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梅嫣和嫂子邱语关系算是比较融洽的，两个人虽然不常见面，但每回在一起，都能聊半天。
    话题很快就扯到了嫂子的预产期。
    梅嫣道：“嫂子，需要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别的忙帮不上，月子餐她还是擅长的。
    梅嫣想自己也没什么大本事，就是特别会做饭，菜谱一看就会。
    如果不是因为讨厌饭点后厨的嘈杂和忙碌，她的水平可以直接转行当厨师。
    可能她只喜欢给自己亲近的人做饭，所以对于厨房，说不上真正的热爱。
    邱语打趣道：“那当然，全家上下就出了你这么一个会做饭的。”她继续追问梅嫣，“说真的，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周晔，一般人想见他都见不到。”
    周晔是个十分低调的人，可做生意的谁不知道他的故事？
    像他这样的人，就算结婚了，也会有一大批女孩子梦想着能跟他发生点什么。
    就别提那些目标是嫁入豪门的女明星以及各路自以为是的小网红了。
    梅嫣装傻，打着哈哈：“是吗？不太合适吧。”
    邱语眨眼，“哪里不合适？交个朋友也可以啊。我刚才特意观察了，周晔吃饭的时候目光一直有注意你的。”
    梅嫣微微一笑，本能地摇摇头。
    邱语想，就算周晔不行，以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身边的朋友也不会太差，或许他的朋友合适也可以的啊，“实在不行，你多注意注意他身边的朋友呗。”
    “周晔啊？”梅嫣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真不行的！
    “哦，我吗？”周晔的声音蓦地响起。
    梅嫣下意识地揉了揉胸口。
    心跳都被他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乱了。
    “咦，你们聊完了？”邱语回头，看着周晔。
    可出来的只有周晔一个人。
    周晔说：“我有些事情，准备先走。”他看着梅嫣，“刚才子期说，你目前住在城西，正好我要去一趟城西，要不要顺路送你？”
    梅嫣本想拒绝。
    然而邱语直接替她答应了下来，“那好的呀，小嫣就拜托你了。”说着还捏了捏梅嫣的胳膊。
    梅嫣从周晔的眼神里看出来，他有话要问自己。
    如果她现在拒绝，不知道周晔会找什么借口搭上他要问的问题。
    她点点头，“行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嫂子，我就先走了。”
    而且，说起来，她也刚好有话跟周晔说。
    “好的好的，快走吧。”邱语把她送到门口，那殷切又饱含深意的目光，令梅嫣头皮一阵阵发麻。
    刚才她看到哥哥对嫂子一阵低语，之后她嫂子就一直是这幅目光看着她和周晔。
    她忍不住小声呢喃一句：“嫂子你不至于吧。”
    难道邱语真的不知道周晔当年是准备和谁谁谁结婚的吗？
    邱语的眼神，加上刚才的聊天，分明是在鼓励她和周晔发生点什么。
    或许大家真的不知道吧。
    毕竟，周家人的家里事，寻常人知不道。
    想到这一点，梅嫣下意识地放慢脚步，默默地与周晔保持半米的距离。
    周晔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梅嫣抬起头，故作轻松地问道：“周先生有话要说？”
    “周先生？”周晔微微挑眉，表情冷淡。
    梅嫣恍若没听到他的抗议，继续朝前走。
    周晔扯住她的袖子，目光在她眉眼间流走。
    “周晔。”梅嫣轻声喊着他的名字，“放手。”
    周晔张了张嘴，竟又不知道说什么。
    梅嫣挣开手。
    周晔轻咳一声，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要亲她的冲动。
    他看着前方，问她：“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干什么？”
    梅嫣泰然自若地解释：“我腿短，赶不上您的大长腿。”
    一米七的说一米八的腿长，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你比以前……你跟以前比，冷多了。”周晔减慢自己的步伐。
    他得承认，那个热情如火叫他沉迷至今的小姑娘长大了。
    “对啊，我老了呗。”梅嫣并不否认，“没有人永远十八岁。”
    何况这世界日新月异，人心总会跟着变的。
    梅嫣确实变了很多。
    少时唯我独尊的气质已然消失。
    她变得冷静成熟，变得可以为别人考虑。
    她的臭脾气不见了，不再像大学时那样目中无人。
    她不再锋芒，不再叛逆，不再追寻特立独行。
    曾经那个张扬的自己，死在了多年前的手术台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虫子破蛹而出化身蝴蝶的时候，痛不痛呢？
    周晔的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的地面停车位上。
    梅嫣不想矫情，搭顺风车这件事她没必要假惺惺地拒绝。况且她忙活了大半晌，也有点累了。这时候再让她走到地铁站，然后乘坐一个多小时地铁回家，她估计要放弃今天晚上的夜跑。
    周晔绅士地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梅嫣停顿几秒后，上了车。
    “你现在住哪儿？”周晔缓缓发动车子，语气淡淡地询问梅嫣。
    “胶阳路东川路。”
    “挺远的。”周晔道。
    “有点吧，不方便的话送我到附近地铁站。”梅嫣也不惯着他。
