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大约是看了东京奥运会的比赛，张继科也想起了多年前的许多事。
    这届奥运会，他只看了混双比赛。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为了看那个人，他有无数的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只看了混双，因为混双是第一场比赛，因为混双是新增的项目......
    他有无数的理由可以解释，他不是为了看那个人，但他还是看到了那个人。
    甚至在看到她败给日本队，只摘得银牌，采访落泪的时候，他蓦地感到心疼。鬼使神差的，他借着“为国乒加油”的tag，发了一段自己打败她的对手的视频。
    他真的没有私心吗？
    没有吧......
    真的，没有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人的一段采访，他一直知道她是个要强的姑娘。
    她说：“所有的开心和不开心，都来源于这个打球，只要让我赢球就行，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他还记得那个节目的配字——“刘诗雯乒乓球是我的生命”。
    那个时候的她为了上节目，化了妆，做了头发，漂亮又可爱。
    她一直漂亮又可爱。
    刚进国家队时候，曾经的女乓国家队队长郭焱觉得她脸蛋红彤彤外加上个头娇小，有一种小巧玲珑的感觉，给她起外号叫“小枣”。
    她一开始还不愿意，后来渐渐都叫开了，连球迷也一起跟着叫她“枣儿”“小枣”。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喜欢上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姑娘，有什么过错呢？
    他们两个一起练球，一起参加比赛，两情相悦，又有什么错呢？
    他们穿着背后印着“中国”的比赛服，为了让五星红旗在会馆升起而努力，明明他们奔赴的是一个梦想，为什么一起同行，就是错了呢？
    2019年的世乒赛，她和许昕都参赛，他也去看了，一身黑，还带了一个黑色的鸭舌帽。
    那场比赛，她打得很漂亮。
    那一场的冠军，她等了太久了。
    她打赢了后，蹲在地上哭了很久。
    看到她胜利的那一瞬间，他激动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骄傲。
    即使艰难曲折，即使困难重重，即使一身伤病，他心爱的姑娘也坚持了下来，突破心魔，成功捧杯。
    他知道她有多不容易。
    而现在，他喜欢的姑娘获得了她梦寐以求的冠军。
    他站起来的太快了，站起身后他才发觉旁边的刘国梁教练和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好在，其他人都没意识到他的失态。
    其他的人也都激动地站起身，为他的姑娘欢呼鼓掌，他站在人群里，也与有荣焉地一同鼓起了掌。
    许昕和小枣过来和教练握手，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了他的姑娘。
    许昕大概是真的该配眼镜了，先他的姑娘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好在许昕虽然眼瞎，但心还没瞎，握了一下就松开了。
    他固执地举着那只手，不知道小枣会不会握他的手。
    终于，他的姑娘弯下腰，要去握住他伸出的手。
    他得偿所愿，却有些紧张，把目光瞥向了其他地方，多少有些刻意。
    那场比赛，央视的体育赛事有转播，队里不少人都看到了他，一群人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科儿，看场比赛咋那么忧郁呢？”
    “你是哭了吗？泪光闪闪的。”
    “科儿啊，说好的帝国绝凶虎呢？你这目光也太深情了吧？”
    他自以为藏得很好，原来什么都没藏住。
    他把一群开玩笑的队友推开，欲盖弥彰地解释说：
    “忧郁个啥？鸭舌帽的阴影落你脸上你也忧郁。”
    “啥眼泪啊？那是正常的眼液，还有摄影机的光。”
    “被你发现了啊，我的眼里为什么饱含深情，因为我爱大蟒爱的深沉，我真是爱惨了他。”
    旁边光着膀子的许昕听了他的话，差点扑上来打死他。
    “你他妈！滚吧你！老子有老婆！你别毁我清誉！”
    乖宝宝的马龙，看了一眼训练室里贴着的“球馆内禁止赤裸上身”的海报，挑了挑眉没说话。
    陈玘天不怕地不怕，揶揄他道：“清誉？你有这种东西吗？光膀子的你都成反面教材贴墙上了，还清誉呢？”
    许昕不甘示弱，用他单眼皮的小眼瞅了他一眼，反唇相讥道：“对，你厉害，亡命狂徒，种地喂猪。哥，下次别怂，咱还继续摔球拍！”
    一群人揭彼此的短，不亦乐乎，打打闹闹，鸡飞狗跳的，也就把刚才的话题盖了过去。
    他跟着大家一起笑闹，庆幸他们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因为他知道，自己看向她以及回避她的目光，实在算不得清白。
    那场比赛之后，他默默卡点发了微博，10:10。
    为什么是10？
    因为距离她09年第一次世界杯夺冠，刚好十年。
    那条微博的配图，他私心地在她的照片上加上了自己名字的水印，就好像他们还在一起。
    他总是默默地做这些无聊的事。
    有一年她说北京雾霾又太干了，他为了送她一台净化器，给队里十几个人都送了一台......
    他有时候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也觉得自己......傻了吧唧的。
    他知道，他们都是要强的人，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梦想，不可能放弃打球。
    而只要他们还在国家队，就必须遵循“恋爱禁令”。
    两个人想要在一起，要么一个退役，要么一个出国，没有其他路可以选。
    喜剧人许昕和他老婆结婚，他的妻子选择了退役。
    而张继科知道，他和他的小枣，都是要强的人，不会选择放弃打球。
    长期封训的训练基地，设施完备，挥洒汗水热情似火，却是爱情的冬天。
    他和她相恋七年，恋情被发现的时候，他的父亲震怒，还有冷冰冰的队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们还是选择了分手。
    他无数次看着那个女孩儿的背影，在心底默念：
    “为了国家，为了梦想，我们不能在一起。
    但这不代表我不爱你了。
    因为，我的青春就是乒乓球，和你。”