我说过，咱老颜家最有福的是生了你，豆娘，是你让我们颜家改了门楣换了代。”颜定溪道：“我和你大伯二伯都没什么能耐，你大娘的小算盘打得好，你二娘就只会炫耀，最好的还是你娘。”
    那是当然，肖清娘才是真正有炫耀的资本，但是从来都是那么低调。
    “咱这一代人只要不招惹祸害就好。”颜定溪道：“你们兄弟姐妹还靠你和黄豆拉扯着。”
    没有说颜如竹，是因为他是驸马，身份在那里摆着的，很多事反而不能拖累他。
    “最主要的是你，豆娘，你一定要好好的，你好，颜家才能好。”颜定溪头脑很清醒，哪怕很累也坚持要将这些话说完。
    “爹……”将颜家的重任交到了自己手上，颜如玉知道这是爷爷当年给他的叮嘱：“你二娘一定要压着，她闹腾起来就是祸害。在颜家大院，随便她怎么折腾也只是在家里，千万别让她去外面闹了。”
    这是当然的，颜定海那样混的人都知道好歹，下面的子孙后代自然也知道安排的。
    老爹也是可怜，到这节骨眼上了，还在操心着家族的命运。
    “你爷爷说咱老颜家能有今日，是秉着忠厚老实不争不炫，才能代代相传，看看对门夏家，这可是最好的明证。”颜定溪道：“豆娘啊，你幸好没嫁他。”
    颜如玉满头黑线，谁说老爹快不行了，连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想起来。
    只能说，幸好这话没被金楚逍听见，否则又不知道心里会别扭成什么样了。
    “爹，我很好，还给您生了一个小外孙，才五个月大。”颜如玉曾经以为是很丢脸的事，这会儿放在老爷子面前却觉得很是安慰，上了年纪的人不就是想要儿孙满堂吗。又添了一个小外孙，那不是高兴的事吗。
    “好，好，你就是有福气的。”果然，颜定溪激动得起：“这么说来，你和豆叶一样了，都是三子两女，真好啊。豆庄那小子倒没你们争气，我只有一个孙子两个孙女。”
    看样子又是独苗了。
    “阿弟还小，公主也还年轻，他们还可以生的。”颜如玉这会儿也不管公主在会怎么想，反正就是安慰老人的话：“您以后还会有两三个孙子的呢。”
    “我是等不到了。”颜定溪点了点头：“我走后，你们好好照顾你娘，让她不要太伤心了，我下辈子还娶她。”
    颜如玉想说安慰的话，却发现再多的安慰都苍白的。
    老人到了一定的时候安排后事时事事都那么清楚明白，却说不久将离开人世，这种现实颜如玉无法接受。
    “去吧，你才回来也一定累了，我也休息一下，我还要等豆庄。”颜定溪轻轻说道：“我一定要等到他。”
    “爹……”这就是一种意念在支撑了吧。
    颜如玉退出来的时候交待了守在他身边的小厮要警醒一点，发现情况不对时要立即喊她们。
    屋外，肖清娘在抹眼泪。
    “娘。”轻轻的抱着瘦小的肖清娘，颜如玉没有安慰她：“娘，我爹想得可真好，他说下辈子还娶你，你有没有后悔嫁给他呀？”
    “这孩子。”肖清娘一下就被女儿逗笑了，沉默了一下：“我确实不后悔，好，我下辈子还嫁给他。”
    就这句话，让颜如玉感觉到夫妻之间的情深。
    “我和你爹，一辈子从未红过脸。我初到颜家时，他是陪着小心的照拂着我；你奶给我脸色看，他也会替我揽下来；我不会做的事，他会抢着帮我；你大娘二娘就羡慕过无数次，每逢轮到我煮饭时，你爹会将水缸挑满，柴火堆满，这些事儿你大伯二伯从来不会做……”院子里，肖清娘坐在摇椅上和颜如玉慢慢聊着以前的过往。
    哪怕很多事颜如玉也有印象，但是听起来依然那么温馨。
    这个时候，颜如玉就在想夫妻之间或许不需要大富大贵，就这样平平淡淡就是真了。
    哪怕贵为帝王的皇上皇后，最后反目成仇的也不在少数。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帝最后得到的或许是皇后的诅咒。
    但像肖清娘和颜定溪这样还相约下辈子的真正是难能可贵了。
    说话间，又说起了对面夏家。
    “听说在一个县当知县，好像没什么大的建树，正室生了一个女之后伤了身体，一直没有再生。娶了两个妾，好像也全是生的女。”肖清娘道：“幸好你没有嫁到夏家去，他家儿子就是单薄得很，这要是嫁过去了，光是生儿子这事就得压得你喘不过气。”
    “夏家人都说是因为夏老爷子当初对凌氏太绝情了一些，所以导致夏天赐没儿子。”肖清道：“反正吧，夏家当年的风光不再有了，谈起他们都嘘唏不已。”
    夏老爷子一心追求的荣华富贵不是没有过，只不过很快就成空了。
    夏天赐这个在穷家却是蜜罐子里长大的人，这会儿估计着才真正的体会到了人生的不易：想要一个儿子很是艰难；仕途也没有大的出息，千年县令的感觉。
    说起来，是不是某人动的手笔。
    嗯，不行，她得问问。
    怎么说呢，人家没看上自己真的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只不过是没缘份而已。
    没娶自己，你金楚逍还不占了便宜，对方该是你的恩人，何必紧紧的抓住不放呢？
    颜如玉打定了主意，就盘问起了自家的男人。
    “你还真是高看他了。”金楚逍笑了：“最早吧，爷还有心逗他玩玩儿，不过，之后爷可没功夫去管他了。他呀，这是娶了一个好妻子。”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