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然而就在今天，在这个距离剧组解散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点，在这个他已经抹去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时间点，忽然有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我相信你，我支持你。
    像是在茫茫沙漠中濒临渴死的人忽然见到了绿洲。
    迟斯年定定地看着秋绮罗，典雅秀美的女孩子笑靥如花，耐心地安抚已经激动得快要昏过去的程志宇。
    在迟斯年心中某块已经干枯萎靡的地方，也忽然重新生长出了鲜嫩的花朵。
    .
    秋绮罗做事的效率一向很高，程志宇虽然看起来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在忙正事的时候也是非常有能力的。不到三天的时间，双方就敲定好了所有合同的事项，签订完毕。
    剧组那边主要就是程志宇和秋绮罗两个人负责，程志宇是个厚道人，迟斯年也不可能让秋绮罗吃亏，最终合同上确定下来的资金是八百万，足够这个规模不大的剧组使用了。
    忙完正事放松下来了的程志宇又笑得一脸傻里傻气：“嘿，嘿嘿嘿……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太敢相信啊！居然能遇到秋妹子，直接把我们最大问题给解决掉了！这叫什么？这叫天无绝人之路！”
    秋绮罗笑眯眯的：“难道不是叫好人有好报吗？”
    这下程志宇更开心了：“哎对，对对对！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
    程志宇扭头一拍坐在他旁边的迟斯年：“老迟，看到没，咱们坚持咱们的原则和底线，辛苦努力这么久，终于、终于有回报了！”
    程志宇的眼睛渐渐变得通红，语调都哽咽起来了：“秋妹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是我们剧组的大恩人，是我们的大恩人！你人这么好，肯定会比我们还有好报！以后但凡有能用到我程志宇的地方，尽管吩咐！”
    秋绮罗给程志宇递去一张手帕纸：“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啦。”
    .
    秋绮罗跟迟斯年和程志宇两人告别离开之后，程志宇还是陷在一种特别激动亢奋的情绪里面出不来：“我的娘亲啊，老迟，秋妹子人真的太够意思了，你居然有一个这么厚道的老同学！”
    迟斯年没有接话。他这会儿在想，秋绮罗究竟是怎么拿出来三千万的。
    在他与秋绮罗没有见过面的这六七年里，秋绮罗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哎老迟，你发什么愣呢？”程志宇伸手在迟斯年的眼睛面前晃了晃。
    迟斯年回过神来：“嗯？”
    “就我刚刚问你，你跟秋妹子到底是什么关系？”程志宇的笑容逐渐猥|琐，“我认识你也快四年了吧？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秋妹子这号人啊！结果这么多年没有见过面的老同学一重逢，人家秋妹子就二话不说直接要给你掏三千万救急？”
    迟斯年：“她说要投资三千万不是对我说的，是对你说的。”
    “哎呦呵！”程志宇一拍掌，“你这语气怎么这么酸呢？你闻闻，你周围都环绕着柠檬啊！嫉妒秋妹子主要是跟我洽谈事宜了？那也没办法啊，我才是我们剧组的最主要负责人，秋妹子跟你谈当然不如跟我谈效率高。”
    “你放心！”程志宇很讲义气，“虽然秋妹子是跟我洽谈事宜的，但是我心里清楚得很，人家秋妹子分明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会投资我们剧组，我是沾了你的光！”
    迟斯年：“……”
    看在他的面子上……吗？
    理智告诉迟斯年不对，毕竟秋绮罗从头到尾都没有多少对他特别的表示，也就是泛泛之交之间的客套罢了，反倒是跟程志宇谈合同的时候，秋绮罗的态度和情绪要更积极一些。
    可是听着程志宇说得这么信誓旦旦，迟斯年的脑海中回放起秋绮罗那句“我相信他”，迟斯年又有些动摇了。
    程志宇一看迟斯年这表情就知道有戏，立马又问出来他刚才就很好奇的问题：“你们俩上学的时候真的没发生什么吗？你长得人模狗样的肯定招小姑娘喜欢，秋妹子就更不用说肯定是名动全校的校花，你俩还当了一年同桌，真的没有偷偷早恋？”
    迟斯年：“…………”
    何止是没有早恋。他高中的时候跟秋绮罗说的话总共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一百句。
    那个时候的自己在干什么呢？哦，那个时候他的父母刚刚离异，他又是最轻狂叛逆的年纪，干脆放任自己成了一个小混混。抽烟，喝酒，烫头，打架，打扮成最杀马特的造型，还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那个时候的秋绮罗呢？迟斯年发现自己对当年秋绮罗的记忆已经很淡了，只剩下了几个标签化的印象，比如“书呆子”，比如“闷葫芦”，比如厚重的刘海和眼镜。
