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离山

    炎黄峰依旧是那个炎黄峰。
    楚御离开了，大年初三一大早就走了。
    这几天山门之内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短短数日，平静的炎黄峰山门数次大厦将倾，可是等大家反应过来其中的凶险时，山门之中已经回归于最初的浪静。
    除夕，陈无悔携另外四名长老逼宫，向着楚家列祖列宗的画像死谏，想将山门一把手楚至道和二把手白洁衣拉下马。
    逼宫期间，大家这才知道不显山不露水的楚御早已掌握了山门内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除了其代表的身份外，数名长老、数位十二大弟子、数十位内门弟子，都是楚御的班底。
    而这一切，全都是掌门楚至道和首席长老白洁衣一手“纵容”的原因。
    也由此让大家知道，楚家血脉后裔将山门两大实权人物一直玩弄于股掌之中。
    逼宫戏码刚上演一半，代表着国家机器的智先生从天而降。
    同时，山门也经历了成立以来第二次围山，下山唯一路口早已被荷枪实弹的军人封锁。
    火并一触即发，楚家血脉后裔阻止门内激进的众人，并以对待客人的方式将不善来者智先生带进了议事大殿，再以智商碾压的姿态换着花样羞辱智先生。
    原本事情已经平息，谁知首席长老白洁衣居然想要叛门。
    楚家血脉后裔再次解决了这次危机，智先生离开后，楚御以掌门之令废白洁衣四肢，随后自到触犯祖训，随即退位，还掌门之位于楚至道。
    除夕这一天，山门之中风起云涌一波三折，几乎每一件事都是围绕着楚御而展开的。
    可除夕夜的时候，楚御解决完了所有事情后就回到了后山呼呼大睡，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大年初一，楚御在前山每逢弟子便喜洋洋杨的拱了拱手道一声新年快乐，吓的许多弟子当场跪倒在地连称“知错”。
    大年初二，楚御一直待在后山没有出去，一个叫做蓝衣行的内门弟子上午去了一趟后，下午摇身一变成了十二大弟子，罕无前例的统领了外门执事堂负责海外弟子的管理。
    大年初三，楚御一大早去膳食堂吃了两个土豆白菜馅的包子，喝了碗小米粥后打了个饱嗝，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洗了洗碗，随即扬了扬手走向了下山的小路。
    走之前，没有去议事大殿，更没有回后山。
    山门，似乎还是那个山门。
    可是所有人，包括外门弟子在内，大家都知道，山门变了。
    七位外门弟子进入了内门，又有七位内门弟子成了十二大师兄，最终则是七位十二大师兄成了长老。
    而后山悔过崖，多了六个垂暮老人，其中一个四肢俱废神志不清，叫骂着，诅咒着，然后被另外五个长老圈踢。
    原本山门内的七位长老，一名离开，六名被囚。
    祖训未变，门规变了。
    以后每年四节，门内弟子俱休沐三日。
    掌门长老，无故凌虐弟子者，废四肢囚于后山悔过崖终生不得出。
    收养弟子，非孤儿弃儿者，未得父母同意不可强行带回山门。
    三条门规，大年初一掌门楚至道亲自颁布，众长老，包括新上任的七个人，集体进入“称善”模式，一个一口“善”和“大善”，四条新加的门规刻上了后山的门规石碑上。
    只是等刻字的天宫堂弟子进入后山时才发现，高达四米三的石碑早已被改的面部全非，全都是xxoo不说，最上面刻的是歪七扭八的“不准随地大小便”，最下面则是“楚御到此一游”。
    天宫堂弟子禀报掌门与长老后，众人皆是苦笑仿佛早已习以为常，最终令天宫堂弟子重刻门规石碑。
    其实楚御想要改的地方很多，太多太多了。
    都是关于弟子们的，包括福利待遇、外出人身保障以及最重要的话语权或者称之为人权等。
    不过楚御临走前去悔过崖和陈无悔五名长老谈过后，最终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睿智的独裁好过于愚蠢的民主。
    虽然有些不人道强行压制了自由意志，可是这也是炎黄峰传承千年还不倒的主要原因。
    有点像是后世楚夙夜的理论，人们不需要自由意志，拥有了自由意志的人们会践踏律法和道德，所有人类都需要高压管理，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人人平等。
    炎黄峰刚成立的时候是一个山头两个门派，也就是炎门和黄门，和剑宗气宗差不多。
    那时候也是炎黄峰内斗最激烈的时候，死了不少人，而且楚家带领的炎门差点让一群江湖草莽带领的黄门给吞并了。
    当时就是因为太民主了，连看门的大黄狗都敢冲炎门楚家后人吠两声。
    屁大个事，一群人不眠不休能吵上十几天，完了还吵不出个结果，完全就是为了吵而吵，就和海外的下议院似的。
    后来，楚家祖上开始权利集中，其中也流了不少血死了不少人，不过经过最初的清洗后再也没有发生类似这样的事情。
    所以说，关于提升弟子话语权这件事，楚御无疑是太过异想天开。
    这就和企业同样，老板可以提高对低级员工的关注度，但是低级员工不能成帮结伙的甜甜反对高层决策。
    这就和游行似的，总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裹挟。
