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服

    陆恒经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霍可乐不少钱，这辈子才会为霍可乐这么卖命。
    想当初他也是有头浓密黑发的有为青年，带的明星个个小有名气还聪明听话，直到碰见了霍可乐。
    小朋友最开始乖张刻薄，说东偏往西，气得他成天揪头发。后来好不容易熬到他收敛性格，心智成熟，舒坦了也没几年，霍可乐就和大了十岁还满身绯闻的叶语秋轰轰烈烈地爱上了，闹了个满城风雨啊。
    那段时间陆恒为了两人的爱情与仕途和阮雁不知道熬了多少夜，愁掉了多少头发。
    好在之后一切都慢慢步入正轨，霍可乐的事业蒸蒸日上，爱情也蜜里调油，陆恒长吁一口气，正打算功成身退，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在某个午后惊闻了叶语秋意外去世的消息。
    那真是一段黑暗的日子。
    陆恒甚至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在不见天光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陪着霍可乐的，只知道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久到他老婆都快不认识自己了，霍可乐才肯从房间里走出来，去接受心理疏导。
    那时候的霍可乐瘦得脱了相，整个人摇摇欲坠，再没有以前叶语秋在身侧时满眼发光的意气风发，自己也连带着因为焦虑和不安而变得憔悴得很，两人站在阳光底下的时候，都是一阵恍惚。
    心理疏导的确有用，霍可乐的精神状态一点点好了起来，虽然仍然郁郁寡欢，但好歹是愿意好好吃饭，慢慢有在胖回去，也愿意出去走走，没再隔三差五地想去找叶语秋团聚。
    陆恒也算是松了口气。
    后来有一天，霍可乐说想解约。
    陆恒记得那是个阴天，他提着蔬菜来了霍可乐的家，正看到他坐在镂空的白椅子上看着天，腿伸得长长的。
    没有太阳，霍可乐白得发青，神色平静，带着某种萧瑟的寒意说:“陆哥，我要解约。”
    “谢谢你那么照顾我。”他僵硬地笑了一下，“以后可以和嫂子好好休息了。”
    陆恒当然没有阻拦的道理，虽然霍可乐出事的时候风头正盛，粉丝基础也大，甚至有部分叶语秋的粉丝移情给了他，可霍可乐的确已经没有办法再从事这工作了。
    叶语秋就像是插在霍可乐心底的一把冰刀，拔不掉，捂不热，伤筋动骨。
    陆恒叹了口气。
    他和老板商量了之后，便带着霍可乐过来了。
    那时候陆恒觉得这应该就是结局了，他和霍可乐在解约之后各回各家，也算是好聚好散，日后说不定还能在街上偶遇，见见昔日视帝的现况。
    然后他就亲眼看到死气沉沉的霍可乐忽然对着老板家的小情儿——总不可能是儿子——伸出了贼手。
    老天在上，陆恒心跳都被老板的冰冷视线给看停了一瞬间。
    陆恒完全不知道霍可乐在发什么疯，他诚惶诚恐地道了歉，也总算是顺利地解了约，一心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却看到了霍可乐眼底亮起的一点光。
    霍可乐坐在副驾驶座上，小声地问他:“陆哥，能不能...帮我找找他？”
    陆恒惊他妈的呆。
    从没听过三老板这件事还要人帮忙的。
    他很想严词拒绝霍可乐并告诉他自己已经不是他的经纪人，但或许是那天他脑子坏了，又或许是他被灵魂附体了，陆恒抖了半天的嘴唇，还是咬牙应了下来。
    再以后他明里暗里四处打听，偷偷摸摸的甚至联系上了以前认识的狗仔记者，终于摸出了那个男孩的身份和信息。
    巧就巧在，他居然也姓叶。
    他把信息递给霍可乐，后者看着照片，露出了大半年以来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然后异想天开地表示自己还想和他说说话。
    陆恒想说你想屁吃，但霍可乐笑得太开心，他没说出口，反倒是冒着被炒鱿鱼的风险硬编了个狗屁不通的“舅舅”身份，把少年给唬弄了过来。
    陆恒怀疑霍可乐给自己下蛊了。
    而此时此刻，他看着面前漂亮的少年，硬着头皮解释了一番怎么听怎么扯屁的理由之后，居然还神奇地得到了对方的理解和支持。
    陆恒怀疑霍可乐给叶夜也下蛊了。
    他带着叶夜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悄悄地偷看了好几眼，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孩子的确长得好看，就算是去参加选秀也可能凭脸出道。
    可是也和叶语秋一点都不像，从眉梢到眼角，从鼻尖到下巴，没有一个地方像。
    陆恒不懂霍可乐。
    拐过了一个弯之后，陆恒打开了男厕所旁角落里的一个杂物间的门。
    当初穿着品牌定制西装站在星光熠熠舞台上的年轻视帝，此刻正穿着t恤工装裤，戴着口罩和帽子站在乱七八糟味道感人的杂货间里，并试图挖老板的墙角。
    而自己居然还帮忙。
    真他妈奇了怪了。
    霍可乐看到了那个男孩，他似乎有点激动，又有点茫然，扶着边上的扫把柄直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叶夜，才隔着口罩含糊不清地小声说了句:“你...你认得我吗？”
    陆恒去看叶夜。
    年轻的男孩笑了起来:“我知道你的名字。”
    霍可乐摇了摇头:“我是说...你觉不觉得我眼熟？”
    叶夜比划了一下脸，皱起眉笑道:“我看不见你的脸。”
    霍可乐如梦初醒，着急忙慌地去扯口罩，动作有些大了，口罩的皮筋打了一下脸，疼得他小声“嗷”了一声。
    陆恒:“...”
