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她的子轩不会如此对她，不会杀了梦雨晴，不会不要他们的孩子。
    沈云悠目光涣散，没有焦距的盯着夜子轩。看着夜子轩想要靠近她，沈云悠害怕的向后移了移身子，厉声说到：“你不要过来！”
    沈云悠双手颤抖的摇了摇梦雨晴的身体，看着几乎没有了知觉的梦雨晴，沈云悠的眼泪止不住的顺颊而下。
    “娘，娘你醒醒……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就回家，我带你回祈天国，带你回去见我爹。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娘……”
    沈云悠一个人对着梦雨晴喃喃自语，让夜子轩看的心难受。而慕容琉，在听到沈云悠的话之后，则是冷冷一笑，嘲讽的出声说道：“见你爹？沈云悠，沈志远不是早就死了吗？你怎么连一个死人都骗？”
    “你闭嘴！”慕容琉的话，让沈云悠的目光陡然一变。沈云悠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尖锐的看向慕容琉幸灾乐祸的脸，身上散发出来的浓厚的杀气，让慕容琉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不再继续刺激沈云悠。
    “子轩。”慕容琉走到夜子轩的身边，柔声劝着他。“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就和我回京去吧。你杀了她娘，她是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的。既然如此，你留着她又有何用？你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她，好不好？你杀了她，我们现在就走。”
    慕容琉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入沈云悠和夜子轩的耳朵里。沈云悠低着头，不去看两人的表情，她死死的盯着梦雨晴，看着梦雨晴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的样子，沈云悠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她第一次和梦雨晴见面时的场景。
    她叫自己悠儿，她怕自己受委屈，她是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即使自己是傻子，也还担心自己吃不饱睡不好的人。
    她为了自己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罪，她为了自己在相府吃了多少的亏受了多少的白眼，这一切，沈云悠都记在心里，永远不可能忘记。
    “悠儿，和我回去。”夜子轩半蹲在沈云悠的身边，低声说道：“我是为了你好，你要相信我。”
    沈云悠呆呆的转过头，看着夜子轩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带面具的迹象，看着他眼底那一抹担忧的情绪，沈云悠倏的抬起手来，用力的打了他一巴掌。
    沈云悠的这一掌，让气氛又一次跌入谷底。
    “夜子轩。我一直都相信你，一直都是。可是，你呢？”
    心痛的几乎快要将沈云悠的胸膛撕裂，沈云悠呼吸困难的开了口，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可怜兮兮。
    “是你说，你想要个孩子。是你说，你想和我在一起。可是，现在呢？”
    眼泪流进嘴里，苦苦的，咸咸的。沈云悠狼狈的抹了一把眼泪，想让自己看清楚夜子轩的眉目。
    “你不会不知道她对我的重要性，你不会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爱上你，你不会不知道我有多相信你。可是，我们还有以后吗？”
    沈云悠的唇边浮现一抹淡淡的，凄惨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沈云悠自问自答的说道：“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子轩，你听到了，是她自己说的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了，你还犹豫什么？”慕容琉接下沈云悠的话，伸手把夜子轩从地上拽了起来。“你现在就算把她带回山庄去，又有什么用？和我走吧，求求你。”
    慕容琉和夜子轩在拉扯着，沈云悠转头去寻找着秀儿的下落。当她看到秀儿躺在血泊之中，歪着头，死不瞑目的看向自己这里的时候，沈云悠猛地合上了双眼，不敢再看。
    一直想要保护的人，最后都因为保护自己而死了。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呵呵。
    沈云悠双腿发软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自己被血浸透的裤腿，一动不动。
    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滚烫的血液正顺着自己的大腿流下来。小腹的剧痛，和胸口的闷痛加在一起，让沈云悠第一次发觉，原来活着，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子轩，杀了她。不然我们以后都没有好果子吃。”
    慕容琉还在喋喋不休的劝着夜子轩，而夜子轩，也还是站在那里，没有给出慕容琉任何回应。
    可是，就算夜子轩没有说什么，又能代表什么呢？
    曾经的他，可以因为别人多看自己一眼，而打断那人的腿。可以因为别人调戏自己一次，而狠心灭了那人的全家。可是，他现在呢？
