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三十二章 好人坏人

    颜如玉都没想到，原本不抱希望的，却无意中知道了乌孙内部的矛盾。
    这些士兵其实也不过是寻常的庄户人，十有八九都是抓丁抓来的。
    所谈这些事可信度应该也高，毕竟，这种八卦人人都知道的话，就说明乌孙内部矛盾不小。
    颜如玉也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她问这当中有谁会写字。
    “仲寒哥哥会写。”男孩立即朝着右边喊道：“仲寒哥哥，这位大婶找你写信。”
    右边一个男子看了一眼颜如玉低下了头。
    颜如玉走过去看向他。
    “我写不了，右手砸断了。”那个叫仲寒的男子红着眼睛道：“为什么没有将我砸死呢，砸死就好了。”
    “你也讨厌打仗对不对？”乌孙这一仗果然是不得人心，连自己的人民都不支持。
    凡是非正义的战争得不到祝福都会输得一踏糊涂。
    “你左手能写吗？我不知道你们的民族的字是什么样子的？”颜如玉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个问题。
    “和无道州的字一样。”仲寒道：“你要写给谁？”
    “写给你们的王，可以吗？”颜如玉道：“劝他不要打仗了，和平相处。”
    “你……？”仲寒瞪大了眼：“你是无道郡州的什么人？”
    “我是一个不相干的人。”颜如玉苦笑道：“和你们一样，无意中卷入了这场战场。”
    是的，颜如玉是想给乌孙王写信。
    因为这里有两千多条人命，她不想他们无辜的死去。
    生命于谁都是只有一次。
    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
    两千多号人那么轻飘顠的死去，就因为他们被迫参了军被俘虏的原因？
    仲寒也好，那男孩也罢，以及那些牧民什么的，他们都看着这个女人来了又出去。
    还说要给王写信，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啊，就别再想回去了事了。”这时一个男子冷哼：“算我们倒霉，被人抓了，就等着砍头吧。”
    谁会砍我们的头？
    “多了去了，无道郡州的人；乌孙人，他们都觉得我们该死。”这是一个真正的士兵，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对无道郡州人来讲，我们是来打杀强抢他们的人，该死；对乌孙人来说，我们就是窝囊废，能活着的话说明我们背叛了他们，所以，我们就该死。”
    “我不想死，我爹有病，我家的里活儿全靠我娘做，我想回去帮他们……”男孩唔唔哭了起来。
    “谁想死啊，我还没娶媳妇呢，这辈子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
    “如果真要死，我也想死在家里……”
    ……
    颜如玉听见了汇报，说是已经哭成一团了。
    若不是绑着手脚，这会儿说不定早就自乱阵脚自相残杀了。
    “没有人想死。”颜如玉道：“也没有人应该死。这是一场错误的战争，阿里夏，帮我写封信给乌孙王。”
    阿里夏捏着笔，都不知道颜如玉为什么要写这封信。
    好在，她的话里并没有偏激的意思。
    “呼吁他停战，将这些俘虏好生安置，上天有好生之德，多积德说不定他的病能减速轻。”颜如玉对平嫂道：“你说，我做这事儿有没有意义，能不能成？”
    “主子，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平嫂道：“如果是乌孙王做主，他肯定会同意您的提议。”
    但是，如果是那个什么江将军，则可能会变本加厉了。
    “那些俘虏怎么办？”山登诺被吵得头疼了，要依着他全杀了，可是夫人不让：“末将得到消息，蓝将军回来了。”
    他一回来，这两千多号人肯定就只有一个字。
    “带到乌孙的境地，全放了吧。”颜如玉想起了七擒孟获的事，不过她也很清醒，这些人不是领头的。
    “放了，夫人？”山登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人，您知道吗，他们回到乌孙，要么被杀了，要么还是被收编再次来杀我们，您为什么要放他们啊，简直是放虎归山。”
    “我知道放了他们意味着什么，但是，我还是想放了。”颜如玉将信拿起：“我去找他们。”
    她将信交给了这个孩子。
    “你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想尽办法送到乌孙王手上。”颜如玉道：“或许，他看了信后会给你一条生路，从此以后再不让你来打仗。”
    “真的吗，大婶儿？”男孩眼里放着异样的光芒，让颜如玉都有些不敢看。
    “是真的。”颜如玉心情沉重：“但也有一种可能。”
    好的坏的，都要告诉他，他有知情的权利。
    “夫人，我不怕死，如果我的因为送这封信死了，但王收到信听了您的劝说不打仗了，我弟弟就不用替爹上战场了，弟弟就能好好活着……”
    颜如玉听到这话眼角都湿润了。
    他们仅仅是小小百姓，说不上什么高义的话，也没有大的理想抱负，就只有一个目标好好活着。
    世道真是艰难。
    “我今天将你们放了。”颜如玉站在这里说话，下面哑鹊无声：“你们的路或许都知道，要么死，要么再上战场，我们会再有相见的那一天。”
    “不，大婶，您是好人，我不想打您了。”男孩道：“我若是活着，我也会转告弟弟，遇上你不能打你，不能伤害你。”
    “谢谢。”颜如玉对她一笑：“走吧，你弟弟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你真的放我们走？”仲寒不相信的问。
    “是的，养着你们我没粮食；杀了你们我下不手，除非是战场上你死我活又是另一回事。”颜如玉道：“与其这般纠结，不如我放了你们，至于是否还会在战场上相见，那也是老天爷的安排了。”
    “我也不会再来打仗了。”仲寒道：“如果再让我来，不用他们动手，我自裁。”
    “活着才有机会。”颜如玉觉得她赢得了这大部分人的心。
    “是的，我会和他一起想尽办法将你的信送给乌孙王。”仲寒道：“夫人，你是一个好人。”
    颜如玉苦笑摇头，好人坏人，谁又说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