    叶夜转头看向他:“他这样被看到就麻烦了。”
    陆恒愣了一下，就见少年已经抬腿也踏进了狭小的杂货间，对着自个儿一笑:“舅舅帮忙看着点，别让人进来，免得他被看到就麻烦了。”
    霍可乐低头看看几乎和自己贴到一块的叶夜，神色有点恍惚，过了会儿也抬头对自己说:“...谢谢陆哥。”
    陆恒:“？”
    杂货间的门在陆恒的面前关上了。
    陆恒恨恨地在男厕所门口点上了一支烟。
    ——
    杂货间的空间并不宽裕，一个人在里面尚且有些束手束脚，两个人在里面更是动一动就肌肤相亲了。
    叶夜和霍可乐靠得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能够听到霍可乐的心跳声隔着衣裳传进了自己的耳朵里，咚咚咚咚咚咚，快得不得了。
    叶夜抬头去看霍可乐，他的细细的眉毛微微皱着，神色带着克制:“你...你还没回答我。”
    叶夜答非所问:“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霍可乐的眼角跳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叶夜又说:“是从我身上看到了谁吗？”
    霍可乐急促地吸了口气，像是觉得憋闷，鼻腔里也带出了发抖的尾音:“...什么？”
    叶夜本来是想要拒不承认自己身份的，甚至已经想好了诸如“我知道你和叶语秋的事”以及“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误会但我不是他”之类虾仁猪心的话，铺垫都铺好了，结果义正言辞地一抬头，对上霍可乐因为心绪起伏而泛红的，可怜巴巴的眼尾，又毫无原则地动摇了。
    叶渣男永远屈服于爱情。
    以及含着眼泪的霍可乐。
    甚至忘记了自己之前看到顾奕笙信息时脑袋中闪过的“不能再见一个认一个”的自我警告。
    修罗场和绿帽子之类的，就之后再说。
    狭窄的空间总是容易催生暧昧，霍可乐原本只是打算和这个陌生男孩正常客气地讲上两句话，安慰自己心底荒唐的猜测。
    可男孩就这么笑着凑了过来，明明鼻尖闻到的是陌生的气息，眼里看到的是陌生的面容，可他的心脏却疯狂地跳了起来，亢奋又激动，就连鼻尖都泛起酸涩，甚至快要落下泪来。
    这场面就很恐怖。
    霍可乐代入面前人的视角，混乱地想。
    还有点变态。
    他局促地吸了吸鼻子，憋着眼泪，想努力拉开两人的距离，面前的男孩却忽然伸出手，轻轻蹭了一下自己的眼尾。
    手指很热，微微发烫，像是有一小簇火燎了自己的睫毛。
    霍可乐的睫毛惊慌地抖个不停。
    男孩说:“别哭啦，委屈鬼。”
    霍可乐睁大眼看他。
    “这不是又见到我了吗？”
    霍可乐的表情一片空白，像是没有明白这句话之下的含义，但是感情已经比理智更快地沸腾起来。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狼狈而尖锐的哽咽，眼泪顺着凸起的颧骨滚落而下，那双深褐色的，如同巧克力一样的眼瞳全是破碎的光。
    “你......”
    他断断续续地说。
    “你...你不骗我。”
    男孩捧着他的脸，隔着眼泪，霍可乐看着那双明媚的，招摇的，与记忆格格不入的桃花眼，却恍惚像是看到了那十年里日复一日见过的人。
    “......叶哥...”霍可乐带着浓重哭腔地喊了声，狭长的眼睛几乎被泪水糊得睁不开，只是盲目地弓着身子靠近，湿漉漉的脸侧挨着叶夜的额际，可怜得像是个流落街头的小狗崽终于跌跌撞撞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好想你...”
    这场面多少有些滑稽。
    他已经快三十五岁了，可现在却抱着这个比自己年轻了十几岁，矮了一截的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霍可乐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心脏上的那把冰刀，终于化成了一滩薄薄水。
    ——
    陆恒抽掉半根烟的时候，第一节课结束了。
    而霍可乐和那个叶夜还没出来。
    陆恒愁得在原地团团转，也不知道那两个在里面到底是在搞什么，会不会情不知所以起地做点不能描述的事，为什么还不出来，等等如果来个扫地阿姨要去杂物间拿东西自己得怎么说啊！！
    陆恒眉头紧锁。
    再次琢磨起自己上辈子到底欠了霍可乐多少钱，才会这辈子这么卖命。
    周围陆陆续续有学生来上厕所，陆恒默默退了两步，状似无意地挡在杂货间门前抽着烟，假装自己就是个路人。
    学生大多不会注意到他，就算偶尔瞥来也不会停留多久，陆恒放松了点，左顾右盼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男孩迎面走了过来。
    陆恒不由自主地用经纪人的目光多看了两眼，确定这也是块选秀的料，虽然身高应该没到180，但比例好，长得也好，特别是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男孩走到了跟前停下，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个笑来——还有两个梨涡。
    陆恒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男孩笑着说:“我来找叶夜。”他微微探头，视线落在杂货间的门上，说出的话明明是问句，却带着肯定的语气，“他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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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舟意就是修罗场启动器。
    ——
    和朋友聊到的一个梗。
    陆恒在外面为了霍可乐抛头洒热血。
    陆恒老婆在家里上网发帖:
    “疑似做了同妻怎么办？”
    “我老公的疑似男朋友还是个曾经红极一时的大明星。”
    “但我觉得充其量他就是人家的舔狗叭。”
    “原本我对这段婚姻没有怀疑的。可是后来大明星的原♂配去世了，我老公可能觉得自己有机会上位了？开始每天24小时待机地和大明星二人世界。”
    “亏我还曾经嗑过大明星和原配的cp呜呜呜呜呜。”
    ——
    下周一考试！在考完之前应该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