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三天后的晚上，在多次血液检测阴性后，研究所的同事们提前解除了隔离。
    大家从酒店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把杨意拎出来骂一通。
    梅嫣知道周晔正为他母亲的病心力交瘁，便没告诉他，一个人先回了家。
    回到家，她给自己做完消毒工作后，依约定和徐老师开了视频通话。
    视频那头，徐州博士对着镜头用力眨了眨眼，又拿眼药水滴了几滴，这才觉得眼睛舒服了点。
    饶是他强迫自己多睡了半个钟头，整个人的脸色看上去还是有些疲惫。
    连着视频里自带的美颜滤镜都挡不住的那种疲惫。
    “老师，您没休息好？”梅嫣见老师的面色很差，十分担心，“c国情况很严峻吗？”
    徐州博士叹了口气，道：“小嫣，老师还好。”
    就是觉得心累，非常累。
    尽管他在国际上声望很高，但是在劝c国采取隔离这件事上，实在有些困难，c国相应的主管部门颇为傲慢，驳回了徐州的好几次申请，不同州市之间又相对独立。
    柳叶刀上，他老人家发表了好几篇论文，然而还是没能引起c过政府的重视。
    “通过这段时间的梳理，二代新型免疫系统病毒最快的发病时间是三天，一般都会体质较弱，尤其是有血液反面疾病的。”徐州博士逐一把自己梳理的情况告诉给梅嫣。
    发病越快的病人，传染性反而不强。
    而通过部分传染病人梳理，潜伏期越长的，发病越缓的，反而传染性越强。
    徐州博士道：“其实这只是冰山一角，c国注重病人隐私，注重人权，也不建议对病人进行追踪。所以，很多有价值的案例都无法追本溯源，找不到最开始的传染源。”
    梅嫣猜测：“老师，是不是因为发病缓慢的，因为病期比较长，她身边的人同她接触时间越长，导致更容易传染？”
    因为她也发现了，小白鼠的传染性，隔了挡板的没有被传染，而没有隔档的健康小白鼠和携带病毒小白鼠共用水源的话，就被传染了。
    徐州博士点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还是得谨慎，目前我们从能拿到的病患血液里，都检测到了同一种新型链状病毒，这二代病毒传染性虽然不是很强，但说到底还是传染病。”
    梅嫣同意，顺便把自己这边的情况也和老师讲了，“段敏女士今天下午吐血进医院抢救，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但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了，但人还在icu。”
    两个人正聊着，徐州博士的界面突然跳出来夫人的视频申请。
    徐州博士想着都是熟人，就干脆选了三方通话。
    其实梅嫣想退出来的，但是老师这么选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退。正想跟老师说不打扰师父师娘聊天时，师娘满脸泪痕地出现在屏幕了。
    师娘伤心欲绝的样子，让两个人都愣了愣。
    徐州博士问：“怎么了？怎么了啊，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师娘只是哭，哭得几乎无法正常开口说话。
    徐州博士宽慰自己的夫人，“是不是想我了？实在想我你就回来呗，女儿和女婿的事，你也别太操心。”
    梅嫣却发现了一些异常，师娘的背景，仿佛也是在医院里。她声音温柔地问：“师娘，是出什么事了吗？您是不是在医院？”
    师娘靠着医院的墙壁，大口喘着气，说：“徐州，徐州，慧慧没了。”
    “慧慧？”
    “咱们的慧慧……没了。”
    “你、你你你说清楚，什么叫咱们的慧慧没了？”徐州博士急得站起来，问，“你别着急，你慢慢说。我、我这就订机票回去。”
    梅嫣也立刻站起来，“师娘，你在哪家医院？”
    师娘似乎累得说不出来，靠着墙壁缓缓地坐了下来，眼泪也跟着簌簌而下。
    “是不是瑞山医院？”
    如果她没记错，瑞山医院是距离徐慧家最近的医院。
    师娘张了张嘴，痛苦得说不出话。
    她只是今天晚上没有配女儿，只是今天晚上有朋友小聚。
    她懊恼，她心痛。
    这这一切都无法挽回她女儿的生命了。