    迟斯年又忍不住想起了现在的秋绮罗。现在的秋绮罗和当年的秋绮罗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是在他想起现在的她的时候，回忆中那个过去的她，好像也都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令人……心动。
    “噫——”打断迟斯年思绪的是程志宇故意拉长了音调，语气要多嫌弃有多嫌弃的一声语气词。
    程志宇用力胡乱揉了几下自己的胳膊：“看看你什么表情哦，一脸|春|情|荡|漾|的，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行了行了，我不问你秋妹子的事情了，你这明显就是不想说当年和初恋小女友之间的点点滴滴甜甜蜜蜜嘛。”程志宇把合同等文件都给收起来，“我懂我懂，这都是你的私家珍藏记忆！”
    迟斯年：“……”
    当年他并没有什么初恋小女友。
    不过迟斯年懒得解释了，他太了解程志宇了，就算解释了程志宇也不会相信，反倒会觉得他是欲盖弥彰。
    就让程志宇这样误会着……似乎也不错？
    迟斯年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心情非常愉悦的弧度。
    当年秋绮罗确实不是他的初恋小女友，不过以后……秋绮罗可以是他的初恋女友。
    .
    第二天，秋绮罗收到了才加上没多久的老同学的微信消息。
    【斯年如是：感谢金主大力支持，携全剧组成员欢迎金主莅临指导^ ^】
    【斯年如是：[全体剧组成员向镜头鞠躬致谢.jpg]】
    【斯年如是：[几位剧组员工争着朝镜头比剪刀手.jpg]】
    【斯年如是：[程志宇倾情奉献“我要飞得更高”表情包，背景是剧组开工运作.jpg]】
    秋绮罗这个时候正坐在公交上，赶往距离傅沉那边别墅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看到程志宇那个表情包的时候，秋绮罗当场就笑了出来。
    抓拍这张表情包的迟影帝当真是位鬼才。
    【绮罗罗：[猫猫憋笑.jpg]】
    【绮罗罗：有空我会去剧组看看你们的】
    回了消息，秋绮罗退出跟迟斯年的聊天窗口，看了看列表那个昵称为【vipar】的头像。
    自从两人在丰都区哪家影视城旁边的小饭馆告别之后，秋绮罗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见过汤昕怡了。
    开始的时候秋绮罗还以为是她们俩的时间错开了，所以一直见不到面，可是后来秋绮罗从家里的各种用品上面的痕迹上判断出来，汤昕怡并不是跟她回来的时间错开了，而是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秋绮罗不是只把别人当做达成自己目的的工具，她想要做的从来都是实现双方的互利共赢。更别说汤昕怡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相处最多、最为熟悉的朋友，于公于私，秋绮罗都不可能放任不管。
    原著的剧情已经被她这个蝴蝶挥动双翅改变不少了，理智上秋绮罗相信汤昕怡的能力，但是在感情上，秋绮罗还是会担忧汤昕怡的安危。
    秋绮罗想了想，点开了秋清彦的微信头像。
    【绮罗罗：秋总，有件事想拜托你，能帮我查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一会儿还有一章你们喜欢的加更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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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此时的汤昕怡, 状况确实不太好。
    汤昕怡仍旧穿着大红的连衣长裙, 脚踩一双暗色玫瑰金高跟鞋，站在金碧辉煌的宴会中张扬又亮眼。
    这样的宴会，汤昕怡在设计出“知意”系列珠宝之后没少参加过。京城时尚圈的名流, 还有一些京城世家的公子小姐都会聚集在这样的宴会上, 汤昕怡这么一个势头锐不可当的时尚界新秀, 自然也经常收到邀请。
    可那时的汤昕怡满心都是骄傲与满足感，踏进宴会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已经被授予冠冕的公主，无数人前来与她交谈, 言语之中尽是对她的肯定与拉拢, 以及称赞谄媚。汤昕怡站在人群中央，耀眼极了。
    而现在的汤昕怡, 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上依旧透露出遮掩不住的憔悴, 她举着一杯红酒站在那里，周围的人时不时就会对她指指点点, 发出嘲弄的笑声。
