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慕容黎轻轻颔首，看向自己这个五女儿，轻道：“你可认识一个名叫小蓓的宫女？”
    慕容莲明显愣了一下，但却面不改色，笑道：“咦？她是儿臣宫里的么？儿臣怎么从来都没有印象呢？”
    幽然沉下脸，明显的怒气也不收敛。
    慕容黎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便收回视线。他淡淡一笑：“哦？你的贴身宫女青丝却是她的姐姐啊。朕从未想过，朕的女儿，这么小就学会了那些可怕的手段。看来，你还是跟你的母亲太过接近了呀。”
    慕容莲脸色大变。“父皇！父皇听哪个人嚼的舌根，儿臣怎会……”
    “行了。”慕容黎摆摆手，做不耐烦道：“你是朕的女儿，你的母亲，是朕的枕边人，她的为人如何，朕还不知道吗？至于你……莫不成你认为，你的所作所为，朕从来不知么？”这一刻，慕容黎终于露出他的君王本色：冷酷，却又自信霸道。
    慕容莲心中一惊，显然是从未见过慕容黎如此。
    从记事以来，父皇对她虽不是溺爱万分，但也算是和颜悦色，哪里有过如此冷酷的态度？
    “父皇……”
    “朕很痛心。你是朕的儿女，何苦学那些嫔妃一般耍心机，斗城府。”
    “可是父皇，那……只是一个宫女呀，一个奴婢，卑贱的奴婢。正如父皇所说，儿臣是您的女儿，那么我连杀一个小小的，卑贱的宫女都不行了吗？”慕容莲反驳。“心机，城府。父皇，莲儿是您的女儿，自然不用学那些嫔妃一样。可是，莲儿何曾用过心机，城府。更何况……人生在世，若是没些心机，不就是无知了么？”
    “卑贱？！”不等慕容黎说话，一边的幽然抢先开口：“什么叫做卑贱？！是！她们是宫女，她们要伺候你，因为你是公主。但这不代表她们就是卑贱的。你生来便有人伺候，那是因为你有一个皇帝父亲！可这些，完全都只因为你的血统，和你父亲给你的身份！”
    “你是她们的主子，但那又如何？！她们的命是你给她们的吗？哪怕是亲生父母都没有资格夺取自己儿女的生命。你又是什么东西！公主？狗屁！你的尊贵，你的权利，全都来自与他人，也就是你的父皇，你的父亲！但充其量，你也不过是个人而已。一个凡人，你凭什么决定她们的生命！”
    “小然。”这一次，换做慕容黎沉下了脸。“你太大胆了。”
    慕容莲也是一脸的难堪，她向幽然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来教训我！”
    “皇帝大叔，这不是我大胆，我说的，是道理。”要不是顾虑他在场，她甚至可以说的更难听！
    转首，她看向慕容莲：“我是什么东西？哼，我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一件东西。至于教训……哼，我想，只要人生在世，懂得一些道理的，就有权利去教训那些不懂道理的人！”
    “你！”
    “够了！”就在慕容莲还想反驳之时，慕容黎大声阻止。“莲儿，道歉。跟青丝道歉。”
    慕容莲瞪大眼。“父皇！”怎么可以，父皇怎么可以如此？让她给青丝道歉？一个卑贱的宫女？“父皇！如果我道歉，那么我们皇家的脸面往那搁！”难道，父皇连这个都在意了吗？
    注意到慕容黎的脸色有变，幽然立刻开口：“皇家的脸面？五公主殿下，试问，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身为公主，草菅人命，还是一个小孩的人命。请问，你有资格在这里说这句话吗？没有！现在，皇上让你道歉，这并不可耻。因为，是你有错在先。我相信，就算这件事传了出去，大家也只会说皇帝爱民如子，舍不得任何一个百姓无故死亡。”
    “哪怕，是一个宫女。一个在他女儿口中，卑贱的宫女！世人的眼睛和心是雪亮的。他们能够明白什么是是非曲直，什么是英明贤君。什么叫做帮里不帮亲！”马屁，活脱脱的马屁，但是幽然不在意。
    她一边说，一边关心着慕容黎的脸色。果然，在她说了那句帮里不帮亲之后，慕容黎的脸色开始变换，但眼神却是坚定非常。
    “莲儿，道歉。别让朕说第二次。”
    慕容莲不信的看着自己的父皇，没有错过这位皇帝眼中的一丝坚决……不甘的咬紧下唇，她来到青丝面前。“对不起。”
    “啧！我怎么听见一只蚊子的声音啊？是不是这御书房太安静了点？”幽然掏掏耳朵，意识让慕容莲大声点。
    狠狠的瞪了眼幽然，慕容莲大声道：“对不起，青丝！”
    “一点诚意都没有，真不知道像皇帝大叔这么英明的人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幽然得寸进尺。
    慕容莲带有一丝渴望的看了一眼慕容黎，却没想到他居然干脆转过身去，径自逗弄着窗边鸟笼里的一只彩色，长相怪异的鸟儿。却对这边的事情漠不关心，甚至无视。