    他听着慕容琉口口声声说要杀了自己，却无动于衷。她还能指望他什么？
    沈云悠头发凌乱，泪流满面。身上全是血迹，沈云悠定定的看着夜子轩，然后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看着夜子轩和慕容琉一步一步逼过来，沈云悠猛烈的咳嗽了两下，然后声音沙哑的开了口，叫着夜子轩的名字。
    退到无路可退，沈云悠站在悬崖边上。身下是万丈深渊，身前是她再也不想看到的人。
    “夜子轩。如果还有下辈子，不管我还会不会爱你，我都不想再遇到你了。”
    沈云悠声音低沉的说道：“你去做你的王爷吧，你的手我放了，真的放了。”
    脚边的石块，因为沈云悠轻微的移动，而瞬间掉落悬崖。沈云悠深深呼吸，转过头，看向景凌山庄的方向。她曾经以为，那里会是她永远的家，可是她错了。
    终究，她还是不该相信他。终究，她还是把自己推进了死穴里。
    轻生这两个字，是沈云悠曾经最瞧不上的。可是现在，她还有什么选择。夜子轩如果想要救她，早就救了。他不会等到现在，等到梦雨晴死了，等到秀儿没了，还站在那里听着慕容琉的教唆，而无动于衷。
    男人，这就是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她曾经幻想着，为他生儿育女过一生的男人。是他把自己逼上了绝路，没有路可以退。是她傻到以为，她有了他就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怕。回忆的画面，从反方向移动。那些他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刻，那些沉重的誓言，让沈云悠的眼泪开始汹涌，情绪开始失控。
    物是人非，是不是说的，就是她和他现在的状态？
    夜子轩站在沈云悠的面前，看着她一步一步退到悬崖边上，看着她只要再退一步就会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夜子轩伸出手，想要触碰沈云悠。可耳边却传来了慕容琉的声音。
    想想以后，想想如果沈云悠还活着，他要面对的压力和阻碍。
    夜子轩在慕容琉的警告下，缓缓地，收回了手。目不转睛的看着沈云悠微笑的脸，看着沈云悠冲着自己点了点头，然后身子向后一跃，消失的画面，夜子轩猛地握紧拳头，没办法再看下去。
    “自己解决，也算她聪明。”慕容琉走到沈云悠刚刚站着的地方，看着下面云雾缭绕，低声说道：“不然真的让你动手杀了她，你以后也不会好过。”
    “你觉得我现在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夜子轩声音清冷的问着慕容琉，垂下眼帘。“你现在马上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走。”慕容琉撇嘴一笑，“待在这里太危险了，我等你的消息。”
    说完，慕容琉便转身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寒风呼啸着从夜子轩的耳边吹过，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夜子轩在慕容琉走后许久，才慢慢地抬起头来。凝视着悬崖边上那一滩红色的血迹，夜子轩重重地叹了口气。
    悠儿……
    这样聪明的女子，这样决绝的女子，他往后恐怕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这一次他无从选择，因为有太多的压力他要面对。祈天国，龙鸣国，西王国。或许他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说，下辈子不管怎么样都不想要再见到自己。可是，他却想说，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他希望没有国，没有家。有的，只是他和她。是他，而不是任何其他的人。
    夜子轩吹着寒风站了好久，然后处理了秀儿和梦雨晴的尸体。步伐缓慢的朝着山下走去，他不知道这一走，还会等到多久才会鼓起勇气再回到这里来，可是他知道，这一辈子他在听到沈云悠的名字时，都不可能再抬得起头来。
    【一更】
    第四卷
    第1章 宸儿
    缘分这两个字对锦橙而言，在以前都一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幻。直到，他遇见了沈云悠。
    生活在山谷里这么多年，锦橙在出山的第一次，就碰到了沈云悠，被她救了。第二次相遇，他看着她的身边站着别的男人。第三次……
    锦橙从来没有见过生命力如此顽强的人，或许是他见得少，可是对于沈云悠，锦橙还是不得不感叹。
    锦橙不知道沈云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一直不敢去问。因为她忘了，什么都忘了。而这一忘，就是整整四年。
    锦橙坐在树下，凝望着不远处的女子。有时候锦橙会想，他就这样把她困在自己的身边，是不是太自私了。可是，他想这样一直自私下去。从她满身是血、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要把她困在这里。
    锦橙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步走到沈云悠的身边，蹲下身子，故意伸手按住琴弦不让她继续弹下去，锦橙对上沈云悠审视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你已经坐在这里两个时辰了。”
    沈云悠垂下眼帘，没有说什么，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说道：“我去看看宸儿。”