    楚御能做的基本也都做了，该安排的也都安排了，走的时候，再无留恋。
    他没有留恋，可是山门之内好多人却黯然神伤。
    膳食堂中，打饭的大师傅一边给人打着菜，一边抹着眼泪，眼泪和鼻涕都掉到了一个外门弟子的饭盆之中。
    大师傅情到深处，如同一个被老公抛弃的深闺怨妇，哇的一声痛哭出声，扔下了木勺晃动着二百多斤的大体格子跑进了后厨。
    很多弟子拿着碗筷，一时有些失神。
    膳食堂中，再没有那个嬉笑怒骂的身影，那个天天骂大师傅克扣伙食的年轻长老似乎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半年来，让这膳食堂变成了山门之中唯一有烟火气的地方。
    年轻的长老总会站在饭桌上给大家讲着世俗外的趣事，也会叼着烟破口大骂饭食不香。
    也有的时候，这位年轻的长老会开两句黄腔，一群男弟子死死忍住笑意，其他女弟子则是掩面而逃，然后年轻的长老就会爆笑出声。
    似乎这膳食堂是这偌大的山门里唯一可以让大家露出笑意的地方，可惜，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又回到了原来。
    大师傅在山上待了十多年，文不成武不就也只能炒炒菜了，毕竟一张草纸都要有他的用处不是。
    楚御来了之后发现这个大师傅很有意思，和其他弟子不同，大师傅说的一口京片子，十多年前这家伙是个资深驴友，也或许是九十年代第一批驴友，总之当时在九龙瀑迷路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闯到山门下面，饿的头昏眼花不说，还碰见一头熊瞎子，正好赶上楚至道在山下钓鱼，顺手就给救了然后带回了山门。
    从此以后，大师傅就成了膳食堂的大师傅，刚入山的时候一百零六斤，现在一百八十六斤。
    大师傅也是楚至道的第一个嫡系，绝对是最忠心的人，可惜，他就会炒菜。
    楚御来之前，大师傅已经戒烟戒了十二年，楚御来了之后，俩人天天蹲在后厨抽烟吹牛b，什么哪个女弟子屁股翘啊，哪个长老和谁谁谁之间有龌龊的等等。
    可以说，楚御是大师傅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个朋友。
    现在楚御走了，大师傅很伤心，伤心欲绝。
    早上的时候，大师傅知道楚御要走，因为后者今天没有主动找他开小灶。
    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只有今日，楚御没有找他开小灶，而且临走之前，将半包硬盒“黑猫”和打火机留给了他。
    对大师傅，包括很多人来说，楚御不只是一个年轻的长老，而是“外面的世界”。
    传功堂中，百里浪跪坐在蒲团之上，面前，是七个刚刚荣升十二大弟子的年轻人。
    百里浪不吭声，七个弟子也不敢随意开口。
    最终，老百里微微叹了口气。
    “若是楚家娃娃。。。永远留在这山门之中该有多好。”
    七个年轻弟子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们已经习惯了前山总会出现一个年轻的长老扯着脖子乱喊乱叫的景象，似乎随意几声叫骂就可以让这暮气沉沉的炎黄峰多了几分生机。
    外事堂中，云非攻站在门外，望着雾蒙蒙的远方，眼泪划过了嘴角。
    半年前，他是十二大弟子中最不受待见的吊车尾。
    十二大弟子中，大部分人都是白洁衣的嫡系，要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以十二大弟子的身份跑到世俗中去“历练”。
    要知道十二大弟子已经算是高层管理了，哪有高层管理谁没事天天跑基层找罪受。
    可是云非攻没办法，因为白洁衣瞅他不顺眼，不顺眼的原因是他和楚至道同辈。
    最闹心的是人家意外他是楚至道的人，楚至道倒是想让云非攻成为他的人，可是心有余力不足，因为去下山历练的事归内门执事堂管，他说话根本不好使，山门七大堂，楚至道就管一个。
    要是云非攻想改善一下伙食倒是好说，因为楚至道管的是膳食堂。
    所以说云非攻很倒霉，他不是楚至道的人，可是这话他没法说，所以只能苦逼呵呵的带着外门弟子蓝衣行去世俗中降妖除魔。
    十二大弟子的身份，估计也就是他的人生高光了。
    降妖除魔那可是高危工种，指不定哪天就碰到狠角色了，而且白洁衣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但凡跟着楚至道混的全都送下山送死，美曰其名“历练”，然后再换上白洁衣的人。
    可云非攻的命运让楚御彻底扭转了，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无数个夜里，楚御将他叫到了后山，无数次的对他说，炎黄峰的未来就靠他云非攻了。
    他云非攻虽然姓云不姓楚，可是只要忍辱负重忽悠明白了白洁衣，那他的功绩就不下于楚家列宗列宗！
    这是楚御不停灌输云非攻的道理和“事实”。
    一次又一次的鼓励，一次又一次的打气，云非攻果然给白洁衣忽悠的服服帖帖的。
    望着楚御消失的背影，云非攻无声饮泣。
    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如此相信自己。