    狠狠心，慕容莲深吸口气，开口道：“对不起，你妹妹的事，是我不对。”
    多年来的恨意虽不曾消散，但是慕容莲的这句对不起，依旧让青丝的心里好过了许多。多年来压抑的那份委屈顿时爆发了出来，眼泪止也止不住，哗啦啦的往下掉。
    小妹……对不起，你的仇，姐姐没办法报，因为她的身份。可是，这一声对不起，姐姐知道未必能够出得了口中的气，但是，最起码，至少能够证明是她的错……
    幽然冷哼一声，冷冷的看了眼慕容莲，转向慕容黎：“皇帝大叔，你这皇宫闷了点，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慕容黎终于有了反应，他笑眯眯的转过身：“恩。”
    幽然扶起依旧在痛哭的青丝，走了出去。
    在幽然和青丝两人的脚步离去之后，慕容黎便冷哼一声，冷酷道：“明天起，你在青莲阁好好反省反省。下去吧。”说完，理也不理一脸不甘的慕容莲，便径自走到书案后，批阅起了奏章。
    慕容莲虽气愤，但也明白眼前的人终究是父皇，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她无声的行了个礼，便退出了。
    这厢，幽然扶着青丝刚走出御书房不远，青丝便抱紧了幽然痛哭。幽然心有不忍，一边安抚着青丝，一边跟身旁的庞公公道：“庞公公，我自己回去就成了，不用你带路了。”
    庞公公怎会不清楚幽然的心意，知晓她还要安慰青丝，便应了一声，走了。
    “青丝，别哭了。对不起，我不能帮你做什么，只好让她说声对不起了。”庞公公一走，幽然便轻道。
    青丝摇摇头：“小然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本就不指望皇上会如何惩治她，毕竟，那也是他的女儿啊。更何况，这一次若不是你，恐怕连对不起都不会有了。再说了，我知道，之前发生在青莲阁的事，是你做的，对不对？”最后一句，青丝说的很小声。
    幽然点点头，却又不禁叹息。“只可惜……要是我知道小蓓还是你的妹妹，我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够了，真的够了。小然，谢谢你。”青丝由衷感激道。
    “说什么呢！我们是好朋友呀。”幽然微笑着说道，眼角突然瞥见某人从御书房出来，而且一看见她们便气冲冲的走过来。
    “幽然！你！”慕容莲一过来便一手指着幽然。当晚为使臣设宴的时候，慕容莲也在场，所以也知道幽然的真实姓名。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慕容莲那白净的脸上出现了五指手印。“我什么？你离我远点！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恐怖！”她的耐性真的不好！冷冷的看了眼闻风而来的庞公公，幽然冷淡道：“庞公公，带着你家公主快回去吧。我也要走了，大哥还在等着我呢。”语毕，带着青丝大大方方的走了。
    啧！一个巴掌，出口恶气，就是比听着那么一声对不起感觉要舒服啊！
    第四十八章 平安离开
    “什么？！”
    咣当一声，如姨手中的茶杯掉落地上，碎裂。
    她一脸怪异的望着眼前的心腹，“你说……那丫头给了慕容莲一巴掌？就在御书房外面？！”
    一身黑衣，黑巾蒙面，身形中等，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低头恭敬道：“是的。”就连声音也是略显中性。
    “那皇上可有什么举动？”
    “禀主人，毫无动静。庞公公吓了一大跳，但却没上前阻拦。而且……就这么放幽然小姐离开了。”而且是大摇大摆的。
    如姨沉默了，突然，她捂着嘴笑开了。
    “还真是他的徒弟呀……呵呵……在皇宫里打公主？还真有些我们江湖儿女的血性！”如姨真心赞道。
    “可是主人，皇上那……”
    如姨摆摆手，并不在意：“皇上都准许她出宫了，也就没事了。哼，那慕容莲女娃，也确实是刁蛮了些。一个巴掌罢了，没什么打紧的！不过幽然那丫头，还是有些鲁莽了。”
    黑衣蒙面人突然把原本就低下的头垂的更低了，他的声音有点压抑：“幽然小姐在离开的时候，似乎脚步急了点……”
    如姨一愣，突然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丫头，也不是不怕的呀……哈哈……”
    ……
    “皇上，就这么让幽然小姐走了？”御书房里，庞公公小心翼翼的问着皇帝。
    慕容黎停下批阅奏折的手，缓缓转首看了眼庞公公，突然笑道：“不然呢？朕该如何？”
    “奴才只是觉得……”
    “觉得面子过不去？”慕容黎突然惋惜道：“锦悦，你说，若是这么一个出色的女孩子能够成为朕的媳妇，该多好？”