    说完，沈云悠就站了起来，在锦橙的目送下，慢步走进了房间。
    沈云悠打开房门，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嘴角轻轻上扬，走到了房中央。
    环视着房间，沈云悠耐心的等着那一抹小身影出现。果然，在沈云悠等了一会儿之后，她的大腿忽然间被人抱住了。
    沈云悠低下头，看着扬起小脸，正在偷笑着的小家伙，沈云悠拍了拍他的头，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男孩儿抱着沈云悠的大腿蹭了蹭，在沈云悠俯下身子把他抱了起来之后，他亲昵的搂住沈云悠的脖子，问道：“娘，我们去找玉叔叔玩好不好？”
    沈云悠听着他的话，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她一直没想明白，宸儿这孩子，怎么就能不害怕赵玉。
    沈云悠抱着男孩儿走出房间，和迎面走来的锦橙正巧碰面。怀中的小人儿挣扎着要锦橙抱他，沈云悠只好无可奈何的把他交给了锦橙。
    “赵玉在哪？”沈云悠低声问道：“一天没见到他了。”
    “出山去了。”锦橙一边逗着怀中的宸儿，一边和沈云悠搭着话。“师傅和他一起出去的，不用担心。”
    赵玉没在山中，宸儿只好放弃原来的打算，黏上了锦橙。沈云悠看着两人玩的开心，便一个人到一旁，看起书来。
    沈云悠来到这里有四年的时间，在这四年里，她甚至没有迈出这山谷一步。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回想起四年前，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那莫名的心痛。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感，贯穿着沈云悠的全身。
    她叫什么，她从哪里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所有的一切，沈云悠都不记得了。可是她知道，在这山外，一定有一个和她有着纠葛的男人。因为她，生了他的孩子。
    “想什么呢？”锦橙不知何时出现在沈云悠的身边，默默的看着沈云悠望着书发呆的模样，锦橙颇为担心。他已经很久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
    “没什么。”沈云悠抬起头来冲着锦橙敷衍的一笑，“想些无聊的事情而已。”
    沈云悠看着书，锦橙陪着宸儿玩。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宸儿一直吵着要找的人，也终于回到了山谷里。
    “玉叔叔！”宸儿双手叉腰，挡在赵玉的面前。“陪我玩！”
    “我的小祖宗，你又要玩什么？”赵玉一脸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对这个混世小魔王，他可是躲都来不及。
    赵玉不着痕迹的瞄了眼那边的沈云悠，看着她淡笑不语的朝着自己这边看来，赵玉眸底寒光一闪，突然向前一步，抬手向着宸儿袭去。
    身子猛力向后倒去，赵玉躺在地上，伸手摸了摸受伤的下巴，疼得呲牙咧嘴。狼狈的盘腿坐起来，赵玉看向在眨眼之间到达自己面前，将自己击倒的沈云悠，懊恼的挠了挠头发，埋怨道：“你下手就不能轻一点吗！”
    “对你，没有必要。”沈云悠淡淡地瞥了赵玉一眼，伸手把躲到她身后的宸儿拽到身边，问道：“宸儿，娘刚刚怎么打他的，看清楚了没？”
    “没有。”宸儿眨着眼睛，窃笑着看向赵玉发青的下巴，心口不一的回答着沈云悠的问题。
    “我的小祖宗，我陪你玩还不成吗？”赵玉一听宸儿的话，立刻跳了起来。一脸慌张的把宸儿抱在怀里，赵玉认命的说道：“走，我这就带你上山去。”
    赵玉抱着宸儿离开，同行的还有锦橙。沈云悠虽然和赵玉一起相处了四年，但是对他，她还是不放心。
    沈云悠目送着几人离开，然后转身走进厨房。对正在做饭的老人说道：“师傅，我帮你。”
    “你乖乖进屋躺着去。”仇弑天手上拿着菜刀，一脸严肃的看着沈云悠说道：“我给你拿了药回来，在我房间里，你自己去找。”
    “麻烦师傅了。”沈云悠抿嘴一笑，在仇弑天的驱赶下，出了厨房。来到仇弑天的房间，沈云悠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就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里，直到仇弑天做好了饭菜，锦橙几人回来敲响了她的门，她才出来。
    “爷爷，你们下次出去玩的时候，也带上宸儿好不好？”
    “沈智宸？！”沈云悠接下宸儿的话，看着嘴角粘着饭粒的宸儿，在听到自己的话后，讪讪的低下头，几乎要把小脸埋进饭碗里，沈云悠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云悠一直没有离开过山谷，而宸儿，她也没有让他出去一步。虽然宸儿在每次仇弑天出去的时候，都嚷着想去玩，但是沈云悠却一直都不同意，所以仇弑天几人也没有办法。
    吃了饭，回到房间。沈云悠坐在软榻上，看着就站在自己身边，却不敢上前一步的沈智宸，沈云悠头疼的冲他挥了挥手。
    “娘……”沈智宸小心翼翼的走近沈云悠，爬上了她的腿。讨好的搂住沈云悠的脖子，小嘴照着沈云悠的脸颊用力的亲了一口。“娘不生宸儿气，宸儿再也不让师公带我出去了。”
    宸儿的听话，让沈云悠心里那唯一一块柔软之地，被触动了。伸手抱住宸儿，沈云悠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幽幽的叹了口气。
    “宸儿就那么想出去玩吗？”沈云悠低头看着宸儿的小脸，轻声问道。
    “也不是很想。”宸儿心虚的回答着沈云悠的话，“不对，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