    楚御是楚家后人，炎黄峰就是他的命，炎黄峰生死安危这么大个事交给自己办，可想而知楚御要有多相信自己，这是拿自己当做可以托妻寄子的人啊！
    “神兵长老，若是您能够永远留在山中之中该有多好。”
    议事大殿中，楚至道跪坐在蒲团之上，微微抬起了头。
    下一秒，两个女弟子从大殿之外走了进来。
    左侧的弟子年轻较大，背负着一把木剑。
    右侧的女弟子一脸青涩，低着头，右侧肩膀总是微微颤抖。
    “走了吗？”楚至道看向左侧弟子问道。
    “回掌门师兄的话，楚长老已经离开了山门。”
    “神兵他。。。已经不是长老了。”
    楚至道微微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楚御把掌门之位还给他之后什么都没说，回后山睡觉，第二天起来给各位长老们拜年，混了一天后依旧该吃吃该喝喝，然后见了一个叫做蓝衣行的弟子，再后又一觉睡到天明，吃了早饭后让一个后山弟子通知自己说他要走了。
    来的突然，走的突然，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掌门之位还给他之前，他觉得这个世界最善于玩弄人心的人就是楚御了，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太能忽悠了。
    可是楚御走了后，楚至道却认为楚御真的是一位至高诚君子。
    说不稀罕掌门之位，说还就还。
    说帮他除掉白洁衣，做到后，却不让任何人沾上因果。
    说解决了白洁衣就会离开，走的，没有任何留恋。
    走之前，帮他解决了心头大患，帮他解决了智先生。
    最让楚至道感动的，则是楚御在大庭广众下归还了掌门之位，同时，说他楚至道同样是楚家血脉后裔！
    楚至道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楚御知道炎黄峰掌门之位对自己有多重要，也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多么想干好这个掌门向所有人证明他这旁支子弟同样不负楚之姓氏。
    只是这次离别，不知何时再见。
    再次叹息了一口，楚至道看向右侧的女弟子。
    “楚彩凤，你的胛骨已移位，再修行剑术已是无望，今日，便拜我为师勤练玄术一道，可好？”
    “谢谢掌门。。。”
    楚彩凤一句话没说完，顿了一下，面色发红：“乙九天资愚笨何德何能。。。”
    楚至道笑着打断道：“我知你在后山常与神兵贤弟相处，以后该如何说话便如何说话，不用拘谨，还有，除此之外，你姓楚，名彩凤，不是乙九，你有名字，楚神兵赐予你的名字，记住了吗！”
    “记住了，彩凤谢谢掌门。”
    。。。。。。
    楚御走在竹林之中，身上只背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的就是两套换洗的衣裤。
    到了山下，自然有外门弟子等候，然后直接去国都，再从国都去海外，到了海外，也会有外门弟子接应，所以楚御只拎个博包袱就行，一分钱都不用带。
    走在竹林之中，楚御感触颇多。
    竹林里碧绿的竹叶挂满了露珠，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盎然，楚至道依旧是掌门，可却不是半年前的掌门，但愿自己用半年的时间可以带给炎黄峰一阵清新的“风”。
    炎黄峰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能够在海外，在楚夙夜那里找到一条“归家”的路，自己，便在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密密层层的竹叶把竹林封得严严实实，挡住了楚御的视线，也遮住了蔚蓝的天空。
    雾散了，阳光如利剑一样穿过竹梢，照射进竹林，这一刻，竹林也开始热闹起来了。
    密密层层的竹叶把竹林封得严严实实，挡住了楚御的视线，也遮住了蔚蓝的天空。
    楚御突然想起了炎蛇。
    之前在四合院的时候，炎蛇也不知道从哪“捡”回来一根佛肚竹，把打扑克赢来的钱都藏在了佛肚竹里，准备将来娶李雨薇的时候用来当礼金，虽然他不知道那点钱可能连礼金的百分之一的都不够，可依旧乐不此彼。
    想到了炎蛇，楚御又想到了秦悲歌、白月、德库拉等小伙伴们。
    其实大家不管是现世的还是未来的还是过去的，大家最终都会变成一个人，一个普通人，有着属于自己的小理想，只想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享受生活，然后慢慢变老，最终死去，大家的理想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总有沙比冒出来找茬，如楚夙夜，如人工智能，如巫心玥！
    “靠你大爷的楚夙夜，靠你大爷人工智能！”楚御恨恨的骂道：“还有巫心玥，没一个好鸟！”
    楚御话音一落，一个倩丽的人影从天而降。
    “你知道我在跟踪你？”
    楚御一脸无语。
    怎么又碰见这个傻娘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