    周晔瞥了一眼梅嫣，“我不忙。”
    梅嫣系上安全带，“那麻烦你了。”
    “一个人住吗？”周晔又问。
    梅嫣回答得很简略：“对。”
    车子在路上不急不缓地行驶着。
    周晔打开音乐，放的刚好是梅嫣曾经痴迷的皇后乐队的一首《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
    梅嫣头靠着座椅，微微闭目。
    熟悉的旋律在耳边缭绕，心情却很平静，平静得让她都想不起来自己原本要和周晔说什么了。
    她默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过往如尘埃，随风而去吧。
    梅嫣的平静让一旁的周晔万分难受。
    一首歌放完，周晔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段时间了。”
    “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嗯？”梅嫣扬起眉毛，表情似笑非笑。
    周晔知道梅嫣这个表情就是拒绝回答的意思。
    梅嫣闭目养神。
    周晔却憋不住了，问：“丁浩明是谁？”
    “前男友。”梅嫣睁开眼，一副非常不想谈起此人的表情，“我有男朋友是稀奇事？”
    “我就问问。”周晔尴尬地眨着眼睛
    梅嫣侧头打量周晔，“合着我跟我嫂子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周晔摇头，语气诚恳：“那倒没有，就是不小心听了几句。”周晔喉咙微动，“你嫂子对你的事很关心。”
    梅嫣尴尬地笑了笑，“我嫂子热心肠。如果她和我哥给了您什么奇奇怪怪的暗示，你别当真，我本人并没有那个意思。”她强调一遍，“一点都没有的。”
    “他是你第几任男朋友？”周晔又问。
    这个问题倒是让梅嫣有点儿不知怎么回答了。
    她抬头看着周晔，明亮的眼睛透出一丝不知所措。
    “怎么了？不好回答吗？”周晔的语气稍微有点不好，像个在闹脾气的小男孩。
    梅嫣轻笑，“周晔，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叫你一声周先生，纯粹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她顿了顿，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斜眼看着周晔，满眼的嘲讽。
    周晔看着前方，似乎是在认真开车。
    梅嫣紧接着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
    周晔的手抖了一下，赶紧握紧方向盘。
    他感觉内心仿佛被钝刀子割着，疼得难受。
    偏偏他确实没资格对梅嫣表达自己的痛苦。
    他压制情绪，道：“我只是想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他抿唇，低沉的嗓音发出一串仿佛不应该从他嘴里冒出的话，“我关心你。”
    “我挺好。”梅嫣收起笑容，语气漠然地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
    说得多了，勾起彼此的伤心过往，恐怕连眼前这点虚伪的平和也演绎不下去的。
    和周晔也好，和丁浩明也好，都是她的过去式。
    “然后呢？”周晔又问。
    “然后你应该直行。”梅嫣轻声说着。
    车子转弯，进入一条林荫小道。
    “你走错了。”梅嫣看着车窗外，漫不经心地提醒他一声。
    周晔解释：“这条路安静。”
    他喜欢走这条路，不光是因为车少安静。
    一条小路，路边全是好些年的大梧桐。粗壮的梧桐叶几乎要盖住路灯和指示牌。
    梅嫣还是看到了那熟悉的公交车站牌。
    上大学的时候，就是在这儿，她缠着周晔，神态娇俏地逼他大声表白。
    那天晚上她喝多了，有点醉，错过了返校的末班车。
    周晔本是打算送她回校。
    车子经过这条路的时候，她非要下车。
    她喜欢这里的安静，喜欢这条路的古朴味儿和路旁的法国大梧桐。
    她踮着脚点，搂着周晔的脖子，问他：“周晔，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你喜欢我的吧，我可能也是喜欢你的呢。”
    不善言辞的周晔红着脸，不吭声。
    梅嫣笑得极为放肆，神情张扬地要求：“你要是说你喜欢我，我就嫁你了。”
    梅嫣看着那个公交站牌，想到那晚上的周晔。
    她醉醺醺地提出各种古怪的要求，周晔基本上都没理会她。
    后来，她文绉绉地说：“花开半朵，酒至微醺，手边人恰是心上人。”随后长叹一声，“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梅嫣歪着头，“思来想去，我猜你肯定是瞎了。”
    看着一会哀怨一会跳舞的最后还要抱着公交站牌的栏杆跳舞的梅嫣，周晔无措，一着急就把手舞足蹈一直胡说八道的她按在公交站牌旁。
    下一秒，他便本能地开始亲她，亲得旁若无人。
    那并不是梅嫣的初吻，却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接吻是如此甜蜜，连同胃里那点灼热的酒精都成了酿蜜的催化物。
    旧地重游，大概都能勾起当时的某些回忆。
    梅嫣低下头。
    此时此刻，梅嫣内心并不觉得回忆很美，反而有种头皮发麻的不适感。
    想到当年自己表白时说的话，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唉，谁年轻时没干过几件傻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