    “这就是那个勾引柳家大公子，想要爬床还没怕成的那个汤昕怡啊？”
    “就是她！你瞧瞧她这脸这身段, 一副狐媚子像，怪不得整天心里就只想着怎么靠|皮|肉|生意上位呢！”
    “哎，可惜了，我还挺喜欢她设计的那个‘知意’呢，没想到设计师本人居然是这种货色，真是想想都觉得反胃。”
    “什么她设计的‘知意’啊，那是她抄袭了一个特别照顾她的前辈的作品, 是剽窃出来的！她那个前辈叫严玥，你们应该也听说过，还挺有名气的，也不知道汤昕怡什么胆子，居然敢抄袭严玥！”
    “我的天……原来汤昕怡的人品败坏到这种程度了？要是我干脆一头撞死算了，她是怎么有脸还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啊？”
    汤昕怡听着这些关于她的议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说是什么时尚界名流，什么豪门贵公子大小姐，听信谣言重伤别人的时候，和街头那些嘴碎的大妈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口中所说的柳家大公子，就是那天在酒店里险些|侵|犯|了汤昕怡的男人。汤昕怡对于京城世家的了解还是从秋绮罗给她的科普才开始的，当时并不知道那个陌生的男人究竟是谁，只记得他挂着猥|琐恶心的笑容就要对自己动手动脚。
    结果居然还是一个世家豪门的大公子。
    严玥还真是有本事，串通了这么一位重量级的人物联手谋害她。在她休息的那一个星期里就把关于她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不说，还把几乎所有证据全都销毁得一干二净了，甚至连自己一手打造的心血“知意”都成了严玥的了。
    这些天汤昕怡一直在忙着收集证据，可是事发当时的情况太紧急，汤昕怡只顾着拼命逃跑，哪里想得到又怎么可能做得到保留证据？后来再去收集，也终究晚了严玥一步，能够收集到的全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东西。
    唯一比较有力的证据是酒店那些被严玥买通了的员工的证词，可是他们都被严玥买通了，又怎么会自掘坟墓？当时倒是有其他的酒店员工目睹到了证据，汤昕怡暗中也去寻找请求过，但是对方碍于柳家大公子的地位，咬死了就是不肯说。
    汤昕怡尽力了。
    可是真的……没有办法。
    汤昕怡微微仰起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让有些泛酸发涩的眼睛缓一缓。
    不。她不是没有办法。严玥再怎么算计，能把她的能力也一并算计去吗？在设计这一行业上，她汤昕怡的能力都是刻印在骨血里的，没人能够抢得走！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面不改色地回到这个行业中，无力的证据会让辩解也变得苍白，但是她可以拿出更多更优秀的作品，用自己的实力告诉所有人什么才是真相！
    “呦，这不是昕怡吗？”忽然有相当熟悉的声音传来，汤昕怡扭过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中年女人。
    这就是严玥。
    严玥整个人的身材都非常削瘦，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眉梢全都是嘲讽，显得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脸更加刻薄，像是西方童话中骨瘦如柴的恶毒老巫婆。
    “你的气色看起来真差啊！”严玥语气有些夸张，“这些天估计没有一次能睡得安稳吧？呵呵。”
    这是汤昕怡在那件事之后第一次跟严玥面对面碰见。要说内心深处没有恐惧，那肯定是假的。
    不过汤昕怡把那些恐惧都暂时抛到一边，冷冷地回应了一下：“严姐的气色倒是很不错。我没有严姐这么厚的脸皮，栽赃陷害了别人，又把别人的东西全都搜刮到自己怀里，还能有脸来别人面前耀武扬威。”
    汤昕怡在严玥的记忆里，一直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后辈，严玥什么时候见识过汤昕怡这样不留情的反击？当即严玥便横眉倒竖：“你！”
    严玥气得简直要跳脚，可是很快她也反应过来，现在所有的优势全都一边倒地在她这里，她根本没必要跟一个落水狗这么失态。
    严玥聊了一下自己额头前的刘海，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恶狠狠地冲汤昕怡笑了一下，然后，严玥放开了声音，大声冲着整个宴会现场喊道：“昕怡，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我辛辛苦苦带你入行，教你那么多东西，你就算迟迟学不出来成果，我也没有怪过你，可是你怎么能鬼迷心窍，把我的作品直接抄袭过去，当成你自己的发表了呢？”
    汤昕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