    梅嫣拿起手机和包，飞快朝瑞山医院赶去。
    其实，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徐慧其实已经没了生命气象。
    从现场的一切可以确认，徐慧是自杀的。
    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这段时间一直在吃药。师娘知道女儿不太好，所以徐州博士回c国的时候，她选择留下陪伴女儿。
    这些天，徐慧给人的感觉很健康，很开朗，还念叨着要在这里给她妈妈办一个温馨的生日宴。
    师娘真的无法想象，早上还和自己说说笑笑的女儿，晚上就没了。
    徐慧的尸体正停放在医院的特别停尸房里，有警察守着。
    如无例外，警察也要等家属确认是否要进行尸检。
    梅嫣扶着痛不欲生的师娘，沉默着。
    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之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徐慧的离去，恐怕最伤心的就是她的老师和师娘了。
    师娘抓着梅嫣的胳膊：“小嫣，你告诉师娘这一切都是假的好不好？”
    梅嫣看着痛苦的师娘，眼睛也红了。
    她抱了抱师娘，有些哽咽着：“师娘。”
    梅嫣成为徐州博士学生之时，徐慧就已经嫁给孟亓晟了。头两年，她还见过徐慧一两次，笑起来很好看的一个温柔女孩。后面几年，自从徐慧生了孩子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
    师娘伏在梅嫣肩膀处，十分自责，说：“如果当初我强硬点，不让她嫁入孟家，或许，或许一切就不会发生。”
    “师娘，再看看她吧。”
    这一眼，可就是真的永别。
    无论是否要尸检，是否立案侦查，最终徐慧都要被火化。
    徐慧静静地躺在白布下。
    师娘躲在梅嫣后面，想看，却又不敢看。
    她眼里的哀痛让梅嫣觉得心酸。
    梅嫣替她慢慢掀开白布。
    白布下，师娘的女儿紧闭双眼，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只一看，师娘便再度失控般地捂脸痛哭。
    “我的慧慧……为什么啊？为什么！”
    梅嫣看到了徐慧手腕的大动脉伤口。
    伤口极深，是彻底断了活命念头的人才下得去的手。
    梅嫣对徐慧和孟家少爷孟亓晟的婚姻情况略有耳闻。孟亓晟是个浪荡子，桃花无数，而徐慧又爱他爱到无法自拔。
    抑郁，是会要了人命。
    梅嫣也曾因为感情上事抑郁过。
    那个伤口勾起了许多往事，她不敢再看，急忙给徐慧盖上白布。
    她蹲下，抱着师娘，落下一滴泪。
    这时，警察带着徐慧和孟亓晟的儿子孟昀走到停尸房门口。
    他身上还背着书包，衣角处还有她妈妈的血。
    回到家，他叫了几声，发现外婆不在，家里的保姆不在，而妈妈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以为妈妈睡着了，开心地跑过去想吓一下妈妈的，却发现了妈妈的身下，全是血，血浸染了半边的沙发。
    他抱着妈妈，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给外婆打电话。
    这个时候，还是个小学生的孟昀已经不哭了，他整个人看上去木呆呆的。
    是他坚持要来看妈妈最后一眼的，警察没办法。
    此时此刻，作为徐慧曾经最亲密的爱人，孟亓晟，正在国外度假，和一个不知名的嫩模，根本无人能联系到他。
    师娘看到外孙，哭得更加伤心了。
    孟昀抬手，擦了擦外婆的眼泪，“外婆，不哭啦，妈妈只是睡着了。”
    “小昀，是外婆不好。”
    孟昀似乎知道外婆太过伤心，根本无法陪着他一起看妈妈，他想自己过去掀开白布。
    梅嫣起身，替他掀开白布，露出了徐慧的脸。
    孟昀没有哭，“妈妈睡着了，就不会再哭了对不对？”他像是在问梅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梅嫣心疼地摸了摸孩子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