    庞公公顿了一下，忙道：“幽然小姐聪慧，与大皇子自是相配的很。”
    “不止啊……你可知，现在那丫头的身后，代表了多大的势力么？”
    “奴才不知。”
    他微微一笑，双眼却透出一丝凛冽。“她自己便经营着一家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楼，虽只是酒楼，但你可知，这家酒楼仅仅在这半年里，就为她赚取了多少利润吗？五十万两！整整五十万两！这只是半年的数目而已！”
    庞公公大惊：“怎么可能？！”
    “是啊，朕也觉得很惊讶，但是……呵呵，她经营的那些方法如此独特，什么什么会员制度，什么特价，数不胜数。而且紧紧的抓住了一些富贵人士求贵求稀的想法，仅仅在半年里，便赚取了高超的利润。而且……”慕容黎的双眼闪过一丝阴沉：“她开的那些间青楼也不容小觑啊。”
    “那些青楼里的女子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真不知她是怎么筹集到那么多出色，却自甘堕落的女人。这些女人，一个个鬼主意层出不穷，个性又独特，有的个性火爆，直率，有的是小家碧玉，温婉柔顺，有的是冰冷无情……一个一个，又是姿色上等，哪怕些许姿色稍差的，却也有其风韵特长。”
    “怪不得……”庞公公咕哝着。怪不得，当时皇上初次见到呈上来的消息时，会下了仔细青楼这个命令。当时，他还在疑惑，只是一间小小的青楼罢了，何足为惧？只不过……“可仅仅是这些，又如何……”
    “若仅仅是这些，朕又何须如此？”慕容黎反问：“若仅仅是这些，她也不过只是个富可敌国的商人罢了，最终，也是个得缴交赋税的商人，平民。可是……若是再加上另一个身份——顾无常，白雪老人，那个人的仅有弟子呢？”
    这一次，庞公公真的惊呆了！
    天！顾无常，白雪老人……那个人！
    “他的势力，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明白吗？有朝一日，朕相信，依照那个家伙的个性，定是会把身上所有的担子交给自己徒弟，也就是幽然的手上的。”
    庞公公默然。
    “可是，皇上如何知道，幽然小姐会甘愿接受呢？”他想了想，忽道：“当年，他不也是因为不愿意继承师傅留下的一切而远走的吗？皇上您说，幽然小姐跟他几乎是同一个个性，那么极有可能……”
    “你也说了，是极有可能罢了。世事易变，谁能预料到明天的事呢？所以朕，只能现在多卖她一些人情。只希望宇儿能够争气些，若是能够得到她，那固然好。若是不能……至少，也要得到她的支持呀。而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逼急了她才好。当年，朕的皇兄，不就是因为惹怒了他，他才来帮朕的么？”
    “那是因为皇上洪福齐天……”
    “行了，别说那些奉承话了。我知道，虽然他是支持我的，当年也是与我真心相交，但同理，当年，也是因为皇兄的不对，他才调转枪头帮我的。”
    庞公公垂下头：“奴才明白了。”
    ……
    幽然带着青丝快步离开，直到双脚踏出宫门之后，一颗胸口的大石方才落地。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幽然开始狂妄的大笑：“哈哈哈哈……青丝你看见了没？我打了她一巴掌！哈哈哈……真他妈的爽！”
    “幽然，谢谢你。”青丝真心的感谢。
    幽然眉头一拧：“不是说好不说谢谢的吗？怎么又来了？”
    青丝顿时慌乱起来：“不是，我是说……是说……”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明白的。啧啧，刚刚那一巴掌，说回来……感觉真的很不错。只是……”她也有些鲁莽了。
    “只是，幽然当时真的又是冲动了吧。而后，也后悔了。所以方才，才会拉着我走的这么快。对不对？”青丝笑问。
    幽然有些窘，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扯出一个笑容：“我这人不就有些冲动鲁莽吗？这不，一巴掌打完之后，我才注意到咱们还在皇宫，还在御书房门口，当着所有太监宫女的面……哎呀！不管了，打都打了，要不然，我也不在乎说句对不起的。不过嘛……咱们都走到这了还没人来，我看是安全了。嘿嘿……”
    青丝无奈的摇了摇头。
    幽然咳了声，忙道：“我们该走了，大哥在那边马车上等着我们呢。对了！青丝，跟你一起的那两个人……恩，就是一个美女和一个御厨。”
    “他们？”青丝歪着头想了想：“说是先送到驿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